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孝懿皇后过世也有数十年了,自孝懿过后,中宫空缺,如今朕也老了。民间常说,老伴老伴,人老了要有个伴。”他摆摆手,习惯的喊了声,“梁九功”,随后有反应过来,几年前梁九功已经过世了。
自嘲一声,“看来朕是真的老了,这记性越发不如从前。魏珠宣旨。”
“嗻,”魏珠对着康熙行了个礼,就抖开怀中抱着的圣旨。
众大臣齐齐跪在地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们有不是瞎的,魏珠手里那明黄早就看见了,心里也有了些许准备。
前些时日十四阿哥干的事众人皆知,有人才皇上这是想要册封太子。
册封太子啊,朝中已经十几年没有立太子了,想想还是很激动。
然而,
“咨尔皇贵妃他塔喇氏,肃雍德茂、秉性端淑……今册为中宫,执六宫奏伐。钦此。”
居然不是册封太子的诏书,转念一想,先册立皇后在封太子其实也合情合理。
原本大家只是猜测皇上看好十六阿哥,因为没有明确的圣旨并不敢轻易下注,如今皇后又册封了皇后,十六阿哥的太子之位也就坐实了。
康熙高坐上面,把所有人的心思收归眼底。大部分人惊讶之后是了然,只有很少的一部分眼中有着浓浓的不甘。这部分是谁的人他心知肚明。
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他又道:“既然皇后有了,太子也应该有。”他又对着魏珠摆手。
魏珠再次上前宣旨,这次是真的如了他们的愿,封了十六阿哥为太子。
宣读完圣旨,有人上前,迟疑道:“皇上,十六阿哥才二十多岁,是否太过年轻?奴才恐十六阿哥当不起大任,请皇上三思。”说着他深施一礼,弯腰不起。
康熙没有回答他,反而问了个问题,“老太傅你觉得朕这个皇帝做的如何?”
被称作老太傅的人一头雾水,他深思几秒,答道:“皇上乃盛世明君,堪比唐宗宋祖。”
康熙笑了,先是低低的笑语,之后哈哈大笑,他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老太傅啊,你说朕堪比唐宗宋祖,那你可记得朕八岁便已经登基了。二十多还算年轻,不堪大任,那朕问你,你觉得谁能继任大统?阿其那吗?”
康熙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称呼八阿哥了,他忽然称呼八阿哥阿其那,把朝中八阿哥党吓的心惊肉跳。
冷哼一声,康熙道:“这在位这六十年,大致可以份位三个阶段。少时无能什么事情都需要依靠你们解决,老了心软对你们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只有年少时那些年,朕励精图治、攘外安内算没有辱没祖宗。”
“擒鳌拜的时候,朕才十几岁;平三番,朕二三十。如今你告诉朕,胤禝年幼,不堪大用?”康熙啪的一声拍在龙案上,“你看看这满朝大臣,老的只想着往自己怀里搂银子,贪污受贿、结党营私,反倒是那些年轻的小将,满身朝气时刻想着要为大清立功劳。”
“你放着能带领大清发展、浑身是劲的年轻人不选,却要朕选一个不忠不义、不慈不孝之人为太子,你居心何在?”
几个不,把老太傅骂的抬不起头。
这也是八阿哥不在朝堂,不然他又要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有老太傅的前例,剩下的朝臣再不敢开口。
阿灵阿道:“皇上圣明,奴才以为十六阿哥必将带领我大清名扬海外,做一个世界霸主。”
阿灵阿马屁拍的众人嘴角抽搐,他当然高兴了。十六阿哥的嫡福晋是他的亲生女儿,等十六阿哥登基,他女儿就是皇后。有什么比做皇帝的岳丈更让人高兴的。
看看张保,那么无能的一个人,不也因为女儿被封了国公?
皇上册封的事情很快就传到后宫,所有妃嫔全部到永寿宫祝贺,有些人住的较远,生怕被新皇后认为不敬,一路上快步疾走,走到永寿宫门口已经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宣妃甩着袖子,学着戏文里的妃子道:“臣妾恭喜皇后娘娘。”说完她自己先笑了。
云柔给了她一个白眼,“姐姐你也来打趣我。”
做了皇后,高兴吗?
自然是高兴的。
但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这一路走的有多战战兢兢。
伴君如伴虎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她每一次说的话都是在心里反复琢磨再三,确认过后才开的口。
哪怕后来做了那样的梦,她隐隐猜到皇上对她特别的原因,她也不曾有丝毫掉以轻心。
打趣过后,宣妃又叹息一声,她伸手抚了抚云柔耳间的碎发,“虽然你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不过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仍旧不可以懈怠。”
云柔拉着她的手,目光真挚,“入宫这么多年,姐姐一直照顾我,我何德何能。”她转头看向外面,说起了心底话,“当初入宫实际上也是迫不得已。不过是个传言,云宛就能置我于死地,还有我的家人。除了入宫,嫁一个比五阿哥更有权势的男人,我才能保住自己和家人。”
“没人知道,我有多害怕彷徨,幸好有姐姐。姐姐的善意就像一道光,照亮我周身的阴暗,让我看到希望。”
虽然重活了一世,虽然她脑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记忆,但说到底她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一个人背负的太多,不敢跟别人宣之于口,她的压力可想而知。
宣妃拉着她,“好妹妹,你说姐姐照亮你的前程,你于姐姐又何尝不是如此?当年慧妃过世,姐姐就对自己的命运有了猜测。”她苦笑一声,接着道,“我知道,不管我秉性如何、长相如何,注定不会得到皇上的宠爱。我只是他牵制蒙古的一颗棋子。”
一滴眼泪从宣妃眼里落下,她抬手擦了一下,扬起笑脸,“可是皇上也不想想,若蒙古真有此心,岂是一个女儿能左右的?”
入关前后大清嫁到蒙古多少公主、郡主,他们不还是说叛变就叛变,说打仗就打仗?
远的不说,就说钮祜禄家那位穆库什公主,她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还有准噶尔部,大清又不是没有公主下嫁,结果呢?他们不还是说反就反,说杀就杀。
唯独科尔沁从未想过要背叛大清,可大清的皇帝却对科尔沁最防备。
云柔坐在她身边,两个人搂在一起给彼此依靠,安慰。
过了一会儿,宣妃笑道:“看我,大好的日子说这些做什么。现在你成了皇后,日后我就可以狐假虎威了。”
云柔也笑了,她道:“姐姐现在就可以狐假虎威啊。”她伸出一只手,“来,手给你,快去吧。”
宣妃并没有在永寿宫呆多久,皇上今日下了册封的圣旨,晚上肯定会过来,她留下才是不识时务。
晚上,康熙带着一大堆东西来到永寿宫,仔细一看全部都是红色。
大红的吉服,红绸红灯笼,他一边吩咐人把灯笼红绸都挂上,又亲自动手把吉服给了云柔。
他感慨,“其实朕当年就想过要封你为后的,只是后来考虑到你被刺杀的事情,又担心一旦封后,后宫那些女人会对你不利。现在想想,朕其实错了,你是皇后,你说的话是金口,她们敢反驳那就是犯上,直接治罪便是了。”
“这件嫁衣朕很早之前就做好了,如今完璧归赵。”
嫁衣很华丽也很漂亮,上面的每一颗珠子都价值连城,看得出来绣这件嫁衣的人很用心。
云柔伸手抚摸着上面的纹路,她恭敬地行礼,“谢皇上。”
“皇上您是君主,要考虑的事情肯定跟我们不一样,臣妾这辈子能遇到皇上,就是最大的幸事。”
康熙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仿佛要从这一双眼睛看到她内心深处。
“你说的是真心话?”不等云柔回答,他又道,“朕就当你是真心的了。”他这句话说的有些急切,好似生怕云柔说些他不想听的。
云柔跟在他身后进屋,她这才发现魏珠手里还捧着一套红色喜服,那件好像是男款。
她看向康熙,康熙道:“当年不能与你大婚不只是你心中的遗憾,朕心里也一直如此。所以,朕让人做了这一套喜服来。今日就当是你我的大婚,如何?”
努力压下想要抽搐的嘴角,云柔心说,她什么时候说不能大婚是遗憾了?
是,她承认女人都会对自己的大婚抱有幻想,但那也是对跟自己喜欢的人。她那时候又不喜欢皇上,怎么到了他嘴里成了这般。
当然她也懒得去跟皇上争辩。皇上怎么说就怎么做呗,她当即就带着人去屏风后面换衣裳去了。
嫁衣很繁琐,康熙不止准备了嫁衣,还有凤冠。她只犹豫了一瞬,还是让人给她梳头,准备带上。
等她出来的时候就见康熙已经穿好吉服,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
康熙道:“朕就知道你穿这一身甚美。”
哪怕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云柔在他心里仍旧是最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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