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禔手里拿着个棍子,嘴巴念念有词，他走到弘皙跟前一棍子抽在腿上，“挺胸收腹，站好。扎个马步都不会,你这些年在上书房都是混日子的吗？”
那一棍子差点让弘皙跪下,弘皙忍着疼重新扎好马步。
故意的，他敢肯定大伯是故意的。
弘皙在上书房课业一直是佼佼者,不管是学习知识还是骑射。一个骑射优秀的人怎么会扎不好马步？
胤禔双手抱胸,“怎么,不服气？不服气你就给老子滚蛋。真以为老子愿意教你。”他表现的十分不屑,末了还凑到弘皙耳边轻声说道,“堂堂宸亲王的儿子就这德行？弘晋都比你强。”
弘晋是胤礽第二子,乃是侧福晋林氏所生。林氏不得宠，被李佳氏打压的厉害,连带着弘晋也不怎么受重视。
弘皙跟弘晋年岁相当，他最看不起的就是弘晋。胤禔这话可算是踩到他的尾巴，只见弘皙红着眼睛怒目而视。
“你，”
“我？我怎么？弘皙，看在你是爷侄子的份上，今儿爷就给你上一课。军营是什么地方？在这里只有上级和下级,没有什么贝勒、公子，爷是军营最高长官,你们所有人都要听爷的,爷的话就相当于圣旨。”
“在军营，爷说你错了，你没错也是错；若爷认为你是对的，你错也是对。”
“在战场上也是一样,哪怕明知是去送死，上级一句话，你们就必须得去。除非你们想当逃兵。”
“逃兵，啧啧啧”胤禔有些玩味的咀嚼这两个字。
他的眼神刺的弘皙眼睛疼，弘皙想有骨气的说爷就是不干了你能怎么着，话到嘴角浮现的是他阿玛的脸。
‘三年，也不用太多，阿玛给你三年时间，等你从军营回来，阿玛就全力支持你。’
阿玛的话犹言在耳。
他深呼吸，咬牙说道：“你说得对，我知道错了。”说着他就重新扎好马步，只是看胤禔的眼神仿佛能吃人。
胤禔嗤笑一声，随后就离开了训练场。
作为营地最高将领，胤禔当然是单独一个帐篷，此时原本该空无一人的帐篷里有个身穿蟒袍的人在喝茶。
胤禔啧了一声，“你倒是悠闲，在这么折腾下去，你儿子杀了我的心都有了。”他端起来人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又道，“不过，这小子倒是能忍。昨夜这小子肯定没睡好，今天居然能咬牙撑到现在。有这么个儿子，现在我居然有些羡慕你了。”
胤礽轻笑，“我从未怀疑过弘皙的能力，可惜就是没用在正道上。”若非如此，他何必求大哥这个老对头训练弘皙？
胤禔点头，“说的也是。”他儿子虽然身体不太强壮，好在人听话也肯努力。这样想想他又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看老二这操心的样子，才进军营一天，就巴巴跑来看望。
新兵训练量很大，吃的在那些‘贵族’看来也不是很好，每天都是青菜馒头要么是米饭，好的时候里面能看见零星一点碎肉，大部分时间是没有的。
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管够。
看着那些平民大口大口吃的香甜，这些前来镀金的少爷们面露嫌弃。
弘皙看着自己眼前的青菜豆腐同样难以下咽。他出生富贵，哪怕是阿玛被软禁在毓庆宫那段时间每顿饭也有三十多道菜，且道道精致。
他无肉不欢，最讨厌的就是青菜。
原以为这又是大伯故意整他，问过其他人才知道军营的伙食向来如此。
每个月只有初一十五能见到荤腥，其他时候全都是青菜。
肚子咕咕叫着在抗议，眼看着别人都吃完回去休息了，弘皙这帮少爷们还没动。
镇国公家的少爷眼珠子一转凑到弘皙面前，“弘皙阿哥，您说直亲王是不是故意针对我们，我来之前都打听了，像咱们这样有身份的人，以前可不是这待遇。”
镇国公是宗亲，按照辈分算这位应该跟直亲王他们一辈，也就是弘皙的族叔。可惜，没人赶在皇孙面前摆族叔的架子。
这里面弘皙出身最高，这群人理所应当的就默认他是头领。
他们之中除了弘皙是被阿玛打包送来的，之前什么准备没有，其他人都不是如此。他们要么家中有人来过，要么有姻亲来过，总之是见过军营之前什么样的。
镇国公府的公子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说完他还仰着头等着弘皙。那眼神似乎在说，只要弘皙一句话，他们这群人就跟着弘皙干。
不就是一个直亲王，他们一群人还怕玩不过。
弘皙只看着他没有开口，这时之前领着他们的将领也吃完饭准备走人。路过他们的时候，这人多说了一句：“我要是你们现在就赶紧吃饭。军营吃饭都是有时间的，且军饷有限不允许浪费。若是被发现谁没有吃完……”
目光扫过这些人跟前的两个大白馒头和满满一大碗菜，虽然后面的话他没说，意思大家都明白。
看到他，镇国公府的公子来了精神，他伸手指着对方，扬声说道：“我们刚才可看见了，你吃的跟我们不一样，我看你们分明是故意的，是在针对我们。”
将士冷笑一声，“我在军营五年，目前是军营把总，正九品的官。军营里，普通士兵是一个等级，十夫长、百夫长、千夫长等将领又是一个等级。你们想吃的好，可以，那就立功往上爬。”
“别自己屁事不干，就会盯着别人碗里的馍。”
说完他就走了。就算是把总那也是要遵守纪律的，当官的带头犯错，惩罚更严重。
自称把总的将士走了之后，镇国公府的公子怒了，他指着对方，“嘿，什么态度，不过是个区区九品，小爷我都不知道弄死多少个了。”
他回头刚想跟弘皙说些什么，就见对方拿起筷子吃起菜来。
镇国公府的公子：……
弘皙带头，有些人犹犹豫豫的也跟着吃起来，有些人则‘很有骨气’的没动，镇国公府的公子就是其中之一。
等胤禔掐着点过来的时候，弘皙手里还剩下大半个馒头，碗里的菜也还有大半碗。
他轻笑，“这几个没吃完的，晚饭给他们减半，一口没动的想必是不饿，既然不饿，也就没必要浪费，晚上不必吃了。”
不管他们变了的脸色，胤禔接着说道：“念在你们是初犯，这次就小惩大诫。下一次直接给爷滚蛋。”
然后他走到弘皙身边，“你也不算是废物到无药可救。”
弘皙忍着恶心，不轻不重的回答：“侄儿是不是还要多谢大伯？”语气满满的嘲讽。
哪知胤禔摆摆手，“现在感谢还太早。弘皙，你还小，日后你会感激我的。”说完他就走了。
镇国公府的公子脸色变换，他怒道：“直亲王这样未免太过分，他凭什么。”看到有士兵前来收拾碗筷，他怒从心起，抓起眼前的饭菜砸在地上。看着别人震惊的眼神，得意道，“我不但不吃，我还砸了，他能把我怎么样？有本事把我送回去啊？”
士兵们看傻子似的看着他，目光中隐隐带着同情。
胤禔并没有走远，他就站在门口，镇国公府公子的话他自然听见了。掀开门帘走了进来，看着地上的饭菜，他脸色都没变。
“很好，本王向来喜欢成人之美，既然你想回去，等会儿本王亲自送你回去。”他环视四周，“还有谁想要回去的，现在还来得及。”
一行人面面相觑，随后又有不少人站了出来。他们本就是无所事事的纨绔，来这里也没打算吃苦。这种生活一日就把他们折磨的不轻，未来三五年都是这般，他们得疯。
胤禔让人给他们收拾行李，之后他看向弘皙，“你要不要跟他们一起？”他目光平静，仿佛就是随口一问。
弘皙眼神闪烁，就在众人以为他会走出来的时候，他却摇头，“不了，爱新觉罗家没有没有懦夫更没有逃兵。”
这话说的镇国公府公子脸色发白。好似他不姓爱新觉罗似的。
胤禔让人把这群公子哥带上，他带着所有人回了京城。
回京之后他也没回家，直接去了镇国公府。
一群身穿甲胄的人骑马而过，太显眼，不少人都下意识的根了上去。
敲开门，他也不说话，直接把镇国公府公子打砸的饭菜扔在了镇国公头上。
“镇国公，你好大的胆子，国库吃紧、军饷严重不足，你儿子却把爷的饭菜给砸了。说说吧，你打算怎么了结？”
他让人把镇国公公子拎出来，指着对方说道：“我看你大小也算个人物，没想到儿子竟然教育成了一个逃兵。这刚到军营没两日就带头闹事，临阵退缩。儿子都教育不好，我看你这镇国公也别当了。”
逃兵，在哪里都是让人诟病不齿的，家族出了这种人谁不是藏着掖着。胤禔当众抖露出此时，镇国公府可算是丢了脸。
镇国公脸都白了，他狠狠地瞪了这个惹事的儿子一眼，低三下四的说道：“直亲王息怒，这小畜生不知天高地厚违反了军规，我愿意加倍赔偿。”
“我虽然没什么大本事，镇国公府也没给大清做出多大贡献，但我镇国公府绝对没有逃兵。还请直亲王明察。”
镇国公比儿子更看得清楚形势，这种情况下，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他儿子是逃兵。他宁愿丢弃这个儿子，也不能让镇国公府背上这样的名声。
儿子不止一个，没了可以再换。镇国公府可只有这一座，没了可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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