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命运吗?”
命运。
命运, 究竟是天意既定的安排?是人心选择的记录?
亦或是,二者皆有。
……
霍布斯在《利维坦》一文中曾经说过,人们普遍有一种浮浅的看法, 即理性和雄辩不可能在同一个人身上并存, 勇敢与怯懦亦然。
事实正是如此。
因为人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
人天生就拥有着在不同情景下的伪装能力,理性或是雄辩,勇敢亦或是怯懦,都只是人性。
作为一个游离在人的国度的边缘的组织, 其中的成员总有过一个不止一次的感叹,即为了守护人性, 而他们在不断的抛弃人性。
因为常年面对的,它们都不具备人性。
“我想,这也是毫无人性的。”
回收的笔记中这样写到。
19XX年,夏。
出海的时候,夏日的海并不能再多带给人类多一分凉意。更深入一些,咸腥的海风拂过, 仿佛给人类已经不再干燥的皮肤上又裹了一层粘腻的塑纸。
令人窒息的闷热感风也不能吹散。
简直令从小在海边长大的人也不能忍受。
生存在海滨的人们不怕海,也怕海。
海是一望无际的深蓝。
铁灰色的战舰行在海上,却像是水面蜉蝣,渺小无力。
正如人类在这个世上一样。
天气是闷热的,船上来来往往的警卫人员却装备的一个更比一个厚重。
整艘船上都充满了紧张和严肃的气氛。
战舰破浪而行,在尾部留下分流的海浪。
天穹阴沉沉的, 与尽头的黑色结成一体。
翻涌的海浪拍打在战舰上,哗哗的水声之后,令人觉得有些难言的恶心。
自从南太平洋的超自然现象不断发生后,接连又有不少渔船在此失事。有幸存的目击者表示此片海域出现了古老神话中描述的海怪。并初步调查发现靠近海域的南美沿岸渔民水手中还流传有不少巨大海怪利维坦的传说,这不得不令人重视。
自近现代以来不断发生的种种超自然事件令人觉得恐怖。
文艺复兴之后, 人们便经由宗教的解放而开始人性的解放。
上帝谨赐专属于人类的良好美德似乎已经逐渐的远去。战争,金钱,□□,和盲目的追求着人的独立以此发动的战争自上个世纪以来就不曾断绝。
古老传说中怪物,魔鬼,以及所谓的对于人类的死亡后的地狱惩罚也已经渐渐不被提起。
人们痴迷于科学,研究物理,揭示着天地之间宇宙的奥秘,并且自以为主宰自己命运。
世界逐渐从一个被自然支配的时代走向崭新的科学的时代。这个时候,人们利用着知识不断的认知自然,探索自然,并掌控自然。他们似乎已经成为了世界的主宰,不再提起古老的时代所流传的神明与怪物。他们似乎已经从听天由命的弱小和无力之中脱离。
不止一个学者在此前说过,人类终于成为了命运的主宰。
但是,夜深人静之余,也不妨有谨慎的认知者不止一次地发问,现在看来,人类真的有足够的的能力和清醒的认知去支配这个星球吗?支配这个已经存在有四十亿年的存在?支配那些在人类这个种族出现在地球上之前,就存在有很久很久时间的造物?
近些年来不断出现的自然异常似乎成为了一个警醒。
从接触并收容第一个物品之后,从基金会的成立,仿佛打开了一个机关似的,世界各地开始出现了超出目前科技范围的、超出人类所认知的异常现象。
就像是一个蒙昧的时代里,人类无法理解自然的风雨雷电一样,如今的科技高度发展,却依然不能解释那些存在。
基金会的分部不断的被设立,但受到异常现象侵扰的普通民众还是在不断增加。
仿佛,在和人类引以为傲的科学真理唱了反调。
……
天知道上头为什么要把这么一个捣蛋鬼塞到这么重要的任务中来。
福恩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隐约听到舱内传来的喋喋不休的指手画脚的命令,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烟来,点燃了。
打又打不得。
毕竟谁让一个脾气奇烂的人还有一个与他的顶头上司交好的父亲呢。
福恩·恩霍尔。
s.cp基金会在恩特奥斯分部机动特遣队外勤队长之一,负责海洋方面的异常调查,编号γ-120。
作为一个参与不止一次海洋调查的资深调查专员,福恩能预感到这次任务并不轻松。如果不是目前所探测到的暂定为168的异常目标一直没有动静,显出一种特定情况下的安全性来。贸然加入一个少不经事的少年人来,福恩是真要怀疑上司与他爸是表面兄弟了。
对基金会有点了解的人,谁不知道,没有经验没有审查进去现场,后期待遇几乎等于D级人员。
在基金会人员分类中,D级Disposable,一次性物品,可消耗品。
接触过异常后,谁都有可能被分类为这个。
天知道这些内勤行政人员是怎么想的。
福恩撇了撇嘴。反正不是他们亲自来到现场调查呗。
“哈,恩霍尔先生,你在这儿啊。”
从船舱出来的青年一头金发,眉目跟随他父亲一般的深邃,但仍然有一种未脱的稚气在,面目精致,蔚蓝的眼睛,有时令人不得不感慨上帝造人时候,果然还是有所偏爱的,与他容貌相反的是他那怪异的坏脾气。
可惜他半分也没有掌握到他父亲那种不露声色的引以为傲的贵族涵养!
天知道上头为什么要把这么一个捣蛋鬼塞到这么重要的任务中来!!!!
福恩暗暗掀起一个白眼,表面上的态度也没比他的心理更好一些。
“有什么事吗?”
“哦,我只是想到一些有趣的事情要麻烦一下。”
……“有个孩子也许需要麻烦你多多照顾一下。”
上一个听到类似的话的时候,就是这个队伍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历史顾问的时候。
谁知道这个麻烦是多大的麻烦。
福恩掐灭了烟头,回头看了他一眼,脸色就更难看了。
乔治并没有穿着其他队员那样的装备,依旧是一件白色的运动衫,十分衬合年轻人朝气蓬勃的气质,但是、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凡是遇到过他这种臭脾气的发作的人,再好看的皮囊也挡不住人面对他时积攒的怒火。
如果说他是出门游玩的话,无论如何都随他乐意,现在可不是。
“为什么不换上装备?”
乔治理所当然地回了一句,“太重了啊。”
福恩瞬间冷了脸,“去换装备。”
乔治也皱起眉头,“我可不是你的队员。”
福恩打开手腕上的防水通讯仪,压不住火气,“现在,立刻,把他给我接回去!”
年轻人忍不住的冲过去,“福恩·克劳拉·恩霍尔,你只是特遣队分队队长!”他不隶属于这个机构,确切的说,他永远也不会加入这个机构,这个冷血无情的,永远计算着价值与利益的机构!
通讯仪里传来一道温和稳重的男声,“福恩队长,请把你的通讯仪借给他一下。”
福恩一顿。已经这个时候了,这个人也会在研究所里。
他自己不自觉的皱起眉,威纶·乔治和基金会到底有什么关系。
屏幕中的金发中年人梳起整齐的背头,浅灰色的目光里充满着平和的来自古老贵族的风度,乔治一看到他,拧起眉头撇过脸,不愿说话了。
“关于你母亲的事,我一直都感到很抱歉。你的要求,我已经答应了,之前你也答应过我,行动配合相关人员。这就是你的回应吗?”
“……”
“福恩队长对附近海域有着相当的了解,在他的帮助下你也许能调查的更多,他总会比你更有经验,在本次旅途结束之前,我不希望再听到关于你打扰到他人工作的事,希赛尔,你是协助者,还不是一个领导者。”
通讯仪唰的黑了下去。
希赛尔·乔治捏着通讯仪的指头泛除骨节的白色,死亡一般寂静的海风拂过许久,没等福恩再动一步,希赛尔啪的摔了通讯仪,扭头强压着怒气回了船舱。
福恩长长舒了口气,走了两步捡回通讯仪带好。
总算这个小少爷消停一点了。
希赛尔的家世他也做过一定了解,重要的家族谱系都有加密处理,但基本的情况是真实并能对外公开的。
六年前他的母亲在附近海域失事,他就从大学修习的生物学转到地理学,开始学习附近沿海的历史人文地理发展。
他年幼时期跟随母亲在恩特奥斯居住过一段日子,加上成年后的深入研究,对恩特奥斯的人文风俗和古老传说有着几乎等同于本地人且超出本地人的了解。年轻人总是一头热血的,他的父亲又默认,花了大力气打通关窍,本次才得以作为行动顾问,另外兼职作为本次调查的翻译员出场。
不过,如果本地的异常事件验证为真,就算他能得到母亲遇难的准确消息和经过,也没有什么用。
海面是静谧的。静谧和谐。
生活在阳光之下的人们永远也不能想得到,这风平浪静的大海之中,隐藏着何种恐怖而巨大的恶魔。
苏醒之际,要日月颠倒。
人自以为已成为命运的主宰。
人类却似乎永远都只是在这宇宙之中渺小的虫蚁。
世上未知之事太多太多,今天就是一个。
船舱里经过的队员看到他的背影,“小少爷又发脾气了。”
另一个队员头也不抬,“他发的脾气还少吗?”
“但愿他少折腾一点我就感谢上帝了。”
想到自己目前权限下能查看到的那些特殊的造物,加上这乱七八糟的队员,他不得不为这一趟的行动感到忧虑,“天知道又会是什么鬼东西。”他暗暗道,“要是300真的是那位传说中的上帝,真想问问他创造那些该死的东西做什么。”
“说不定,这就是你我至此的意义。”
福恩进来时正好听到这么一句:……
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他伸手拍拍队员的肩膀,也算是对可靠队友的欣慰了。
……
福恩在门口等着,准备等他出来再检查一番。谁知道这个小鬼会不会穿戴装备。
船舱窗外,海面一片碧蓝。
门“咔哒”一声打开,金发的年轻人那双海洋色深邃的眸子看过来,看到他时怔了一下,很快冷嘲道,“你不是怕了吧?”
福恩倚着舱口的玻璃窗,啧了一声,也不想与他废话,“每回出任务我都怕我回不去呢。”
“福恩队员,我们可是在为人类的未来而战斗着。”转角路过的女人一身干练的救生服,红唇黑发,性格也如她的着装一样的洒落利落,带着手套的手上把了两杯冒花的啤酒,笑眯眯说着。
黑发的福恩接过一杯,摇头笑道,“我可没有那么高的觉悟。女士。”
“这对我来说就是一份糊口的工作。”
乔治插嘴开启嘲讽模式,“你觉悟不够啊!既然能进入特遣队,你应该好好对待你的工作才是。真是缺乏求知精神啊……”
他出声的时候,女士礼貌性的听了一下,然后没听见似的,笑着对福恩道,“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你不至于在这个队伍里了留了这么久。”
没得到赞同答案,乔治张了张嘴,不忿之情溢于言表。
女士低头抬手,看了下表盘,“快到时间了。”
福恩点点头,看了希赛尔一眼,“知道了。”
“第一次勘测,目前希赛尔·乔治的首要任务是,配合通讯室的工作,协调队伍之间的工作。”
“我要加入勘测。”
福恩就知道他不会这么听话,他面无表情道,“勘测所得到的所有数据都会经过通讯室。”
“……”
他最后看了这个年轻人一眼。
不知道老乔治送他来到这里的原因是否真如他所说,只是为了这个孩子一个答案。
只知道,这一趟旅途,真的,充满了危险。
……
群岛一片宁静。
游艇泊在岸边。
入眼是□□着细碎的沙砾,烈阳下散发着刺目的,却如同宝石一般的色彩。
福恩蹲下身,摩挲了下脚下的沙滩,“来之前我还以为这会是岩石峭立的,海岸地貌?”
沙滩和稀稀疏疏散落的棕榈树,简直像是个还未被人开发的度假圣地。
艾米踹了他一脚,“少说废话,收集样本!赶紧处理赶紧走!”她皱下眉,表情有些严肃,沉重道,“这里让我有一种不太美妙的感觉。”
福恩拍拍屁股,把手中的枪收起来,拿出样本袋。“别说你了,我也有同感。”
他扣了下无线耳机,通知各处队员,“迅速行动,三个小时之后集合,无论成果。”
……
γ—1208号队员明显还是新手,捏着枪的手就没有松开过。
随机集合的特遣队就是这一点不好,你无法立刻判断到队员的状态。而即使碰到新手,也只能自认倒霉。
初次执行任务,就被派到这么一个未知的区域来,对于年轻的新手来说,的确是困难了些。
对此地的区域还没有明确的认知,对于区域生物的习性也不了解,甚至还没弄清楚物品的掠食习性,要进行初次调查,一定是危险重重。
可惜的是,选择来到这里工作,就只能前进,不能再后退。
基金会在众多机构中被称作血汗工厂,那不是说说而已。
多的是功力主义,多的是需要人命来填补的疑问。
“嗨,1208,放轻松,只是调查样本,不要这样紧张嘛!”
他开口的突然,08下意识就扭了枪过来。
γ-122骇了一跳:???
1208见是同伴,抿了抿唇收回手,又警惕的看向周围,“……抱歉”
γ-122摸了一把头顶的汗,他可真不想处理异常时走运活着,结果倒霉在自己人的紧张过度的走火上。
“伙计,我真好奇你是怎么通过心理评测的。”
慎重成这样,明显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范畴。
机动派遣队那千八百道的心理评测竟然没把他滤下去。
1208神色凝重,来不及回答他的戏谑,按下了通讯按钮,“队长。”
“这里是γ120。”
“1208号进入丛林十分钟,未发现岛上存在生命痕迹。”
“明白,请继续……滋滋、滋滋……天哪、那、那是……好”
随后传来岛上传来砰砰几声混乱的枪响。
无线电通讯发出一阵刺耳的噪音,瞬间听不清对面回话。
1208一怔,“队长?!队长???”
122皱眉,又按下了通讯,屏幕上一片雪花,看不清情况了。
1208:“无线电断掉了。”
122当机立断,扬手大声招呼附近的队员,“撤退!!撤退!”
调查异常时,最可怕的,就是出现这样的未知情况。
因为,人类所有的恐惧,都来源于未知。
作者有话要说: 科技魔法于此并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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