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技术方面的原因, 这个年代火车的速度要比后世慢许多, 铁路也不够完善,完全不能比, 本来一天一夜就能到达的,愣是给拖到了第二天半夜。
一路的风景,越往北走, 在白天视野清晰时,越能发现其中的不同,两边一棵棵参差不齐的树又挺又直,枝干笔直又瘦, 跟南方又矮又粗的大树墩子完全不同, 一望无际的都是田野, 视野开阔, 基本看不到几座山。
到了下车的点, 方毅自觉地扛好两大包行李,挤快人群, 在前面带路。
许是大家都在里头闷久了, 车一停下, 火车里嗡嗡作响, 吵吵闹闹的, 还夹杂着兴奋声和小孩的哭声, 过道一下子比上车时拥挤多了,别人可不会管你是不是孕妇,而且这个年代的孕妇在他们看来可没那么虚弱。
陆卫国护着她出来后, 后背隐隐出了汗,他视线晃了一圈。
还是半夜一两点,灰蒙蒙的一片,隐约有暗黄色的灯光闪过,空气清冷,火车站的人往外涌去,陆卫国庆幸在下车前就给媳妇披好了外套。
两口子走得慢吞吞的,方毅走老远了,回过头来看人不急不缓的,莫名奇妙就急了起来,可是想想人家怀着孩子,也不能走快早点回去让秦老先生惊喜惊喜,他就又忍住了。
于是就有了这么一个画面,身形笔挺的男人肩上扛着两袋子,走几步就回头看一下,眼睛里似乎是在催促什么。
陆卫国嘴角抽了抽,搂着媳妇的腰,又低声问她冷不冷。
李静不冷,只是有点紧张而已,坐了一趟火车,一连好几顿没吃好,她脸色都憔悴了不少。
“我们待会先找个地方歇息几个小时,顺便找点吃的,天亮再走?”陆卫国这话不是询问。
人变少了,也没那么挤了,两口子有意识地加快了步伐,因此离他们不过十步远的方毅恰好听见了这话,以为他们饿了,回答他们说,“回秦老先生家就能吃饭了,”
陆卫国抬眼看了他一下,又示意他看看外头,乌漆嘛黑的。
“这个点,我们只能找附近的地方先凑合几小时了。”
方毅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外头一片黑,愣了一下,他好像是太着急了。
就算他有本事,也不可能在大半夜这个点来找人接啊。
到达京都的时间点选得不好,三个人愣是找了个招待所,方毅想办法要了点吃的,还有四个小时就天亮了,他们打算凑合凑合等天亮。
招待所环境也没多好,但至少比火车上安静,空气也好。
李静是习惯和陆卫国睡在一起,吃饱喝足了,疲乏的身体一挨着床,陆卫国虚虚抱着她没几分钟,她就睡着了。
两口子好歹睡了三个小时,恢复了一点精神,方毅是一晚上没睡。
从这里到秦老先生的住所大概还要一个小时,方毅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为了赶在秦老先生出门前到达家,他就连早餐都提前买回来了。
天色微亮,方大嫂又是被一群叽叽喳喳的喜鹊吵醒的,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今天喜鹊叫得更欢了。
入了春天,北方的天气还是冷的。
方大嫂居住的房间在一楼靠近楼脚处,她房间的窗户外边就是一棵大树,树是在这座屋子建起来前就有的。
她穿了几件暖和的衣服,又披了件外套,她缓缓打开窗户,绿色的叶子迎面而来,方大嫂也忘了这棵常绿的树叫什么名字了,在她看来,冬天能不被雪摧残,就是很厉害了。
被方大嫂的动静吓到,一群鸟顿时散开,喜鹊叽叽喳喳的声音却没停。
方大嫂听着这欢快的声音,隐约笑了一下,忽然想到方毅又消失好些时间了,大概也猜到他去干什么了。
她拢紧了衣服,不知怎么又想到了白日里别人家跟她说的,喜鹊是在他们家叫,有好事也应该是在他们秦家,关上窗户前她嘀咕了一句:可是真要有好事啊。
五六点起床是常态,方大嫂从房间里出来时,客厅里还不是很亮。
她熟门熟路地紧了厨房,准备像往常一样煮点容易消化的东西。
被她念叨了一句的方毅他们,彼时已经走了一半的行程了。
秦钟元早上醒来后一般会先去锻炼一圈,再回来。
听见门落锁的声音,方大嫂有条不紊地加快了动作。
秦钟元已经去了附近的训练场,走着走着,他的肩膀忽然被人一拍,他回头,发现是他的老朋友孙老。
孙老笑眯眯的,“我听你们家门口喜鹊叫了两天了,这是有什么喜事了?又瞒着我升官了吧?”
他家就在秦钟元隔壁,他听了两早上喜鹊了,肯定是有好事瞒着他。
说到这,孙老还真觉得是。
秦钟元暗眯了眼睛,“我升官你会不知道?”
孙老像是没听懂他的话,暗骂了句老狐狸,下一秒他又乐呵呵地笑着,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完全不在意。
两个老头子在训练场前一刻还笑眯眯的,下一刻就拳头相对,大家都习惯了。他们不动手就痒痒,反正他们是这么跟担心他们的小辈说的。
听见敲门声,方大嫂正好熄了火,心想怎么没带钥匙,这么快就回来了?
“来了来了,”
听见敲门的动作跟催魂似的,方大嫂探出头说了一句,她赶紧放下勺子。
陆卫国和方毅他们进门时,还没碰见什么人,一路顺顺畅畅就进来了。
“粥还没凉快呢,先生你今天怎么……”
方大嫂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她看见眼前的人,惊喜地说了一句,“你小子可算……”
然后在看见方毅后面的人,又卡壳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圆。
跟当初方毅第一眼看见陆卫国时的反应是一模一样的。
“方婶,我回来了,这是秦老先生的亲孙子,先生呢?”方毅到底是想让秦钟元看到的。
尔后,他又对陆卫国介绍说,“这是方婶,”
陆卫国颔首,李静跟着打了招呼。
方大嫂的目光牢牢钉在陆卫国身上,完全没反应,她握着门沿的手都是抖的。
像——真像——她都以为自己见到年轻时的先生了。
“这,这……”方大嫂一时大脑空白,都忘了放人进来了。
随后,她的目光又落在依偎在陆卫国旁边的女人身上,落在她肚子上的眼睛又圆了一圈。
“方婶?”看她愣了老半天,方毅都开始怀疑自己带回来的不是惊喜是惊吓了。
“诶诶诶!”方大嫂心不在焉地应着,想到自己还拦在门口不让她们进,立马松开了手,“进来,来,赶紧进来。”
方大嫂声音激动又紧张得发颤,嘴皮子叶是颤的,甚至连心都是发颤的,她发紧的眼睛盯着两口子的脸蛋都快盯出一个洞来了。
就这么一眼,她就能确定这人是秦老先生的孙子,盼了多年的亲孙子。
陆卫国身上气势也不简单,站得笔直,一双眸子黑得仿佛要将人吸进去,叫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如果说他长得像先生,那么这双眸子又是与老先生一模一样啊。
方大嫂难以置信,怕自己是做了梦,又希望这个梦是真的……
方毅让陆卫国先进去,陆卫国对方大嫂点了点头,李静还有些拘谨,因为她男人在这,稍微镇静许多。
方毅随后扛着大包进去,
人都进去了,方大嫂还一个劲地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不知不觉,脸上冰凉一片,眼前也是朦朦胧胧的,她用手一摸,她才发现自己哭了。
这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她赶紧背过头去擦干了眼泪。
人与人之间的亲切感,有时候只要一秒就能培养起来。但有些人用了二十几年都没有半点效果,他们明显是前者。
看见客厅里那张比方毅身上更加清晰的照片时,陆卫国早就没有一丝怀疑了。
李静虽然被陆家人磋磨了多年,但该有的素养还在,她也不会东张西望得像没见过世面一样。
“秦老先生呢?”
方大嫂转过来时,眼睛是红的,被这么一提醒,才恍然大悟哦了两句,看来一眼方毅,视线又停在陆卫国身上了,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你瞧瞧我,我都给忘了,先生出去锻炼去了,我这就去找他,让他赶紧回来。”
方大嫂内心的激动始终未平静下来,一双手抖得不成样。
方毅,“方婶,还是我去吧,你给弟妹做点热乎的东西,”他早上买的馒头,硬邦邦的没什么味道,陆卫国两口子没怎么吃,都进他肚子里了。
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提前去跟秦老先生说一声比较好,别又像方大嫂一样吓着了。
“诶,我这就去,你们坐,你们先坐啊。”方大嫂话都还没说完,兴冲冲的,她不小心撞到了客厅里摆放的桌椅,听起来都疼,她却好像感觉不到似的。
方毅与陆卫国对视了一眼,陆卫国颔首。
方毅一出了门就几乎用上了飞的速度。
人一走,厨房里乒乒乓乓的。
听着那声音,陆卫国低声在李静耳朵边说了几句,李静听话坐下来。
陆卫国则进了厨房,“有我可以帮忙的吗?”
方大嫂内心始终无法平静,因为怕是梦,频频回头向客厅看。
此时陆卫国一挤进来,她刚好倒了两碗粥,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热情地推辞说,“不用不用,你先外面坐着,粥已经好了,”
陆卫国看是真好了,也不再插手了。
方大嫂直接把秦老先生的那份早餐全都端出来了。
李静因为怀着孩子,又坐了这么久的车,确实没什么胃口,方大嫂心思,又备了一盘酸萝卜,李静就成了被方大嫂催促赶紧吃早饭的人。
方大嫂年纪大了,眼睛也亮,她一开始也怀疑过李静是不是陆卫国的妹妹或许姐姐什么的,但他们两人腻歪的,简直就是两口子。
因此,再看向李静的肚子,她的眼神要多火热有多火热。
操练场上,秦钟元上一秒还面无表情地听着方毅汇报,外人看不见的是,随着方毅的汇报,他军-服下的那颗心却是跳得越来越快,然后不到一分钟,众人只见秦钟元忽然转身就跑,步伐飞速飞速,匆匆忙忙,完全不像是六十几岁的老人能做出来的。
操练场距离家里不过五分钟的距离,快到家门口时,秦钟元眼睛发红,一手苍老的手抖得不成样,却是‘近乡情更怯’。
“老先生,他正在里面等你呢。”家门口,秦钟元许久没有动作。
方毅懂他的心情,而这个‘他’是谁,两人也心知肚明。
门开的那一刹那,屋内的人同时有所感应般地看过来。
一双年轻、一双年老,却同时凝聚了无穷力量的眼睛对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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