“对，对，是我说错话了，是我说错话了……”
被小红从理智快崩溃的边缘唤醒回来，沈姨娘茫然了一瞬，眼中的恨意慢慢的隐了下去，她拉着小红的袖子，语气中带着些哀求：
“小红，你去，你去替我告诉老爷，我就只想，只想见孩子一面，就看一眼，就看一眼就好了！”
她知道的，她知道的，这个孩子不可能给她养的，她也没什么奢求了，她就只想看一眼，看一眼她这拼了命才生下来的孩子。
只要给她看一眼就够了，只要她知道这个孩子好好的就够了，她不奢求了，什么都不奢求了。
她只想看一眼，看一眼她这十月怀胎，亲生的孩子，到底长得是什么模样，是不是像是想象中的，白白嫩嫩，会咿呀咿呀的冲着她伸手。
“姨娘！”
有些心疼的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眼中带着哀求之色，卑微到极点的沈姨娘，小红压低了声音，语声中带着说不尽的无奈：
“你等一等，等一等好不好，太太肯定不会让您一直见不到小少爷的，等您身体好一些，我们就去太太那里请安，到时候您就能见到小少爷了……”
打发去通知老爷沈姨娘已经醒了的人，去了一波又一波，可到现在，都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天都快黑了，也没有任何回应，这说明了什么已经很清楚了。
虽然不知道那边具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听人说，老爷夫人大小姐和小少爷都在那里。
如此情况下，老爷又怎么可能会抽出时间过来呢，更别说把小少爷抱过来了。
只是这些话，她没法跟姨娘明着说，产后本就易多思，姨娘现在与之前还未生产的时候，已经像是变了一个人了，小红就更加不能说这些话去刺激姨娘了。
“不，不，我等不了那么久了，小红，你去吧，你去见见老爷好不好，你去求求他，就让我见孩子一面，就看一眼就好了，就看一眼！”
顾不得自己那虚弱无力的身子，下面那仿佛刀割一般的疼痛，沈姨娘挣扎着坐起来，额头上冒出了一滴滴的冷汗，那是活生生疼出来的。
可这时候她却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似得，只是拉着小红的袖子，就好像拽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不停的哀求着，仿佛这样就可以让她从那无尽的寒冷中脱离出来，让身体能得到一丝温度，而不是冷到一颗心像是泡在寒水里一般。
没有生过孩子的人，永远都不会理解，那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感受到孩子从你身体里离开，变成一个活泼的小生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沈姨娘的生产并不是那么顺利的，古代的医疗条件有限，纵然有着太医还有技术娴熟的稳婆在旁边。
可初次生产的她，又没有麻药，也是熬了好久，拼命的挣扎着才生下了这个孩子，孩子一出来她整个人就疼得昏迷了过去，只能听到那隐隐约约的婴儿哭声。
产后原本就是容易抑郁的，再理智的女人，在当了母亲之后，那也会变得完全不一样，一颗心会全都给了孩子。
沈姨娘之前想得再理智，再通透，可在这做母亲的天性面前，也都全部被瓦解掉了。
她不再想自己的娘家，会因为她生下了林家的小少爷而得到什么好处，也不再想她自己的地位，会因为这个儿子而提升多少。
她甚至有些后悔，后悔当初拜佛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祈求这是个女儿，如果是女儿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被人抱走，是不是就会留在她的身边。
那么痛那么痛才生下来的孩子，怎么能就这么被别人给抱走了呢，怎么能怎么能连看一眼都不让呢。
她真的好疼啊，身上好疼，心里也好疼，疼得让她想哭，却发现已经哭不出来了，她就只能这般哀求着，哀求着让她能看一眼孩子。
只有这样，她的心才能不那么疼，疼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死掉了一样。
“姨娘……”
望着不停哀求着，神情都有些恍惚了的姨娘，小红只觉得一颗心也像是跟着泡在了苦水里。
她自小便跟在姨娘身边，何尝见过她家姨娘这般模样，她家小姐自幼便是极理智的。
就连嫁入林家，为林家生下小少爷，还有之后的道路，那都是规划的理智而清晰。
可现在呢，姨娘却是如此卑微的去奢求一个，原本便应该是属于她权力的东西，但就连如此简单的奢求，却都难以得到。
“你们都下去吧，姨娘这里有我照顾就可以了！”
这边的动静大了一点，屋子里在忙活着其他事情的丫鬟们，不免就朝这里看了过来。
虽然因为姨娘产后虚弱，声音也无力的关系，这些人应该是没有听到什么，但为了以防万一，注意到这一点的小红，还是将这些人都赶了出去。
除了姨娘从娘家带过来的春兰还有她之外，这府里伺候着姨娘的下人，那都是夫人一手安排的，没有一个是可以信任的。
小红是沈姨娘身边的大丫鬟，其他的这些小丫鬟虽然是由夫人安排着过来的，但却并没有什么拿乔拿大的，听了这话，虽然有些奇怪，可也听话的退了出去。
而见此，小红不由得稍稍松了口气，只是回头瞅见双眼无神，机械的拉着她的衣袖，似乎是已经把她看成老爷似得，在那里不停哀求着的沈姨娘。
小红鼻头一酸，便忍不住落下泪来，她再也忍不住了，瞧着屋子里已经没了外人，就这般抱着自家姨娘哭了起来。
尤其是想到那边正其乐融融的老爷和太太，他们和大小姐还有小少爷，怕是正像一家人似得相处着，那么开心那么快乐。
可她家姨娘呢，遭了这么大罪，这么辛苦才生下小少爷的姨娘，现在还疼得不行，忍受着痛苦的姨娘，却想见自己孩子一面都不行，都做不到，这世道为何就这般的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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