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被这突如其来的画面惊呆了, 段瑞琪跳下车盖跑过去扶起段雪芝, 震惊地问:
“娘, 你打她做什么?”
段母白皙的脸绷得极紧,每一根皱纹都透露着威严与压迫。
“她做出这种丢人的事, 丢尽了我们段家的脸面, 难道不该打吗?”
“可、可她是雪芝啊,你以前很疼她的……”
她冷嗤一声, 显然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段瑞琪无法要求她什么,拿出手帕帮段雪芝擦掉那些血。后者彻底被母亲这一巴掌扇蒙了, 哪里还敢继续说话, 一脸惊恐地躲在他怀中。
段瑞金自从汽车出现后就面无表情, 现在对着母亲也并未露出笑容, 冷淡地说:
“她固然有错, 但错误已经酿成,你打骂她有什么用?”
段母道:“我不光要骂她, 我也要骂你。让两个弟妹来陪你过年, 看看他们现在的样子!一个黑得像猴儿, 一个怀了孕, 你是怎么当二哥的?对得起自己的身份吗?”
他垂下眼帘不说话, 母子二人相貌上有着些许相似, 段母清冷的气质也遗传给了他, 可两人中间仿佛隔着一道深深的沟壑,永远也无法磨灭。
阮苏看着他们,万万没想到刚见面竟然就闹成这个样子, 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提议道:
“外面挺晒的,灰尘又大,要不咱们先上车,回家坐着说吧。”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段母就像根本没听到她说话似的,看都不看她一眼,扭头瞥向段雪芝和段瑞琪。
“你们两个也是,当初出发时答应得多么好,一定不惹事,现在呢?书不念了,肚子大了,下一步是不是该跟我断绝关系了?”
段雪芝被她骂得抬不起头,抱着段瑞琪哭。
几个子女被她轮番训斥一通,骂够了才坐上车,往段公馆驶去。
来时车上的气氛只是紧张,年轻男女坐在一起还是有说有笑的。回去的路上完全变了模样,压抑得没有一个人愿开口,原本阳光灿烂的天空也仿佛灰暗下来,叫人心情沉重。
抵达段公馆,门外已经停着一辆车。
段雪芝一看见那车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认出是荣府派来的。
司机站在车旁,手里提着荣凌云送给段雪芝的新衣裳。他对段家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见他们回来了,就赶紧把衣服送过去。
段雪芝不敢收,战战兢兢地看向母亲。
段母从隔壁车上下来,抓过那些盒子看了看,远远一丢。盒子摔破了,衣服沾满灰尘。
司机目瞪口呆,“你、你怎么扔了呢?那是荣大帅送给段小姐的礼物啊!”
她骂道:“我是雪芝她亲娘,我没资格扔吗?你回去告诉你主子,以后送一次东西我丢一次,他敢上门来我就敢叫警察!也别拿亲事和孩子说事,我不认!”
段雪芝听得慌了,挣扎着下了车,抓住她的手问:
“娘,你在说什么?为什么不认亲事啊?我都怀了他的孩子了……”
段母不由分说,转身又是一巴掌,雷厉风行的架势吓得司机捡起东西就跑。
她没有管,吩咐从晋城带来的老妈子,把哭哭啼啼的段雪芝架进公馆,自己沉着一张脸跟在后面。
小曼看得直咂舌,拉住阮苏嘀咕道:
“二爷的母亲为何这般可怕?太吓人了!太太,她待会儿不会也要教训你吧?咱们怎么办?”
阮苏自己心里也没底,不过有段瑞金在,段母要是真的对她做什么,他应该不会坐视不管的。
想到这里,她反过来安慰小曼。
“别怕,她又不是疯狗,犯不着逮谁咬谁。”
小曼仍然忐忑不安,专门将赵祝升拉到身边,带着他紧紧跟在阮苏身后,寸步不离,生怕出什么意外。
众人死气沉沉地走进客厅,张妈已经准备好了水果点心等待他们。看见他们回来打算上去说两句好听话的,见这架势立即自动退去厨房,远离战场。
段母没有在客厅停顿,扫了一眼餐厅,吩咐道:
“我要吃些下午茶,雪芝你陪我一起。”
段福退到后面安排人准备茶点,很快端进了餐厅。段母又对自己带来的一个老妈子说:“你把我放在黑色皮箱里的真丝手袋拿来。”
老妈子领命离去,没一会儿就送到她手上。
她没有打开,拎在手里走进餐厅。
段瑞琪也要进去,被她骂了出来。她见段雪芝站在原地不动,催促道:
“你进来啊,要我用八抬大轿请你吗?”
段雪芝经过这两巴掌,几乎崩溃了,跪匐在地上大哭大喊。
“你干脆杀了我吧,反正我也是没脸活了!我不生孩子也不结婚了,你杀了我吧!”
她的哭喊没能让段母放弃,反而更加不耐烦了,瞥了一眼段瑞金道:“你傻站着做什么?让人把她抬进来。”
段瑞金一动不动,与她僵持。
“这里是寒城,不是晋城,你不能一来就把公馆闹得鸡飞狗跳。”
段母冷笑着点头,“好啊,有意思,你是说我身为母亲,连与女儿单独吃下午茶的资格都没有,是吗?”
他没说话。
段母道:“你别以为自己就可以置身事外了,现在是雪芝的事最要紧。等她的事情结束了,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说到最后半句时,她终于看了阮苏一眼。
这是自她抵达寒城后第一次看她,眼神却极为不善,充满了厌恶。
小曼与赵祝升立刻挡在了阮苏面前,隔离开她的视线。
段母冷哼一声,走进餐厅。她带来的老妈子挽起袖子,强行将段雪芝抬进去,按在椅子上,然后关上了门。
紧闭的门让人心情忐忑,谁也不知道里面即将发生什么。
段瑞琪平时总跟段雪芝拌嘴,互相辱骂,其实是最在意她的,性格又不够沉稳,担心全都写在了脸上,不停在客厅走来走去,坐立不安。
段瑞金看了他半天,出声道:“别转了,你跟我到书房来一趟。”
段瑞琪随他上了楼,客厅便只剩下阮苏三人。小曼左张有望,见没有外人,壮起胆子趴在门上偷听。
阮苏小声问:“在说什么?”
她摇摇头,眼神遗憾,走回来道:
“门太厚了,听不见。”
阮苏揉了揉眉心,“对了,你有没有注意她带来的那几辆车上都坐着谁?我一直跟在二爷身边,都没机会看?”
“不就是几个老妈子几个护卫和一大堆行李吗?”
赵祝升突然出声,“还有一个年轻女人,看起来像生病了,一下车就被人扶到楼上去。”
小曼惊讶地问:“是吗?她长什么样子?”
他摇头,“人太多,没看清。”
“像她这么凶悍的人,怎么会带个病人上路呢?太太,该不会就是林丽君吧?要不咱们现在就上去看看她?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啊。”
阮苏正要说话,忽听餐厅里传出一声惨叫。
那声音实在太惨烈了,冲出厚厚的房门,听得人心脏一紧。
段瑞琪与段瑞金跑了下来,站在楼梯上问:“怎么了?”
阮苏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起身走到门边想敲门询问,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段母走了出来,表情依旧冷淡,叫他们让一让。
众人让到两边,老妈子把段雪芝抬了出来。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粘腻的冷汗打湿了头发与衣领,眼睑虚弱地垂着,口中不住□□。
最触目惊心的是,自从腰下开始,她雪白的衣裙被鲜血浸透,过多的血滴在地板上,留下一条恐怖的痕迹。
她大概很痛,身体蜷缩成大虾状,双手死死按着小腹。
老妈子们抬着大虾似的她,穿过人群往楼上走。
段瑞琪张开双臂拦住去路,悲痛地看着段母。
“娘!你对她做了什么?”
“跟你有什么关系?让开!”
“我不让!你是想害死她吗?她是你唯一的女儿啊!”
“你再不让,害死她的人就是你!”段母骂完回头对段瑞金道:“你让人找个西医过来,口风越紧的越好。”
段瑞金看着自己宛如恶鬼一般却毫不自知的母亲,心中多年积攒下的厌恶瞬间到达顶峰。恨不得现在就把她赶出去。
可段雪芝在惨叫,流了那么多血,再不叫医生恐怕真的会死。
他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拳头。
“什么病?”
“小产。”
段母说完推开段瑞琪,与抬着段雪芝的老妈子们一起上了楼。
段瑞金出去找医生了,段瑞琪蹲在地上啜泣起来,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阮苏怔怔地看着那滩血迹,难以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段公馆里。
餐厅的门大敞着,黑色真丝手袋就在餐桌上。
她走进去打开看了眼,里面放着一瓶没有贴标签的药丸。
段母亲手杀死了段雪芝刚刚成形的孩子。
“好狠的人啊!”小曼站在她身后颤声说。
三楼客房里,鲜血已将干净的床单被褥染得通红。
段雪芝从出生到现在,还未受过如此大的痛苦,按着肚子在床上打滚。
段母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宛如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实在撑不下去了,用满是鲜血的手抓住她的手苦苦哀求。
“娘,好疼啊,太疼了……你帮帮忙,杀了我吧,我不要活了……”
段母冷漠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慈祥的笑,抽出手摸摸她的头发,帮她捋开黏在鼻尖上的刘海。
“傻雪芝,我杀你做什么?祸害已经没了,你还是为娘的好女儿啊。比起生孩子来,这点痛算得了什么?女人都要经历的。”
她叹了口气,望向窗外,“我知道你恨我,不能理解我的做法,但是过两年你长大了,就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荣家人就像那乡下的暴发户,有两个钱有几个兵,可是有何用?根基不稳,长久不了的。咱们家不需要与这样的人结亲,你又是唯一的女孩儿,婚姻更加要重视。娘早就为你安排了一门亲事,本打算过两年再告诉你的,可是现在发生了这种事……等你养好身体,便嫁过去吧。”
段雪芝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忽然剧烈的发起抖来。
她终于知道母亲为何如此疼爱她了。
她疼爱的不是她,而是一件可以用来结亲,保证段家长盛不衰的工具啊!
段瑞金找来医生,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为段雪芝取出肚子里的死胎,止住血。
段母给了他封口费,打发走人,亲自照料段雪芝养身体。
弄死胎儿时她毫不手软,照顾女儿却非常用心。她以前读过几本医术,又亲自生育过四个孩子,算是富有经验,各种中药材与补品在厨房炖好后,一碗碗地往卧室里端。
段公馆上上下下都被打点过,绝对不允许将段雪芝的事情往外传。
期间荣府派人来问过一次,她没有让人进来。当天晚上荣凌云亲自来了,段母下楼与他单独见面,谈了几分钟,也不知道谈得什么,总之他再也没来过了。
阮苏见段雪芝已经没有性命之忧,更多的精力就放在了林丽君身上,想知道她是怎样的人。
可林丽君自从来到寒城,终日只呆在客房里,吃饭也不下楼,由丫头端上去,吃完再端下来。
要不是每天都有丫头在她房间进出,阮苏甚至怀疑那间客房里根本没人。
她向来是主动的人,不达目的不罢休。既然对方不露面,那她就亲自去房间打招呼好了。本来凭两人的关系,她就该去问候问候。
这天上午,她看见丫头端着喝完的粥碗从房间里出来,就让小曼去端来一些点心水果,打算去敲门。
才走到房门口,旁边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段瑞琪惊慌失措地冲出来,对着她慌乱地说:
“不见了!不见了!”
二人满头雾水,“什么不见了?”
“雪芝不见了!”
阮苏惊讶,当即放弃原本的打算走进段雪芝的房间,里面果然空无一人。
房间被收拾得很干净,窗户大大的敞开着,空气中残留的一丝血腥味道证明她前不久还在,但床上的被褥枕头、衣柜里的衣服、桌上的梳妆物,全都不见了。
三人连忙下楼,正好看见段母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跟着她带来的老妈子。
“娘!”段瑞琪问:“雪芝人呢?”
段母淡淡道:“送走了。”
“送哪里去了?她才刚刚小产完啊,怎么可以坐车?”
“你一个男人管这么多做什么?忙你的事去。”她的目光扫过阮苏和小曼,表情变得厌恶起来,又补充了一句,“少往乱七八糟的女人堆里混。”
段瑞琪想为阮苏辩解,她们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可是想到母亲往日的作风,不敢开口反驳他,心怀不甘地走了。
段母仍是不看阮苏,径直从她面前走过去,上了楼梯。
阮苏转身望着她的背影问:“雪芝她安全吗?”
她的脚步停顿了两秒,没回头,当做没听见似的走了。
小曼气得不行,咬着后槽牙道:“她是故意无视你的吧?她把自己当活菩萨呢,要别人供着她呀!到底想做什么?”
阮苏也是这么认为的,然而没有用。对方是段瑞金的母亲,只要没伤害她,她就没有理由主动做些什么。
要是段瑞金在的话,母子两个直接坦诚相见的聊一聊,或许能把问题在萌芽时就解决。
偏偏段瑞金不在。
段雪芝小产的第二天,段母就想法设法指使他去临城办事,起码再过一周才能回来。
想到这里阮苏叹了口气,对小曼说:
“随便她吧,咱们去店里看看。”
段母一来,公馆总压抑得像个灵堂,小曼巴不得不在这里待,连忙叫来司机出门了。
她们走后不久,段母来到林丽君卧室外,敲了敲门,声音很温柔。
“丽君呀,睡了吗?”
里面传来咳嗽声,过了一会儿,丫头来开门。
她走进去,只见林丽君半靠在床头,身上盖着一床薄薄的毯子,面容美丽却苍白,乌发披了满肩背,颇有点病西施的意味。
段母对于自己这位二儿媳,是越看越满意。
若说大儿媳的婚姻是一桩合格的政治合作,那么二儿媳的婚姻就是完美的商业合作。
段家有金矿,林丽君的父亲林墨堂则是晋城最厉害的买办商人,自己又开着许多家银号,赚钱如同吹灰般轻而易举。
自打林丽君嫁进段家,两家便强强联手,一起赚了不少钱。
这让段母对林丽君充满了喜爱,只是再怎么喜爱也无法忽略她的短处——她身子骨差,还留不住段瑞金的心。
段家要传香火,不说生他十七八个,总得有个带把的。
段母自认为在这点上她并不迂腐,也从不打算强迫儿媳们生儿育女。可老天爷似乎喜欢跟她开玩笑,这么多年了,竟是连个大肚子都没见着过,最后还是由亲女儿开了个头。
大儿媳做过检查,洋医生说她缺了什么,这辈子没有怀孕的可能。
她只能把希望放在林丽君身上,身子骨差不要紧,怀上之后精心养着,段家不缺钱,养得起。
但留不住丈夫的心,甚至成婚多年也无法与她洞房,那就叫人焦急了,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呀。
这次段母特地把她带来,就是为了解决这桩事。
“丽君。”她和蔼地叫了她的名字,坐在床沿上,“你身体可好些了?”
林丽君用手帕掩着嘴小声咳嗽,脸颊挂着病态的红。
“寒城太干燥了,我总觉着嗓子痒,不舒服。”
“我再让人熬些枇杷膏吧,谭大夫的方子是祖传的,每日喝上一盅,便不会那么难受了。”
林丽君看了她一眼,点头。
“多谢娘。”
她握住她的手。
“你来了这么多天,为何不下楼走走?矿上离不开瑞金,他会长久的住在这里,这里也是你的家啊。”
林丽君知道她说这番话的目的,苦涩地笑了下。
“我三天两头生病,若是出去吹了风,回来又得躺两天。”
“这个简单,多穿些衣衫就好了。上次我送你那大衣带来了吗?青翠的颜色最衬你了,像春天的柳芽似的,看着嫩生生的。”
林丽君低下头,“还是不了。”
段母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正色道:“丽君,你要把握住机会。以前你俩年纪都小,分开住就分开住。但转眼他二十四,你也二十三了,还不抓紧时间怎么行?还是说……你对瑞金有意见?”
林丽君忙道:“怎么会……二爷是很好的人。”
“那你还犹豫什么呢?不是我说,他年轻气盛需要女人在身边,本来他就有姨太太了,你还整天呆在房间不见他,是想让别人先生下孩子吗?我是不喜欢私生子的,可真要生出来了,也不能当做不存在吧。”
“我……”林丽君纠结得眉心皱成了一团,手也不住绞着帕子,“我还没准备好。”
段母失笑,拍了下她的手背。
“傻姑娘,这个有什么好准备的?实在不懂,我替你买些书来看看就会了。”
“可是……她们都是健康的,那么活泼那么有气力。二爷试过了她们,万一觉得我不好怎么办?”
段母恍然大悟。
“原来你是怕这个……无妨,只要你愿意亲近她,那些个女人我来安排。”
她说这话时的语气非常轻巧,仿佛没有将那些人当回事,成功不过是手到擒来。
林丽君踌躇地想了许久,深吸一口气抬起头,乌黑的眼睛看向她。
“那就谢谢娘了。”
段母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叮嘱她好好养身体,走了出去。
她宛如脱力似的靠在床头,一动不动地坐了好半晌,忽然掀开被子,从底下摸出一本英文书,专注地看了起来。
傍晚时,阮苏带着小曼回到公馆。两人都不是自怨自艾的人,早将上午发生的事抛到脑后,一路说说笑笑地走进门,却发现张妈站在餐厅门口,脸色不是很好看。
“怎么了?”阮苏问。
张妈给她使眼色,用手偷偷指餐厅。
她看了一眼,听见里面传出段母的询问:“是五太太回来了吧,请她进来吃饭。”
话音落下,一个老妈子走了出来,冷冷淡淡地说:“五太太,老太太有请。”
阮苏走进餐厅,小曼自然而然地跟在她身后,却被老妈子给拦下了。不许她进去,只能跟张妈一样站在门外候着。
她不情愿,阮苏握了握她的手,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餐厅门关上了,将两人隔开来。
小曼低声问张妈:“这老太婆今晚又想搞什么鬼?”
张妈可不像她这样大胆,隔着一扇门说别人的坏话,嘘了一声老老实实低下头。
小曼无人可聊,漫不经心地数起了地毯上的花朵。
门内,阮苏由老妈子领着在椅子上坐下。与她同桌的除了段母外,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沈素心。
“沈姐姐。”她打了个招呼。
沈素心似乎想对她笑一笑,可是沉重的心情让她扬不起嘴角,笑得非常牵强。
段母眼神不善地看着她们,“你们平日总以姐妹相称吗?谁让你们这样叫的?”
沈素心一向寡言少语,没有回答。
阮苏笑道:“自己随便叫的,见了面总不能只喊喂吧。叫名字又太不亲切了,毕竟是一家人。”
段母嗤笑了声,“一家人?你们倒是挺和睦。”
阮苏抿了抿唇,拿起筷子说:“吃饭吧,菜该凉了。”
段母没有拿筷子的打算,端坐在那儿像一尊不怒自威的阎罗王。
“关于公馆之前发生过的事我也听说过一些,你们能留到现在与我同桌吃饭,算是有点本事。在座的都是女人,我就不拐弯抹角了,瑞金他纳妾还是找姨太太我都管不着,但只要你们进了这扇门,就得遵从段家的规矩。一个家倘若没有规矩,就永远成不了气候。”
阮苏端着碗看她,她的视线在二人脸上扫来扫去,最后锁定了看起来更好下手的沈素心。
“你昨天去哪儿了?”
沈素心拿着勺子的手一抖,几滴汤洒在桌布上,留下了淡黄色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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