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穆再回家的时候, 单妈已经去上班了。
家里没什么人，没过一会，于皓换了黑色夹克衫过来, 骑着机车停在门口，“单子，走啦, 去飙车场了呀。”
姜穆出门在院里, 看了看他，“你今天的状态, 还好吗？”
看面色几天没休息好了，这样真能去飙车吗？
于皓摆摆手，“啊呀, 没事啦, 我好得很，白天睡了一天啦。”
“你赶紧你赶紧。刚放学, 路上你没跟上来，阿奇说回家家有点事，我和他约在河边啦, 我们快走啦。”
“好，你等一下。”
姜穆回家换了件白色短袖, 梳平惯性炸起来的头发, 拿了手机，到院子里去骑车。
现在还不是日后科技发展日新月异的时候, 手机也只是九键老人机, 功能仅限于接打电话收发信息，时事新闻除了报纸大头电脑没有太多地方接触，信息流通渠道非常匮乏。
姜穆打算着, 改天他需要出门买些零件改一改。
夜色微沉，河岸灯火粼粼。
古代的万家灯火与现代华灯璀璨，夜色下看来还是有很大的不同。
远处河面大桥路灯一盏盏亮起，随着长桥而去，如星河落水。
“放学路上回来，红豆找我说，今晚你那场赛车赔率涨的很不正常，我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没事，热度越高赚的越多啦。”
“不，我们前段日子不是去砸了老鼠场子吗。”
“你是说……”
“对。他们毕竟是社会闲散人员，很有可能过去挑事。”
于皓微微皱眉，“可已经约好了时间，也不能不去啊。”
“若你要去，我们当然会跟着的。”
“不过我不建议这么做，他们不是什么好人，而我们还是学生，闹太多事对学业方面影响不好。辉叔那边也不希望这样。”
“我总不能次次都不去吧。难道他们一来，我就要躲着吗？”
“你难道一辈子要耗在这里吗？”
姜穆这样问他，于皓有些烦躁，“你的意思呢？”飙车是他现在唯一的赚钱方式，他也不可能放弃。
“国际上是有正规的机车赛的，你在赛车上很有天赋，不如试试？”
于皓怔了下，说话时带着无意识地自暴自弃，“我只是个学校里的小混混罢了，野路子出身，哪个车队会要嘛？单子你还真看好我。”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不行呢？”
于皓沉默了。
正好杨勋奇开着车从桥边小道上过来，“吱”一声停了下来，解下头盔，腿支着机车，本是一副痞里痞气模样，一看气氛不对，又笑不出来了，“你们又怎么了嘛？真是的，吵架没完没了了啊。”
“阿奇想成为赛车手吗？”
杨勋奇一愣，“啊？”
“我们没吵架，我是说阿皓车技那么好，完全可以去参加正式的赛车比赛。”
“喔……好像是啊……没毛病，不如试试”
“谢谢单子，我再想想吧。”
杨旭奇揉了揉头发，松了一口气，“哎没吵架就好啦，对了，我妈今晚在家做了一大桌子菜，你们记得早点跟我过去啊。”
“怎么啦？”
姜穆了然了，“今天是你生日。来的急，这两天一直在看书忙得忘了，过两天有个礼物给你们。”
“都是兄弟，还送什么礼物嘛！”杨勋奇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小寿桃给他，“呐，记得跟我回家吃饭啊。”
于皓猛地想起什么，飞快带上红色头盔，“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你们先去吧，我很快就过去。”
留下一个相当潇洒的背影。
杨勋奇看着他的背影就“哇”了一声，“这火急火燎是赶着投胎呀。”
“赶着去见裴同学啊。”
“……他不是都……”说不见呢嘛？
“除了去见裴同学，你还见过他这么着急的模样吗？”
杨勋奇还相当认真的回顾了会，“……还真没哇。”
“走吧，去车场捞个人，回家。”
“啊？不等阿皓比赛吗？”
姜穆摇摇头，“比赛有些问题，我估计他不会去了。”更重要的原因是，于皓和裴语燕的问题不是一时半会能搞清楚的。
车场上，已经开始比赛。
环形的赛道上两辆赛车不分上下。
气氛热烈。
姜穆杨勋奇骑着车刚到，听到场上一阵吵闹声。
“怎么样，我超挺于皓我告你，飙车比不过我你怎么好意思挑战于皓？我靠啊，做人有点逼数行不？”
高挑的女生梗着脖子巴拉巴拉连珠炮似的骂了一通。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叭叭呢，比赛开始了于皓还没个影子……”带头的男人戴了一顶黑色针织帽，贼眉鼠眼打眼看去令人不适。“他该不是怕了吧~hahahha~”
“呸！于皓会怕你们这些渣渣，飙车你们等着吃他尾气吧傻x！”姑娘个子高挑，个性也相当泼辣，插着腰大声呵骂。
杨勋奇感叹，“这女人真是阿皓狂热饭丝啊！”前一阵还看到她因为阿皓去堵小燕子啊，真绝了，看来她也不止只会欺负小白兔嘛，挺有胆气哈。
对面四个男人阴沉着脸，渐渐围了上去。
杨勋奇登时炸毛了，扯着姜穆的衣袖指指点点，“不是，单子，那些家伙还是不是男人啊，这特么几个男的要打女人啊！”
姜穆：“……”
姜穆稳如泰山，拉着他的手一指，“就是她了，去拉人，走了。”
要是直接带杨勋奇不来，可能今天这位陆姑娘要受罪了。
杨勋奇三两下下了车，唰的就冲了出去，看到对面几个大汉，又有些头疼，灵机一动脱口就骂，“哎啦，死三八，你老公我还在这里啦，你竟然说什么挺别的男人，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陆琦红与对面老鼠对骂的起劲，相对而立。
杨勋奇直直冲过去，转了个身，正好挡在两个人中间，免得被找阿皓茬的那些死对头认出来，扯了陆绮红就走，红豆不情愿又挣扎不过他，一时直骂，“你才三八，你tm神经病啊！”
姜穆坐在车上，“……”不得不说，两人的对话是相当灵性了。
那边似乎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几人呼啦啦要追过来，姜穆瞄了一眼，抬脚挑起草地上点火用的一根木杆，脚一踢，木杆子凌空砸了过去，鬼哭狼嚎的，地上就趴了一堆人。
他机车转了头，头也不回就走了。
机车翁嗡嗡响在街上，风吹的人张不开嘴。
两人就没停过声，“哇，三八婆，你好不好恩将仇报啊你！要不是你奇哥挺身而出，你今天你要倒大霉了欸！”
“你才三八！你才花痴！对面那么说阿皓你没反应，你是不是他兄弟啊！三八公！”
“哇你还骂？花痴有个限度好吗？你再骂，再骂把你扔掉了喔！”
“我靠，谁要你多管闲事了！”
“拜托你清醒一点好不好！虽然你挺我兄弟，我很欣赏你，但对面六个男人喂，你长点眼色OK？”
赶上两人时，杨勋奇和陆绮红还吵吵闹闹不停，见他追上来，杨勋奇登时不理后座的人了，笑嘻嘻骑车靠近他一点，“单子！！你刚那一脚太帅啦，教我你教我呗，回去就教，拜托拜托啦。”
姜穆：“好，先回去吧。”
“陆……红豆，一起去吗？”
“好啊好啊！”
“对了，阿姨做了饭，你不回去能行吗？”
“没事啦，本来就是要等阿皓的嘛，结果他现在没个影子。”杨勋奇骑着车，“反正现在他的比赛也过去了，应该不会再去了。对了，你给阿皓发个消息，叫他没事直接回家呀。”
“知道了。”
……
裴语燕想了很久，想到单子的话。其实他说的也有道理。
如果于皓加油的话，其实父母也许不会这么强烈的反对。
于皓……于皓……于皓……
她还是希望能够见到他。
打开钢琴的时候，瞥见楼下窗外栅栏上冒出一个鲜红的寿桃。
一定是于皓！
裴语燕抿抿唇，想了下，从抽屉里翻出一张常用练习曲的唱片放了上去，然后偷偷出了房门。
一出门，看见角落里于皓常骑着的红色机车。
“于皓！”
他们一起出门去了山上，看到远处城市中万千灯火。
裴语燕问他，是否能为她而努力。
于皓却决定要离开了。
他说，“世上有些差距并不是努力就可以填平的。人和人的不同，天生就存在，生来就注定了。”
裴语燕气愤的同时，又很是心痛。她是气愤他的不动摇，可她却也如此心痛他的过去。
也许她不该这么理所当然。
于皓说得对啊。她是父母俱全，又很受宠爱，于皓的爸爸却死于飞机失事，母亲改嫁，甚至前不久连唯一得到亲人姥姥也离开了他。她怎么能如此自私的要求他和她一样呢。
第二天于皓回来时，姜穆请阿奇帮两个人都请了假，简单的了解了情况。于皓的答案依旧这么不变，姜穆直接问他，“你们要在一起。你不为她而努力的意思，是要她为你不再努力吗？”
于皓一时站了起来，气愤地看着他。“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那么你们想要怎么在一起？”
“……我会离开她。我们不再见面了啊！！我已经告诉过她了。”
“……如果呢？”
于皓懊恼地揪着头发，“你很烦欸！”
“……”
一时沉默。
于皓一脸纠结，“抱歉，我，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很痛苦！”
“去看看姥姥吗？”
于皓沉默着点点头。
郊外的墓园安静无比，相比市区，更能令人安静。
二人走在石子小路上，姜穆去点了一炷香插进墓碑前的小香炉中，鞠了一躬。
他回头问他，“那你为什么不去改变。”
“我能改变什么呢。”
“不去试试，你怎么知道呢。”
“我不是说了！人和人生来就是不同的！我要怎么改变！我能怎么改变！就像无论如何，小燕子的爸爸都不会改变对我们的看法啊！”
“那么我也说明白一点。”姜穆神色平和，也不动怒，“有很重要的一点，你们在一起后，裴同学的成绩下滑，钢琴变差，夜不归宿，逃课骗人，甚至被□□盯上，他的父母会不生气吗？”
“如果你们在一起后，裴同学反而成绩稳定，钢琴熟练，一同进步，他的父母会生气吗？”
“作为父母生气的，并不是一个混混的身份，而是与他的女儿在一起后，你依旧不思进取浑浑噩噩甚至将她拉下水。”
“不！单子！你别说了！我求你你别说了！”于皓毕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姜穆这次话又说的重，他的心理一下就崩溃了，跌坐在墓前一脸痛苦。
姜穆后退了两步，“你要学习，我可以教你。要加入正式车队，我也可以想办法为你联系，如果你真的担心老鼠对她动手，你也可以去考警校，工作之后抓了他进去蹲着。选择那么多，不要再说你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了。”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 ？”
“……”
“下午我要去上课，我已经决定了，要考台湾大学金融系另外兼修计算机系。本学期结业考明显你准备不足。下学期毕业高考，距现在还有七个月，你还有时间可以考虑。”
他退了两步，转身离开。
于皓看到他的背影远去，再也忍不住，一个大男孩头一次痛哭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emmm还有小天使在看吗( ?????ω????` )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