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单方面宣布与太宰治绝交的又一周后, 突然有一天某人别出心裁沿着办公楼外的排水管爬上窗户,挂在外面兴高采烈邀请我去欣赏奇观:“吹雪酱吹雪酱,咱们一起去看翻肚皮的鲸鱼吧!”
“不去!”抱着苏格拉底新番的我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我拒绝吃鲸鱼。”
“是白鲸啦!也算验收战果, 后面的报告还得麻烦你嘛!求你了~”他一副“你不去我就松手找死”的无赖表情,尽力折腾出更多更大的噪音:“去嘛, 去嘛, 去嘛~阿敦会希望看到你迎接他归来呀, 那孩子自责了许久都不敢来见你。而且社长也答应啦!”
社长的要求?
“哦,知道了,你先下去, 我要换身衣服。”起身拉上窗帘,我才不管太宰怎么从四楼的窗户口重新爬下去呢,想凭借卖可怜混进病房?没门!
这么长时间居于室内, 猛然要走出去竟然有几分不适应。
侦探社外腥风血雨波诡云谲,病房里只有画板点心甜茶, 我被同事们全方位多角度保护得结结实实。
嘛……这里面大约有社长和太宰双重努力的结果。毕竟不管大家在外面打成什么模样,只要书始终安然无恙努力就不算白费。
换过衣服走出治疗室, 还没有被我原谅的某人等在一楼大厅殷勤开门领路。他非常奢侈的抬手招来一辆出租车,催促我坐进去后满脸激动交代司机:“去未来港,要快。我们家孩子出息了呢!”
司机先生显然误会了什么,脚下一踩方向猛打,一通操作把我们像快递包裹里的罐头那样叮当桄榔送向指定地点:“两位看上去面相真年轻啊, 哈哈哈哈哈哈。坐稳喽,少年人的梦想不可辜负,做家长的要多多鼓励!”
道理我都懂, 但看症状您这是中二晚期未毕业吧, 至于把出租车开成宇宙飞船么?
“多谢, 今天记得早点下班啦!”太宰弯腰透过玻璃冲司机挥手道别,目送他朝相反方向行驶。
未来港的游人已经被尽数紧急疏散,行至栈道尽头就见白白胖胖的白鲸摇头摆尾从云层中坠下。按照这个速度计算,如果任其发展这头巨兽很快就将结结实实撞在横滨市中心。
你问我急不急?我一点也不急,哪怕迫近的钢铁造物几乎能引发巨物恐惧症也不急。
——东京都不急,我们急什么。
打了个哈欠,整个人懒洋洋趴在栏杆上抬头望天。白鲸逐渐靠近,停滞了几秒又急速下降。
“呜呼!吹雪酱怕不怕?”太宰治张开手臂迎向骤然加剧的海风,我翻了个白眼:“怕有用吗?”
显而易见的没有用,还不如省省力气。
“如果阿敦失败的话,不如就这样和吹雪酱一起殉情好了。”
他喃喃低语着,收回双手抄在风衣口袋里耸耸肩膀:“作为试刀石的组合败退之后再来的一定会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眼下我也不知道对方的情报源究竟为何。一旦你的秘密泄露……”
“如果‘封印’死亡书会自动随机寻找下一个能够容纳秘密的灵魂。”就算听到了什么不和谐的词汇我也没去看他,盯着天空中摇头摆尾的钢铁鲸鱼叹了口气:“这算是变相得到生命保障,我担心陀思妥耶夫斯基会采取其他手段逼迫我不得不按照他的意志行动。”
“他对我的信任始终在正负之间游移不定。老实说,我很难判断他哪句话是真哪句是假,或许他没有说过一句真话,也可能没有说过一句假话,只不过误导着我们依照错误信息‘思考’并得到最终结论。”
直到现在我也摸不透俄罗斯好朋友的心理。他描述理想的语言极富感染力与号召力,一半浸透着浓浓的血腥,一半高尚的如同一位圣人。
异能力作为天赋的力量,天生携带者歧视与不平等。异能力者与普通人之间,异能力者与异能力者之间,力量导致的剥削与压榨几乎无解。
——既然如此,那就收回这些力量,让人们重新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平等竞争。
颇有几分乌托邦式的理想主义,却又那样诱人。
“如果不存在异能力”这个论点绝不是泛泛之论毫无根据。仅我所知,社会上有相当多普通人对异能力者都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是他们为异类——不然也不会有“异能力者大多心理扭曲”一说……
心里反复思考衡量,眼睛看着天空近距离观赏“白鲸坠落”。
天边飞来一只黑色三角形,重重砸在白鲸头顶,火光与重创让这条鲸鱼大头朝下扎进距离我们并不遥远的海湾里。
海水被激起数米,化作倾盆大雨兜头淋下。
太宰不知从哪儿抽出事先准备好的雨伞张开,推着我向侧面防波堤走:“看来今天不能和吹雪酱殉情了。遗憾归遗憾……不过敦君一定期待得到来自长辈的赞扬吧?”
翻过高高低低的水泥石柱,早就等在这里的社长看到我们后轻轻颔首。
就在我们遥望的方向,阿敦和另外一个黑衣青年互相嫌弃又扶持着狼狈不堪涉水而来。主要是后者看上去不太像会游泳的样子,好心的阿敦没有扔下他游走。
“阿敦!快点上来。”我喊了一声,白发少年瞪大眼睛后满脸惊喜与无措,时不时踢打过来的攻击也顾不上还手,推开刚才还通力合作的芥川龙之介冲上防波堤:“吹雪姐!”
“嗯嗯!我们敦敦棒棒哒!”冲他比起大拇指,少年松了口气伸手扣着脸颊傻笑:“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吹雪姐你没事了吗?”
“早就没事了,你竟然都没来看过我,好伤心啊!”我假惺惺的低头做拭泪状,阿敦哭笑不得:“因为觉得很抱歉,如果不能做得更多,怎么还有面目去见你……”
“不要放在心上嘛,”这孩子个子已经快比我高出一个头了,想要RUA他的头发我不得不踮起脚尖:“好了好了,不要见到责任就迫不及待往自己肩膀上扛。这一点我们都要像太宰前辈学习,是吧,太……”
“……”
数步之外,太宰治松开搭在芥川龙之介肩膀上的手,传说中不吠的狂犬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挺挺仰倒在地。
“哎呀呀,我就小小夸了他一句,就这样了!”
太宰急忙冲我摊开手掌以示清白:“我什么都没对他做,社长可以作证!”
社长默默扭开脸,假装没看见躺在地上的Port Mafia。
“怎么办?就把他扔在这里?”我松开阿敦同情的看着芥川龙之介,想也知道太宰绝对不会善心发作送他回去。就这么把一个昏倒的人扔给出租车……这种事我们也办不出来。好在很快有过一面之缘的几个Port Mafia成员及时出现,竟然非常礼貌的冲社长鞠躬,小心翼翼绕过太宰治抬起芥川一溜烟就跑了。
真的!有人甚至不时偷看太宰脸色!
——你看他干嘛,还嫌工作内容不够刺激么?
“那个,既然芥川被接走,咱们也撤?社长,阿敦借我用一下,报告明天早上就能放在您桌子上。”
被遣散的民众纷纷涌到岸边围观翻肚皮的白鲸,再待下去就要引起注意。
衣服裤子都破破烂烂的阿敦也不合适继续站在这儿,万一有特别较真的警察把他抓走可怎么办!
“走了走了,话说回来,吹雪酱~报告的事~就拜托你了哦~”太宰推着阿敦向防波堤上行进,社长默默示意我先走,他跟在最后面看着我们都安全了才有动作。
走上栈道,只见眼镜子正坐在长椅旁笑眯眯和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交谈。我没见过他如此腹黑的表情忍不住停下脚步多看了几眼,长椅上的两位察觉到视线一起扭过来看,老者眯眼,眼镜子起身:“吹雪,还有侦探社诸位。”
冲他们扯扯嘴角,我走在社长身边转身离去。
“那位聪敏的女士将白鲸炸了个大洞,真是人不可貌相。”赫尔曼·梅尔维尔看着侦探社一行离开的方向莫名叹息:“我听说她是你的前妻?”
坂口安吾收回和板夹放在一起的手铐:“是的,她是我心爱的妻子。我是个幸运却又不幸的男人,不过在这件事上却幸运到没边儿。”
“……”梅尔维尔顿了顿:“就按你说的,先离开这里。”
他站起身,一只调皮可爱的幼鲸幻影从还泡在海里的庞然大物身上分离出来,一头扎进主人背后欢心愉悦。
“只要能按照承诺尽快找回菲茨杰拉德先生,我们组合自会在某些方面站在支持你的立场上。”组合前首领翻出衣袋里的烟斗含在嘴里,走在他旁边的黑发青年目光沉稳:“那可真是太好了。一个想要挽回妻子的男人难免会做傻事,我也不例外。”
“祝你好运。”梅尔维尔想想白鲸肚子上的洞就胃疼。
病到脑袋都直不起来的人质也能成功逃跑,这件事简直就是组合之耻,再想想这个同样很会审时度势将水搅浑趁机攫取利益的年轻官员……看来坂口先生确实是个幸运的男人。
和幸运的人做生意,多半不会亏。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