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长宁这话,苏月恒顿时来的精神。颇是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苏月恒立马替沈珏整理整理衣冠,推着他道:“快去吧。”
沈珏对着苏月恒轻笑着一点头,转身离去。
镇国公在书房会见了章林江,沈珏进门时,二人说的甚是热闹。
见礼过后,沈珏落座。
见到沈珏进来,章林江的目光都没有挪开过,目光热切的都快将沈珏身上戳出洞来。
沈珏来了,章林江也顾不上寒暄了,反正跟镇国公已经寒暄过了。于是,章林江直接进入了正题:“贤侄,我今天前来是有事相求。方才听国公爷说,贤侄身子能大好,是因为有奇遇。不知贤侄可能透露一二?”
这章林江可真是着急。
沈珏闻言接话:“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可讲的。当日在荣寿长公主府上之所以没有跟章大人讲,也是因为不好多说。实不相瞒,给我治病的人乃是个江湖奇人,性情最是孤傲,一向不喜与人多打交道的。我也是答应过他,绝对会轻易外泄他行踪名讳的。所以,当日只能含糊其辞,如有冒犯之处,还请章侍郎见谅。”
章林江一听,心里顿时喜忧参半。但凡能人都是有自己的脾性的,听得沈公子这样说,看来这奇人必是极为有本事的。可真因为如此,沈公子说了,这奇人不喜与人多打交道,都是场面上混的,哪里不知道这句话背后真正的意思呢。说白了,这奇人很是不好说话,说不得,很难请的动。
章林江却也是个轻易不肯服输的,何况事关儿子性命安危之大事,当更是要用心请教才是。章林江对着沈珏追问道:“但凡奇人一般都是有自己的脾性的。就是不知贤侄说的这奇人,究竟是何人呢?”
沈珏答道:“黄泉神医。”
黄泉神医?
这个人物,章林江听说过。这还是当年,在请遍太医无果的情况下,不得已请了江湖上一个极为有名的郎中,结果,这个郎中也是束手无策。摇头跟章林江他们说道:“令郎这病甚是奇怪,请谅在下实在无能为力。”
这朗中说完,末了又感叹了句:“令郎这病,恐怕得黄泉神医来放能治好了。”
当时章林江一听,真是大喜过望,赶紧打听黄泉神医究竟是何人。可是打听过后,顿时心凉了半截。黄泉神医之所以叫黄泉神医,除了一身能将死人救活出神入化的医术而外,也是因为此人性情极为乖张。救人全凭心情,心情好了,条件足够了就救,心情不好了,就算看着人死在面前也不会动下眉头的。
章林江先前听来还以为是别人夸大其词,多方打听过后,听来的各类消息汇总起来,让他不能不相信这黄泉神医果真性情古怪的很。
这也就罢了,且不论这黄泉神医性情古怪与否,单说他行踪成谜。就算他们有心相求,也找不到人啊。
听得沈珏这回答,章林江心一沉,不过,既然来了,断没有还没问完就打退堂鼓的道理。章林江赶紧接着问道:“那请问贤侄,可知这黄泉神医现在在何处?”
沈珏神情定定的答道:“是不相瞒,黄泉神医现在正在寒舍。”
沈珏这话一出,别说章林江了,就是镇国公都很是惊讶。
镇国公惊讶的看着沈珏,率先出声道:“你说的黄泉神医,可是那个跟你一道回来的苍榕?”
沈珏点点头:“正是。”
一见镇国公父子的情状,章林江是真的相信了,这黄泉神医的性情之古怪果然不是虚的。看看沈珏竟然连他父亲都没有说。
不过,现在沈珏既然说出来了,那说不得事情就有转机了。
章林江急切的看着沈珏道:“贤侄,不知我可能去见见神医?”章林江很是识趣,既然黄泉神医如此有性情,自己当然是要亲自去见他的。
沈珏想了想道:“不瞒章大人,黄泉神医性情很是不一般,我们这样贸贸然的去见恐怕多有不妥,这样,我先让人去问问。如果黄泉神医愿意相见,章大人再过去相见。如若不愿相见,那就请章大人再寻良机了。”
这个主意也可。不管是见别人,还是让别人见的,总是要让人愿意的。
章林江连连点头:“有劳贤侄了。”
沈珏叫过长宁,吩咐他去前院一趟,跟苍榕说说,就说有人想要见他,问他可愿意?
长宁答应着去了,很快回了消息:“国公爷,大公子,苍神医说他现在正在熬药,不便相见,就免了吧。”
果然如此。章林江虽然心有准备,但还是难免失望。
见章林江一脸失望之色,沈珏想了想开口道:“章大人无需烦恼。想来苍神医现在是真的在忙,无法相见的。我看今日休沐,章大人不如先在寒舍盘桓一二,过后我再让人过去问问,想来是能一见的。”
见沈珏如此说话,失望的章林江复又燃起了希望:“贤侄的意思是?”
沈珏淡然一笑:“实不相瞒,当日机缘巧合下我也算对苍神医有几分恩惠,苍神医对我一向是会给几分薄面的。”
说着,沈珏又对着章林江拱手一礼:“方才之所以没有先说这个,也是因为苍神医一向讲究缘法,在下就想,如若章大人跟苍神医有缘法的话,也就无需我了。并非是有意卖弄,还请章大人见谅。”
章林江现在对沈珏真是满心感激,本以为是没有希望的,可偏偏有个希望摆在了面前。可本来心里有一点希冀的,却是发现极为渺茫,甚而被人直接拒绝。现在沈珏这话,对章林江来说,不啻为圣音一般。
章林江满心感激,哪里还顾得上怪罪沈珏卖弄的。何况,大家都场面人,谁人不知道,这世上,确实是恩惠难得,恩惠当报。可是,如若,屡屡拿恩惠压人,也恐怕别人不愉,说不得最后恩人不成成仇人了。一般不到万不得已,大家都不会拿恩惠去压人的。就算要用,那也是要用在刀刃上的。
章林江十分理解沈珏的做法,也非常欣赏沈珏的坦诚。章林江大是赞许的重新打量了一番沈珏。只见这沈大公子,眉目端正,眼神聚而有神,身形俊朗,端的是一派大家风范。尤其是眉目间那抹隐隐的贵气,就是他父亲镇国公都要稍逊一二。
这个年轻人很是不错。不虚妄,不孤傲。心里重燃希望的章林江现在看沈珏,真是怎么看怎么满意。沈珏既然能对他托出对苍榕有恩的实情,那就说明,他是极有可能说动苍榕来给自己儿子看病的。
既然沈珏说要等,那就等吧。
章林江抛开求医之事,打叠起精神跟镇国公父子认真对话。像他们这种高阶的谈话,当然不可能说些八卦之类的。几人的话题,很快说到了朝堂民生。
先时,章林江想着沈珏从未踏足过朝堂,对这些应还是陌生的,因此言语中本想照顾一二的。谁知,说过几件事之后,沈珏的见地让章林江大为诧异。当即大赞起镇国公家学渊源,教导有功。镇国公含笑谦虚。
如果开头章林江还有找话说之嫌,现在,章林江已然收起了那份闲话之心,说的事情也越来越有对话感。甚而起了讨教之意。
他乃兵部侍郎,镇国公乃是拱卫京城的大将,都是跟兵打交道,章林江想到目前的一件颇为棘手的难事,忍不住出口跟镇国公探讨了起来:“国公爷,建/朝以来,现在下面的卫所以及在外的戍守的屯军人口年年增多,可是卫所的编制有限。”
“如此一来,真是僧多粥少,一家人能当兵的有限,也因此使得那些军户日子难以为继,造成了地方上很多的不便。这事情也算是多年的桎梏了,一直未有解决,可真是让焦急啊。”
对章林江所说,镇国公是知道的,朝中也为这事儿吵过很多次了,大家左右权衡过后,也没找到好方法,所提的方法也多是各有不同的弊病,这些弊病也没有人敢拍板说担的起,所以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章林江也知道此事甚是无解,今天说来,不过是一半有个话头,以示亲近之意,一半也是存了考校之意。这沈珏先前的谈吐颇是不凡,章林江也想看看沈珏对此事可有什么看法。
章林江之意,沈珏当然是明了的。今日本就是存着收服之意的,因此,沈珏也不藏私,侃侃而谈:“章大人说的此事,我先前在外时也有亲眼所见。卫所屯军之家的家计艰难恐怕超乎了我们的想象。真是非常艰难,一日三餐难以为继的人家十之**。此事当是要尽快解决才是,不然,恐怕后患无穷。”
章林江很是感兴趣:“哦,不知沈公子说的这个后患无穷怎解?”
沈珏道:“现在屯军编制不光是因为人口增加,每家能安排当兵的人有限,还有一个很致命的,军士编制不光是军士之家一家生计的主要来源,可以得饷银。因着人多编制少,有时还得通过考校才能进,也因此产生了贿赂等手段产生,此其一也。”
“这其一也就罢了,总算是有人在的。其实最严重的乃是有些人将这视为发财途径。一个军士的饷银是二两银子,如此,就有人跟卫所上层军官相勾结,一边想要当兵的人当不上,而另一边吃空饷的人比比皆是。长此以往,这卫所哪里还有什么战斗力。”
被沈珏这一说,章林江也是心有戚戚焉,沈珏说的这话不是危言耸听,历史上确实出现过,打仗的时候,将一队人马拉出去,发现真实的人数连一半都不到。这还怎么打仗?
章林江长长的叹了口气:“是啊,兵部积冗甚多,要是不早早根治,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不过,依沈公子所见,这个积病当是要如何修正呢?”
这个问题,沈珏已然考虑过了,既然有心上位,这军/队改制当然是在所难免的。沈珏想了想道:“由此,我觉得要改制,需要从两方面着手。一方面,放开对军户的管制,如非战时,允许他们自由谋生。以减少舞弊积病的可能。”
“另一方面,对卫所管制要加强,最好是能派监管人员前去监管,以减少卫所长官吃空饷的可能。而为了避免监管人员跟卫所的人同流合污,监管人员最好一年一换,如一年一换有难度,最多三年必须换一次。”
“当然,以上不过是手段。最重要的,我觉得非常之举当用非常之典。但凡军/队舞弊必用重/典。”那些能不顾国家利益捞钱的人,捞钱的胆子是大,但大多是贪生怕死之徒。用重/刑、重/典料理一批,想来也没人敢顶风来作了。毕竟,有那命捞钱,也得有命享用才是。
说实在的,说了这么多,对沈珏来说,他认为最重要的就是最后一点了。不过,也是最后一点最为难以实施。这个必须上位者来治理才是。看看现在京中诸人斗成一片,想来也是顾不上这个。尤其是晋王之流,为了表现自己的仁慈宽厚,也为了拉拢军中势力,必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听沈珏说完,章林江赞叹沈珏头脑清楚之余,也是沉默了。正如方才沈珏所想,现在军中的弊病不是没有人看见,只不过大家都装看不见而已
章林江默然几许后叹道:“沈公子说的甚是有理,可惜现在......”
不过,叹息归叹息,章林江对沈珏的态度却是正式了很多。先前听说镇国公在帮自家大公子谋出路,他还以为不过又是一个权爵子弟出来混资历了,现在看来,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这个沈珏要是出仕,想来也绝非寻常混日子的勋贵子弟了。沈珏本身的实力,再加上镇国公的雄厚背景,这沈珏日后的前途,不用想也是前途无量啊。
对章林江的叹气,沈珏当然明白章林江在叹息什么。不过,沈珏一点也不遗憾,他今天不过是想在章林江面前展露实力,并非真的是要人马上采纳。
正如他方才所说,这军/制改革当是从上而下的改变,如非上位者的铁血手腕,一般是不可能轻易推动的。现在改变不了没有多大关系,日后就由他来改好了。
镇国公当然也是明白沈珏之意的,眼见现在章林江看待沈珏的眼神已然不同,也就不在此事上过多探讨了。于是,镇国公很快将话题引到了这次户部尚书张宗光致仕的事情上去了:“章大人,这张尚书即将致仕。现在户部一团乱局,章大人可有什么看法?”
章林江闻言,当即明白,这也算是今日他们说话的重头戏了。看来,自己有意这个户部尚书的事情已然被镇国公知晓了。
章林江捋了几下胡须,对镇国公哈哈一笑:“既然国公爷有心问来,下官也就实话实说了。不瞒国公爷,在下对这户部尚书的位子也是属意的很的,可惜,所逐者甚多,下官也不过是勉力而为了。”
听得章林江这话,镇国公微微一笑,这章林江也算坦诚。
镇国公摸着龇须笑道:“以章大人之能,想要拿下尚书之位应也不是什么难事的。”
章林江苦笑着摇摇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目前的处境,想来国公爷是知晓的。不过是被人架在火上烤罢了。”
这次,章林江之所以会想要角逐这户部尚书之位,一半是因为他本身的抱负,本来也是,谁人不想再进一步呢。现在户部这个缺口,当然要去试一试才好的。
一半却也是因为各方势力给架上来了。正如先前所说,他是几边不靠。就因着他几边不靠,所以各方势力都将他作为备用方案,于是不知不觉间就被推到了皇上面前。
但凡做到这位置的,谁没点野心。既然有机会了,当然得把握了。不过,这把握可得小心。正因为他没有明显的靠向谁,相对来说要安全点;可是,也正因为如此,他一旦有了差池,那是捞都没有人捞一把的,死的会比谁都惨。机会跟危险对他来说一半对一半。
不过镇国公现在对他提起此事。做到他们这位置,说话当然不会真的就只是闲聊而已。
章林江想想前些时候的传闻,听闻镇国公好像也有意户部?好像是为着他家大公子出仕铺路?章林江若有所思,就算沈珏才能卓绝,背景雄厚,可他没有资历,镇国公不可能异想天开的一开始就给他谋划户部尚书的。
毕竟,就算镇国公有意,不说朝臣,皇上只要没糊涂,那都不可能会答应的。如此,说不得他们之间也是可以合作的。沈珏要出仕,他要尚书。这是完全可以商量的。
何况,他虽然号称是纯臣,那也不过是为了自保,不跟各个王爷相接触而已。他是纯臣,又不是孤臣,跟朝中同僚一起结盟也不是不可以。刚好,镇国公目前也是无意于亲近于任何王爷。
今天又是有求与人,于是章林江也不等镇国公主动将话挑明的,接着捋着胡子对镇国公道:“不过,就算是架在火上烤,下官也是在所不辞的。”
章林江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接着道:“下官听说国公爷也有意户部。莫非是想要令郎进来历练一番。”
镇国公笑笑:“既然章大人如此开诚布公,我也就不绕弯子了。不瞒章大人,我确实有意让大郎入朝堂历练一番。不过,却也不是户部。”
章林江一顿,旋即悟了过来,捋着胡须对镇国公笑道:“看来,国公爷是声东击西啊。”
镇国公却是摇头笑了:“其实也不算是声东击西,户部我也确实有意。不过,不是为我自己所谋,而是为章大人所谋。章大人乃是朝廷抵柱,户部交到你手,当是让人放心的。”
这下章林江就是再傻也明白了镇国公之意,镇国公这是想要联手他,拿下兵部侍郎之位。不过,镇国公开的这条件甚是丰厚。
章林江颇是有点奇怪,以镇国公之势,他如果想要跟自己联手的话,完全无需如此笼络自己,直接派人来商讨,恐怕自己也不可能不答应的。
不过,章林江转念一想,又将这奇怪的想法抛开了去。但凡坐在他们这位子的人都是十分谨慎的,如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想来也不会轻易的亮出底牌的。
现在双方的意图算是明了了,接下来的谈话就更是顺畅了。章林江颇是有诚意的将目前自己手头可以争取户部尚书的东西亮了出来,镇国公也将自己掌握的消息透了出来,过后更是表示他将会鼎力相助,如若有了新的消息,将会第一时间递过去。
双方一阵颇有诚意的对话过后,也算是达成了一致的同盟。
不过,对沈珏来讲,光有同盟那也是不够的。他的目的是要将章林江收服己用。既然要收服己用,那就要多多的拿出诚意来才是。
于是,又说得几句过后,沈珏叫过长宁:“去看看苍神医忙完了没有。如若忙完了,请他即刻过来一趟,就说我有事相商。”
章林江其实一直惦记着这事儿。给儿子的治病的事够大够重,何况这也是他今天来的主要目的。不过是,先前沈珏已然承诺帮忙叫人了,自己也不好一直问的,免得显得咄咄逼人一般。
现在听得沈珏这话,章林江真是大舒一口气。舒完心头的郁气,章林江又细品起方才沈珏说话的口气,听沈珏这口气,他仿佛对这黄泉神医很有支配权一样。
章林江心里希冀顿起,只希望这次顺利,能顺利的请动黄泉神医的大驾。
应该是可以的,黄泉神医乃是何等孤傲之人,听听沈珏这口气,竟然是让他即刻过来一趟,是让神医来见他们,而不是他们去见神医。这其中的区别可就大了。
自长宁走后,章林江颇是有些神思不属。
镇国公很是体贴他的焦灼,斟了杯茶给他,也就各自喝茶,默然不语。
苍榕来的不慢,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过来了。
看着屋外进来的一个精瘦矍铄的中年男子,一看此人那孤傲清绝的神情,虽然还未有介绍,章林江已然笃定这就是黄泉神医了。
章林江颇是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大步迎了过去:“敢问是苍神医吧。在下章林江有礼了。”
谁知苍榕却是理也不理他的大踏步走过去。见苍榕如此情状,章林江不光是没有被冒犯的不悦,反倒是很是高兴。看来,果然是此人了,看看这脾性。
苍榕对章林江甚是无礼,可对沈珏却是很有礼,苍榕走到沈珏面前拱了拱手:“公子唤我前来,是有何事?”
听得苍榕这话,章林江心里的喜意更盛了,看看,这苍榕对人如此孤高无礼,可在沈珏面前却是如此的有礼。看来,希望真的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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