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简直像是他与东胡作战的翻版,虽然他比东胡的大王聪明得多,但同样的,周王姬也比当初的他示弱得逼真多了。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冒顿先是轻笑,最后竟神经质般的仰天哈哈大笑起来,“真是太有意思了。”
除了比他更逼真,她的手脚也比他干净多了。
人人都知道他是杀父夺位,为了叫匈奴战士们不畏战,他更是定下了后退一步就杀头的规矩,他用鲜血登上王位,也用鲜血逼着匈奴人为他战斗。
他们对他是畏惧。
可是她呢,她好似什么也没做,听听,是两郡的百姓们争着抢着求着,自愿的为她而战呢,如今的周王姬还是那个仁善爱民、光芒万丈没有一丝污点的周王姬。
她的子民爱她敬她。
冒顿好像觉得这是什么极其可笑的事,他笑得越来越厉害,大幅度的面部神经动作扯动了他唇角的伤口,血珠成流,从他的唇角到颈间滑下一条妖冶鬼魅的红色血线。
来报信的士兵和帐内的大臣既恐惧又不解,连呼吸都谨慎了起来。
他们当然觉得熟悉,这就是单于对付东胡的手段,只是单于的反应太不正常了,明明是被人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明明是大败的消息,他们连丢了两座城啊,怎么……单于还大笑不止呢?!
“真是太有意思了!”冒顿又笑着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大臣们屏息垂眸,虽然不解,但谁也不敢问到底是哪一处有意思。
冒顿看着大臣们低头垂眸畏惧自己的神情姿态,唇边扯出一抹冷邪的笑,伸出拇指用力擦过唇角的血。
多有意思啊,明明临河城外的尸体都垒成山了,而她既然能在三日内收复两县,并且将九原和临河的五万匈奴骑兵全部留下,就说明她已经具备了和匈奴骑兵正面作战的实力。
所以,哪怕他派去的增援成功的进入了临河县,成功的和九原的大军会和,此战也不过是艰难一些,毕竟主力在西域的他,即便派出增援,人数也不可能超过五万。
可她就这么放任两县的百姓以极大的伤亡来为她谋得最大的胜机,真是……
冒顿舔舐掉自己拇指上沾染的血迹,眸色深深,竟阴邪诡异的浮现出一种狂热的痴迷和兴奋,她的血必定比他的还要冷还要腥!
而且,原本疲软无力的中原骑兵为什么突然就敢和匈奴骑兵正面作战呢?这骑术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出来的。
冒顿想起了自己划掉的那副画,画中周王姬手持煤块在地上画了个煤球的新花样,和工匠们讨论那种样式的好处。
冒顿的鹰眸微微眯起,人很难在段段时间内提示实力,但是如果有什么器具辅助呢?
那个冶铸作坊必有蹊跷!
而中原骑兵和匈奴骑兵的差距在哪儿?在人也在马。匈奴人打小练出的骑术远胜中原人,匈奴草原的马也远比中原的马儿强健。
所以,这里头的蹊跷,是能叫中原人更便利的驾驭马匹吗?
“是我小瞧她了,”冒顿笑道:“咱们回去好好的会会咱们这位邻居,哈哈哈哈。”
众匈奴大臣都以为冒顿班师回去是要掉转马头找周王姬的麻烦,谁料他竟客气的派了使者提出了和周地通商的请求。
众大臣皆是不解,冒顿一副颇为下属考虑的姿态对使者吩咐道:“匈奴贵族都习惯了用周地的家具、纸张,两地越是通商不变,能运到草原上的货物就越少,物以稀贵,我匈奴就得花更大的价钱购买,不值当。”
众大臣默然,他们倒是想很有骨气的说不买不用,可,匈奴贵族都不是孤家寡人,还有妻妾儿女一大家子呢,哪里能管得过来,他们有钱有权有地位,怎么就不能享受一二了呢。
就是他们,习惯了周地白纸的书写方便、装订简单易携带,习惯了厕纸的便利,也很难再用回从前的木牍竹片,只能这样想,厕纸好歹比从前用的布帛便宜不是,也算是省了些钱了。
冒顿笑眯眯的看着沉默的匈奴大臣,能提升骑兵作战能力的蹊跷,他实在心痒喜欢,所以两地怎么能没有交流呢。
匈奴的使者赶往周地时,周宁已经站在了九原县内,入目所见是疮痍满目,血流成河。匈奴说烧城就是真烧啊,城内许多地方都是一片焦土。
上郡的大臣跟着周宁在九原城内巡视慰民,对比上郡街市的繁华热闹,百姓的衣食富足,再看此处的断壁残垣,百姓的衣衫褴褛,众人心里皆是百味杂陈。
一声声来自满身血迹青紫的九原百姓的欢呼迎接,堵得他们的喉咙发疼;而那被伤痕脏污模糊了五官模样,又被两行喜极的泪珠冲出两道肤色痕迹而显得怪异却奇妙灿烂的笑容,又刺得他们双目酸涩。
上郡众臣面对九原百姓的欢喜,好长时间都说不出话来,但此时,无论是主战的还是主和的大臣都深切的意识到了什么叫做国家,什么叫做责任。
有国才有家,百姓的日子能过得如何,全看他们能将国家治理得如何。
从前王姬总说要以德服人,要以百姓为先,他们还是觉得王姬行事过于温和,且看看从前的始皇帝,如今的西楚霸王和冒顿单于,哪一个不是凭着绝对的武力实力树立威势,可如今看来,却是他们小瞧了百姓的力量。
众人很快的经过九原城到达了战况更惨烈的临河城,看着城门前堆积如山的百姓尸首,看着他们死了还紧紧握住的木棍锄头,都被深深的震撼了。
张良举起袖袍按了按眼角,九原的风很大,张良站在周宁的身侧,他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楚而肯定的传到了周宁的耳中,他说,“若周王姬得天下,会是天下万民之福。”
周宁入驻破败的临河县开始主持政务,第一道命令便是感念九原百姓的义举,宣布九原郡十年不征赋税;其二她下令修建烈士墓园,每一个为国捐躯的烈士的名字铭刻于上,尸身全部由官府负责收殓安葬,由她亲自为收复九原而死的义士写祭文,所有爱国烈士享家国百姓永世香火。
其三,“每年的九月一日为九原收复日,时任九原郡郡守的官员要亲自率领九原官吏到烈士墓园上香致意,勿忘国难,只要我周国一日未亡,爱国烈士的香火便一日不绝。”
这一系列政令,不说九原郡的百姓如何感激涕零,就是堂内的大臣也有震动。
时人有“视死如生”的观念,极重视死后哀荣,他们认为死亡是生命的另一种延续方式,也所以时下有许多针对尸体的死刑,比如鞭尸、比如挫骨扬灰,还比如将脑袋割下来挂在枝头喂鸟的枭首示众。
所以周宁这一系列命令真真让周国群臣百姓有了一种为国而战、死得其所的荣誉感。
时人重视身后之事,但在来自后世的周宁看来,她更在意活着的人过得如何。
“烈士家属发给一定的抚恤,在此战中受伤的百姓也要予以慰问和补助。”
“那花费就……”喜有些迟疑,不是舍不得,是实在开支太大,原本挣的钱都填进了冶铸作坊,现在虽然不用给匈奴进贡,又有盐矿的进项,可他们还有两座城需要建设呢。
周宁摇头道:“宁可城市建设得慢一点,也不能苛刻了烈士家属的待遇。”不然,曾经再浓烈的自豪光荣都会在生活的琐事里耗尽,变成对家国的怨怼。
喜颇为感慨的叹了一口气,“是。”
他们王姬虽然有时候用的手段称不得光明磊落,但她确实是一心为着绝大多数百姓着想,真正的将百姓放在了自己的利益前头。
就在周宁这边为了钱财发愁的时候,匈奴的使者带着冒顿请求通商的手令到了。
这是好事,也是大事,“此事有诸多细节需要商榷,贵方何时派人过来详谈?”
过来?使者摇头,他们单于若是进了这周国城内,只怕出不去,可若是带着大军,周王姬也不可能答应放他进来。
“我们单于想亲自与王姬商议此事,单于说王姬身份贵重,他的身份敏感,于哪一处谈事都有不便,不如与王姬约在临河城外面谈,双方都便宜。”
周宁爽快的点头应了,匈奴使者也不意外,从来中原人与外头做买卖,总是要大赚的,也不知他们怎么捣鼓出那许多东西。
面谈就定在三日之后,打发走匈奴使者后,周宁看着喜问道:“这个时节,相思子应该结果了吧。”
喜的心猛地一颤,王姬行事真是……
喜低头回道:“已经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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