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造足够的骑马用具需要不少铁,上郡位于今陕西中北部毗邻内蒙古的地方,应该有一些矿产资源,不过到底相隔了两千多年,地形地貌的相差太大,她也没有什么捷径可走。
而慢慢用现有的开采技术去找矿、探矿、采矿则需要不短的时间,根本无力支撑冶铸作坊那边的铁石用量。
所以,“对外售纸吧。”这是周宁和已经来到上郡有一段时日的左丞相张良商量的结果。
周宁唤来了喜、盼、黑和郦食其吩咐了此事,本地一时无法供应足够的生铁,那就只有从外面买进了,而盐铁之物既不好买也不便宜。
喜行右丞相之事,所有的人、财、物调动都要过他的目,而盼手里掌握的技术,黑同在冶铸作坊一样负责整个作坊工人的思想政治教育,至于张良因为身体缘故,只做大略,不问细节。
“郦食其负责对外联络销售之事,不仅是中原,九原和草原那边也卖。”
秦朝的商人一直被压制,“徙民实边”之策,迁来的除了部分普通的百姓,更多的是犯罪的刑徒,而商人于秦朝是有原罪的,所以这上郡和九原恐怕都有不少经商的行家。
所以如今看着是九原沦陷,上郡固守,两郡没有往来,但私底下却不然,不然为何居上郡的他们知道九原百姓艰苦,而远在九原的百姓也知晓她已经来到了上郡。
无论大环境如何艰难,总有一部分人有本事把自己的日子过得好好的,只是行事可能不怎么符合律法的要求,所以一个酒徒更能放低他们的防备心,拉近彼此的距离,而刚好这个酒徒的口才还很不错。
“至于定价……”周宁垂眸思考了片刻,问道:“你们有什么建议?”
喜道:“百姓多是自给自足,少有买卖,所以一应物价都比较低,但纸张是文人墨客所用,而家有余财能够叫子孙读书的,至不济也小有家资,所以老夫认为纸张的定价可以略高一些。”
周宁点了点头,她原本也不打算贱卖。
盼老实的比对工艺和效果道:“竹简制作颇为麻烦,先是要削成厚薄合适的小竹片,后又要打孔穿线,只这两步就足够耗费人力。”
竹片得一片片削,孔也得一个个打,哪像他们纸张是可以批量生产的。
“还有最麻烦的杀青,得用炭火炙去汗后,再刮掉青色表皮。”火大不得小不得,大了直接就烧焦了,而若是太小了,则需要炙烤许久时间。“如此耗时费力,得到的竹简能够书写的内容也极其有限,搬运也笨重麻烦。”
最后盼憨厚的建议道:“而我们的纸制作简单,书写方便,搬运也轻松,所以我觉得和能够书写同等字数的竹简一个价,我们能有足够多的利益,百姓也会很是欢迎。”
听这话音,把纸张压到和竹简一个价,已经是他为了尽快抢占市场而压缩利益空间的良心价了。
黑和郦食其咂舌,一枚竹简大约能写三十个字,而一卷差不多有二十至三十枚竹简,就算以一千字为算,而仅仅半尺长宽的纸正反面书写,他们没数过,但略微估算一下,少说也有上千字。
所以仅仅半尺长宽的纸就要卖出一卷竹简的价?五个秦半两?抢钱呐!
“这太贵了,盼也说了制作简单,就我所知原料也极便宜,这也太贵了!”黑不住摇头。
秦律规定一石粟三十钱,虽然如今因为战乱粮价飞涨,已经涨到了一千六百钱一石,但,但毕竟是特殊情况不是,若是按照太平年间来算,那就相当于一尺纸十斗栗啊。
再算算,钱和布都是通用的货币,而钱十一当一布,但这一布是长八尺、宽二尺五寸的布,这么再算下来,同等尺寸的纸比布贵了近二十倍!!!
黑越往深里算越觉得整个人都不好,看向盼的眼神里已经带上了佣农对地主的愤恨谴责。
郦食其没有说话,虽然贵了些,但是比较竹简和纸张的好处,这个价钱好像也能……很好卖,而且价钱越高,自己还能卖得好,不是越能显得自己有本事吗?
于是黑的盟友叛变了,郦食其拍着胸膛笑道:“王姬放心,这个定价老夫能卖出去。”
周宁见此笑着点了点头,“好,那书写的纸张就以一尺十钱的价往外出售。”
她原本打算和布同等价位呢,没想到还是贱卖了,也是固定思维了,在她的观念里面,纸也是廉价用物,“而厕纸取布的二分之一价。”
毕竟有钱人家的布也有厕纸的作用。
黑:“……”
突然觉得擦屁股都不舒爽了。
不过,黑紧了紧心神,这样的暴利,造纸作坊这一块他也得盯紧了。也?哎哟喂,他可真是任重远大,能者多劳啊!
黑跟自己达成了和解,顾不上心疼了。
诚如盼所想的那样,和能书写同等字数的竹简同样定价的纸张一经推出几乎就将竹简驱逐出了市场。
奇货可居的完全垄断市场的生意是很好做的,感谢秦始皇在上郡和咸阳之间修了一条直道,让上郡和原本的政治经济中心咸阳直接相连,于是大车的纸张被运到咸阳,再借由咸阳四通八达的道路向全国各地辐射,换回大把的钱财和大量生铁。
不是没有人眼红,但这不是私人的买卖,而是周王姬的官营生意,即便同是诸侯王,你不惧周王姬,可也得掂量掂量人家身后的西楚霸王吧。
也有和项羽彻底翻脸不再惧怕他的,比如六月的时候田荣反于齐,一口气吞掉了被项羽一分为三的齐国,而后对分封不公不满的陈余向齐国借兵开始反赵。
田荣对项羽愤恨至极,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只要是给项羽搞事,那他借兵就借得爽快,于是陈余那边是压着张耳在打,除此之外,燕王臧荼同辽东王韩广也在打仗。
各处皆有战火,项羽也是分身乏术,但你可以不顾及项羽,但你不能不管民心吧。
周地运来的纸张,每两千张纸都有一个编制竹篮的外包装,包装上面用布帛写了九原百姓如今的惨状,和他们卖纸换铁的缘由,上郡的危机,所以用铁买纸会有一定的折扣。
折扣其实都是小事了,匈奴那是异族啊,民族之战是很能激发起中原百姓同仇敌忾之心的,所以你想要强抢,那你就会失民心、失道义。
再看看买纸的都是什么人,读书人啊!
读书人骂人那叫个慷概激昂、入骨三分,你若敢做出违背大义的事,那你就准备好被文人花样讥讽暗骂,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没有办法力破,那就换一种更高明的、更能从源头上解决问题的方式,他们开始研究这纸张的工艺。
但,运送纸张的都是不了解制作工艺的普通商队,周地的造纸作坊只做批发不做零售,而且无论各地的纸张再如何供不应求,周地也不在上郡以外的地方开设作坊,所以各诸侯王偷偷掳走的人,半个有用的字也说不出。
同时也因为周地如此分利给商人,各地的商人明里暗里很是维护周宁,再有情报分部暗中控制舆论,叫眼红的诸侯王再心动也只能看着,至少明面上,谁也不敢动作。
项羽和范增当然也听说了周地卖纸的事,项羽颇觉骄傲,先生不愧是先生,而范增也是暗中点头,周宁果然有王后之才。
至于交通不便的汉中、巴、蜀之地,人从栈道上经过尚且不易,更何况要运送货物,所以周地的纸张并未销售到刘季那处。
至于九原和匈奴之地的纸张销售,毕竟属于“走私”,外包装自然而然的就被“损耗”了,而且往九原也不敢大批量的卖货,因为匈奴可不管民心大义,他们就是异族,不花钱的明抢才是他们的正义,而敢于“走私”的,自然也有他们的人脉路子。
同时因为外流到匈奴的纸张稀少,物以稀贵,所以到草原的价又比到中原的价还要贵上一倍,尤其是装订成册的书本,还有精包装的卷轴画卷,喜好文墨的人,就爱这份风雅精致。
从四月到六月,两个月的时间,上郡有足够的钱财,又有足够的需求做支撑,经济很快发展起来,百姓的生活也一日好过一日。
身强体壮又胆大有钱的,可以自己组建商队到造纸作坊拿货,虽然外出行商卖货的风险大又费心费力,但是自己做老板,利润高啊。
身强体壮,胆大但没钱的,可以加入商队做脚夫,虽然风险大又费力,但是工钱高。
反而是加入造纸作坊和冶铸作坊,工钱不高,要求不低,规矩还不少,因为卖纸发了财的老板和脚夫们,表面上嗤之以鼻,暗地里却为儿子寻了老师读书识字,所以在周宁还无力顾及上层建筑的国民教育时,民间已经自发的兴起了私学。
什么时候都不要小瞧民众的智慧和力量啊,喜问,“私学可要收税?”
他们虽然得了全套的秦朝官制法律,也开始在周地推行运用,但秦朝是禁止私学的,所以没有这方面的前例可依。
“诸位认为呢?”周宁把问题抛了回去。
喜想了想,道:“老夫认为不收,读书识字的人多了,往后作坊扩建再招人时也便宜。”
毕竟如今作坊的产量是跟不上外头的需求的。
张良居于周宁的左手第一位,也摇头道:“某也认为不收,读书之事到底不同于商贾。”
黑也道:“都读书明理了,再教规矩也容易些。”
也有持反对意见的,说话的是高奴的父老,“都去行商,去教书,去上学,去做工人,地里的庄稼谁种?不禁止私学可以,但不收税是否鼓励太过。”
虽然能挣钱从外面购买粮食,但若是形成了依赖……人不用纸不会死,但不吃饭却是活不了。
果然人多,思考的角度更全面,结合农耕之事,周宁道:“私学不收税,但需取得办学资格。”如此免得略微通几个文墨的人都往私学里挤,“具体应具备的资格,左丞相组织商议后,报一个章程给我。”
“至于农耕之事,”周宁沉吟片刻,她是想要不收税的,但他们现在还不具备这个能力,不说如今正处于战事准备的紧张时刻,即便是收复了九原,将破败的九原建设起来也需要不小的公共支出,“轻田租,降为十五税一。”
秦朝十二税一,但秦征六国以及后来暴·虐的秦二世在位时,一度达到了三税其二的高度,百姓苦不堪言,而刘邦得天下后轻徭薄税,降田租为十五税一,百姓得以休养生息。
所以此时她虽然不能直接免除农业税,但十五税一较之之前,已经是很大的降低减少了。
果然高奴父老大喜过望,拱手谢道:“王姬仁德。”
然上郡特殊的百姓成分,其灵活胆大带来的也不全是好处,彭越道:“因为如今往外售纸的利益很大,行商们千方百计的弄马,从匈奴那边搞就算了,现在还有胆肥的,把手都伸到军队战马这一块来了,以次换好,谎报死亡,少报出生。”
彭越说得咬牙切齿,军队里发生这样的事,对他来说是奇耻大辱,他娘的那些个商人,真是要钱不要命了,还有他手底下的士兵,那么多政治会白听了。
不能说是望的政治思想抓得不如黑,而是二十多万大军,数量太大,难免有疏忽,就是黑管着的两个厂,人数虽少,但因为利益重大,往上扑的间谍探子使的手段计策比之战马之事还层出不穷,叫人防不胜防。
如今两个作坊除了行政人员,技术人员都已经转为封闭式管理了,除此之外就是严惩,连坐诛族虽然残暴,但在特殊时候确实也有它存在的必要性。
两个作坊的主要工人,其家人全部在官府的控制下,而普通工人五人为一班,十班为一组,一班中若有外泄消息者,一班工人皆连坐,组长也会被惩罚,而泄露消息的工人的家族成员也会被诛族。
他们从咸阳得了天下的户籍,除非其家人亲眷早早的离开了上郡,否则按图索骥,一个也逃脱不了,但是想全体离开上郡也是不容易的。
上郡虽然对外开放行商,但还要检查传验,没有正当理由,亭长也是不敢乱开证明的,尤其是这种涉及整个家族成员的迁徙证明。
但偷战马之事不同于泄露机密,彭越再如何生气,诛族还是太过了,周宁淡声道:“杖责、除军籍,再加上所盗或准备盗取之物数倍的罚金,其子女不得参加作坊的招用,这四样你下去开会,按照偷盗金额和情节的严重性划出几个惩罚段来,报给我看看。”
发展太快了,各种问题也暴露得很快,周宁每日都要花大半的时间处理日常政务,除此之外还要盯着中原和匈奴的大动向,还要偶尔外出巡视军队以慰军心工心,巡视冶铸作坊、造纸作坊以表重视,孤独园和济善堂也要走一走,收拢民心。
还有更多的是处于筹备中的事,比如改楚军军制为秦军军制的进度,新商法的编写,新发现的煤矿的开采、城内的建设等等。
她这个王姬目前还住在高奴县的县衙呢,不过这都是小事了,而且也正好刷声望,周宁按了按眉心,换了外出的大衣裳,准备去冶铸作坊和造纸作坊巡视。
系统原本还高兴自己升职加薪、财源广进呢,但见了宿主的工作强度后,就只剩下心疼了,【做皇帝原来这么忙这么累呀~】
这才哪到哪,【还只是个诸侯王呢。】周宁笑了笑,万事理出规矩来就好了。
冶铸作坊是最早进行封闭式管理的地方,毕竟武器之事从来是国家机密,至于造纸作坊,是在官方和作坊切实见到其后的巨大利益才开始严抓保密的。
冶铸作坊整体分为里外三层,从外至里,一层比一层防守严密。
最外层做最基础的工作,往来的运输停靠,小工们捡煤、破碎筛分矿石,作坊的文职人员办公,厨工们做饭等都在这一层。
第二层则是好几个高耸的炼铁炉,负责按照最里层的要求为其提供炼好的原料,至于最里层,哪怕是第二层的许多工匠也是不知最里层有多少人、什么人、在做什么。
冶铸作坊和造纸作坊,周宁并不常来,除了初建的时候来了一次,这是第二次,但在官方足够重视,资金又充足的情况下,发展了两个月的作坊的规模显然不能同初建时相提并论,周宁踏入冶铸作坊的最外层,放眼一看,建筑和布局已然陌生,人也没有两个她面熟的。
唯一一个有些面熟的,还是穿着造纸作坊的衣服过来送空白账本的,不过周宁也不记得为何面熟了,见他也望着自己,周宁笑着对他微微点头,像是没有想到堂堂王姬会对他颔首微笑,那人更加面红而手足无措了。
不过工人们见到周宁都很紧张,哪怕周宁温和的笑着让大家不用管她继续工作,所以周宁也并未将那人的失态放在心上。
哗啦一声,一簸箕煤碳末子倒到地上,其中有一块略大些的滚到了周宁的脚边,脏污了她的鞋面,霎时间整个作坊针落可闻,捡煤的小工已经身子一歪,已经面色苍白、瑟瑟发抖的跪倒在了地上。
哪怕周宁的名声再好听,再言传她为人如何温和仁义,但身份的巨大差距摆在那儿,他们不可能不怕她,尤其王姬的喜洁和她的仁德一样广为流传。
小工的脸更白了。
周宁俯身拾起那块碳末,大约有龙眼大小,对着那小工笑问道:“这也是要送进去炼铁的吗?”
见周宁并没有生气的意思,那小工面上略微恢复了血色,但整个面皮还是紧张的绷紧了,“不,不是,是要扔掉的。”
“为什么?”周宁走近他好脾气的问道,仔细看他脚边的几堆煤炭,确实是将块煤和末煤分开放置最大的煤炭堆的两边,想来是在分拣。
“里,里头的师傅说,说、说是末煤扔进炉子里不好烧。”小工紧张的解释道。
“这样啊,”周宁点了点头。
直到汉朝的很长一段时间,冶铁都是用的木炭做燃料,首先相对于地底的煤炭的获取难度,伐薪烧炭的难度要低得多,同时煤炭旱柳和含磷较高,也会影响生铁的热脆性。
而与不用末煤相关的一条,应该是煤炭的气孔度小,透气性不好,在炉内受热后容易碎,从而容易使炉内的料层凝结堵塞,影响正常冶炼,而末煤更是不好通风,所以才弃之不用了。
煤炭冶炼虽然有这么多不好,但周宁还是让铁匠们改用煤炭,因为木炭冶炼对于森林植被的破坏太严重,生产一吨生铁要消耗七吨木炭,这个木材消耗量,周宁表示供应不起。
就是这个末煤,就这样扔掉,周宁也觉得挺浪费的。
就着手中的煤块,周宁在小工的身边蹲了下来,以地为纸,画了一个圆柱体,圆柱体上有许多小孔,正是她小时候见过用过的蜂窝煤,周宁转头对那小工,又抬头看向别的看着此处的工人。
“能不能想办法把末煤加工一下做成这个样子,我想里头冶铁的师傅们会愿意使用的。”周宁笑着如此说道。
煤炭染黑了她纤细的指尖,她蹲在煤炭堆旁边,雪白的衣衫也染上了煤炭的脏污,高高在上的喜洁的王姬从来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刻。
但,她眉目温和的笑着,阳光在她的睫毛上跳跃,她的眸子仿佛阳光下水波潋滟的明溪,眉心几瓣桃花嫣红,霎时间就将人带到了生机盎然的春天,那么温暖,又那么明媚而耀眼。
此刻冶铸作坊外层的工人们觉得她比从前的哪一刻都更像神明,不,她分明就是神明!
已经放下空白账册的文人忘了动作,双目惊艳而呆怔的看着眼前此景,他的眸光越来越亮,像是最最虔诚的信徒终于得遇神迹,整个人陷入了一种狂热的痴迷。
周宁似有所觉的对上了他的视线,见他眸中的痴迷不带任何情·色的意味,又随意的收了回来。
巡视完两个作坊,周宁便回了县衙充作的宫殿。
造纸作坊内,一中年男子皱着眉严肃的又问了一遍,“你真要买?”
稍微年轻一些的男子双目带着兴奋的光芒连连点头,“嗯,买!”
“这可要花你整一个月的工钱!”中年男子又加重了声音提醒道。
“方大哥,我知道,我也真的想清楚了,我想画这幅画已经想了两个月了。”男子激动的搓了搓手指,虽然他现在更想画的是另外一幅,不过画卷的主角却是没有更改。
“那用普通的白纸不行吗?你就一定要买画轴?!”被唤作方大哥的男子还是不赞同。
男子坚持的摇了摇头,“配不上,方大哥。”普通的白纸配不上他心中的构图。
那方大哥闻言一噎,也是气得够呛,“行行行,你画技好,你文诺要是画技不好,也不至于到了上郡。”
说完,一把抓过男子的钱袋,又小心的抽出一副空白画轴给他,“拿着,快滚,吃不上饭的时候别找我,也别告诉我。”
“嘿嘿嘿嘿,”文诺如获至宝的抱着画轴离开了。
“这真是……”方大看着文诺走远,摇头叹气,真是个痴人,叫人想生气都气不起来。
方大不知道的是,文诺不仅花了一月的工钱换了副不顶饿不能穿的画卷,还特意请了半天假回家作画,记忆中的画面太美好,他怕久了,他记不清细节了。
文诺急匆匆回家凝神画了半日,一直到了暮食时分才停笔画成,观画卷之画,连地面上带有圆孔的圆柱体都与周宁画的分毫不差,更别提那面带微笑看向画外的他的神明,更是栩栩如生、惟妙惟俏,连阳光下纤长卷翘的睫毛都根根分明。
“这是画的什么?”一道粗犷的男声在屋内响起,他的眸子惊艳的看着画中的女子,但很快就被画中地上的圆柱体吸引了视线。
“听说你今日去了冶铸作坊,那里头做的就是这个玩意?”来人指着那圆柱体问道。
“不是,”文诺像是并不奇怪男人的不请而入,笑着解释道:“我只是去冶铸作坊的最外层送账本子,哪里能知道里头的情况,这是我们王姬说的一种做煤的样式,王姬说把末煤扔掉太可惜了,做成这样的蜂窝形状就好烧了。”
“所以,”来人眼里飞快的划过一道暗芒,指着画中女子惊问道:“这就是周王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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