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从早市满载而归的我, 在宿舍楼下的草坪上遇到了独自坐在水泥柱上的太宰治。
冬季正是根茎类蔬菜以及某些海洋鱼类最肥美的季节,非常合适制作成炖菜,一锅热气腾腾的窝在被炉里吃下去, 想想就很舒服。早市则是最新鲜的食材来源地, 经常会出现很多超市以及自由市场都没有的东西。最近突然对食物产生兴趣的我总算重拾烹饪之心,不喜欢做饭这种事,做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我是可以顿顿饭团啦,但是苏格拉底他不可以!
反正睡不着, 并不存在赶不上的可能。
提着足够我们两个吃一星期的各种食材,拐过围墙抬头就见太宰治好像根木雕似的杵在空地上。
严格来说这个比喻并不贴切, 因为木雕不会滴滴答答往下滴水,更不会被冻到发抖。
黑发青年坐在水泥管上不声不响,在冬季清晨的迷雾中看上去就像是个都市怪谈。
听见脚步声他转过来“看”着我, 无光的鸢色眼睛没有焦距。
感觉这样有点严重啊,他真的不是在梦游?
“您还好吗?快去换衣服,不要着凉生病。”
这人瞧着就不是多健康的样子, 好像一阵风就能吹散了似的。
“……”他动了动嘴唇, 我没听清楚:“您说什么?”
“啊……没什么。”
他似乎想从水泥管上起来, 脚下踉踉跄跄的挪了几步, 抬手捂着肚子“哇”一下吐了满地红色。
瘦高青年倒在草地里, 天色未亮我分不清楚他吐的到底是血还是什么, 急忙将手里的袋子扔开跑上去细看……
我:“……”
真有你的太宰治。
番茄汁, 烈性酒, 以及生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不管怎么样, 不是吐出来这么多血就好。
“喝醉了又去入水, 是吗?”
我奋力把地上的“死狗”拖离呕吐物范围。虽说是他自己吐的没错, 但作为一个成年人, 清醒后恐怕都会大惊失色无法接受事实。
——别看这人一米八几的个子,分量却轻飘飘,拽着风衣还算能用得上力。
差点被我勒死的太宰治随着拖拽左右摇晃,等我把他拖到楼梯口这家伙好歹算是清醒了点:“嗯,好可惜,又没死成。”
是的呢,故意把自己灌醉了往河里跳又活着出来还坐在风口狂喝西北风,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想死还是假想死。
“溺水的死法很难看哦,整个人都会涨成个大胖子飘在水面。听说五官会被泡得腐烂走形,捞上来以后还会渗漏出恶臭液体,一定会被沿岸居民抱怨吧,毕竟整片区域的水体都被污染了。”
我戳戳他的额头,感觉手底下温度有点高。
“呜哇!好恶心……”
他摇头甩开遮在眼前的碎发,晃晃悠悠撑着胳膊从地上爬起来:“晚安,吹雪酱。”
晚……安……?
抬头看看一会儿比一会儿透亮的天空,东边已经隐隐有橘红色映在云层中。
“等等,现在是早上吧?”
太宰治嫌弃的单手拎着风衣下摆来回看:“只要我打算去睡觉那就是晚上了。”
“额……您能自己走进浴室吗?”真怕他一头撞死在浴室瓷砖墙上,虽说这样也算某种意义上的自杀成功,但是……但是我不要住凶宅啊!
“不然呢,吹雪酱陪我一起进去么~”
他脱下风衣胡乱团成一团夹在胳膊底下,抬脚迈上楼梯又转回来笑得浪荡:“好冷呀,不知不觉冬天就到了。两个人挤在一起似乎会温暖些……”
“我想您需要的是暖宫贴或者热水袋二选一。”不着边际的臆想被我无情打断。
拐回去捡起散落一地的食材,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推他向上走:“快点去洗个热水澡,等下我把热饮放你门口自己出来拿。”
“诶?我还以为能获得无微不至的照顾呢!遗憾……”他一边被迫行动一边不忘回头往我的塑料袋里瞄:“有螃蟹吗?”
“有小费吗?”
开什么玩笑,还想天天免费在我这里蹭螃蟹,太宰先生您又不是什么小巧玲珑的毛绒小可爱。
“这可真是个让人悲伤的话题……”他拍遍身上所有口袋:“都随着鹤见川清澈的河水汇入横滨温柔的大海里去了呢。”
也就是说,身无分文。
“螃蟹没有,茶碗蒸可以不?”
算了,谁还能和一个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大男孩计较。喝了那么多酒又在冷风中呕吐,多半吃不下什么,热烫的蛋羹也好避避寒气。
把太宰推到他自己宿舍的门口,我们两个再次面面相觑。
青年可怜兮兮:“钥匙……被水冲走了呢。”
“没有备用钥匙?”我弯腰低头看了眼锁孔……黄铜质地上有些奇怪划痕。
“没有,像我这种不受青睐的单身汉,总也送不出去的备用钥匙就是心里永不愈合的伤疤。”太宰治干脆背靠着门板不由自主向下滑。生怕他又赖在地上冻出意外,我急忙伸手勉强撑住他:“先说好,我那边可没有男士用的换洗衣物,以及用了我的洗衣机要记得清理干净!”
“嗯嗯嗯。”
他哼哼唧唧含糊敷衍几句,拖着脚步勉强跟随我移动最后被塞进浴室。
食材随意扔在流理台上,我从笔架上抽出一只没用过的最小号油画刀,黄铜的光泽闪闪发亮。
钥匙什么的……存在意义其实并不大,很多时候都能被各种工具替代。
如果你也多年独居,大概率就能掌握徒手开锁的技能。毕竟总有忘带钥匙或是弄丢的情况,又没有人可以求助,多试几次自然而然也就会了。尤其员工宿舍使用的这种古老简单的锁芯,我甚至不需要金属工具也一样能打开。
之所以动用工具,实在是为了让同事们安心。
就……这种技术还是不要太强比较好。
倒不是不可以撬开锁再把太宰治扔回去,但是……他现在的状态看上去真不怎么样,额头热度明显超出正常范围,总感觉就这么放着不管的话,说不定等会儿再出来看到的就会是具尸体。
“太宰先生,似乎找到钥匙了哦!我去给您取几件衣服,还有什么需要的?”
出门前我打了声招呼,浴室里传出嗡嗡嗡的应答声:“衣服都在橱柜里,下面有箱绷带。”
好吧,原来他消耗绷带的数量要按箱计算。早年受过很严重的伤吗?
太宰治的房间和他本人表现在外的形象完全不符。除了罐头盒和几个酒瓶外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就好像随时准备起身甩手走人一样。上次见过的那只手机估计也随着流水去到遥远的地方去了,还真是让人不知该如何评价。
胡乱拿了件浴衣,抱着绷带箱回到宿舍,还好没遇上早起上班的国木田先生,不然就算跳进鹤见川也解释不清……
等茶碗蒸和醒酒汤都出锅摆在桌子上,太宰治才光着脚从浴室里出来。热水薰得他气色好了许多,海藻一样的头发**,看上去像只从水里捞出来的缅因猫。倒是绷带,换过新的一层仍旧裹得密密实实。
“喵呜呜!”
苏格拉底躲在猫窝严密监视着不速之客,尾巴拍得“啪啪”做响。
先给小少爷添过食水摸耳朵顺毛安抚好他的情绪,我取了条新毛巾,推着太宰治走到矮桌旁坐下,毛巾往头顶一盖:“低头!”
额头温度似乎降了些,大约回到安全范围内。
怀着满满恶意下手乱揉,海藻头很快就被我揉成了爆炸头:“头发不擦干会头疼,就算打开空调取暖也没用哦。吃点东西先休息,如果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及时说。”
“哦……”
也许是热水澡有效抚平了他想死的冲动,这会儿“落汤猫”乖巧无比,慢吞吞提起汤匙舀着茶碗蒸一口一口塞进肚。
喝过醒酒汤,还不等我催他回自己宿舍,这人扔开勺子往地板上一倒,如雷鼾声几乎下一秒就响起来。
我:“……”
这是赖进屋就不打算走了?
没办法,只能又去找了床被子给他盖上,扔下枕头抱着苏格拉底回卧室锁门补眠。
我不是起得早,我是睡得晚……
这会儿总算是困了。
……她睡着了。
太宰治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矢田吹雪的电脑记录迅速浏览她近期所有收发过的邮件,再顺手检查是否有什么不该出现的小东西通过社交软件偷偷埋伏。
入水完全是正常操作,只不过没想到自己的胃竟然无法接受兑有西红柿汁的酒水。坐在宿舍楼下的草坪上吹风发愣也不是刻意为之,懒得动而已。倒是矢田吹雪的出现让人有些意外,这也太早了吧,天还没亮提着袋子从外面回来,从神色可以看出她同样一夜无眠。
非常善于因势利导的青年决定顺便做些什么实践自己要保护朋友的朋友的诺言。
什么?你说安吾?
安吾不算,我太宰治算得是织田作那边。
非常正常,邮件往来中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来往对象。
她的电脑非常“干净”,除了画稿几乎什么都没有。
至于最近的交流信函……包括工作、就医、和律师的联系,以及织田作之助遗稿的前五章。
先不说书稿的事,仅从这些痕迹就能看出矢田吹雪其人性格温和,平日大多深居简出。确定并未说谎,记忆也没有被篡改的迹象。
所以,到底是什么人一心非要杀死这个普通女人不可呢?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