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历史上被项羽扣下不让归国的还有一个韩王成, 因韩王成命张良护送刘季入关,而张良将这一任务完成得太好了, 所以项羽迁怒韩王。
而如今没了韩王成,享此殊荣的就只剩下了一个刘季。
知道范增想杀自己之心不死,如今自己又出不去咸阳,即便得了汉中,刘季也完全高兴不起来。
这次可不是鸿门宴,翻身上马就能一逃了之的,四十万大军将咸阳围得水泄不通, 没有项羽点头,谁也进不得出不去, 可以说因为刘季要了汉中, 范增对他更不放心了。
“这可如何是好!”刘季在屋内来回踱步, 全然不见前头对着舆图指点江山的壮志豪情, 命都快保不住了, 还想着解气个屁啊。
在生死危机面前,只要能活着, 他宁可装孙子,现在的刘季甚至后悔自己原先因为不甘心多要了个汉中郡。
然而纵观刘季的人生经历,那真是如开了挂的男主角一般,每每绝路都能逢遇生机, 每每失败都还能重整旗鼓。
彭城之战刘季败得多惨,被楚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团团包围, 逼到了泗水河边, 就这么一个插翅难飞、必死无疑的局面,都能遇到突刮狂风,而且正正好好是从西北方向刮起的狂风, 席卷着沙石树枝朝着楚军迎面袭去,叫刘季又逃过了一次死劫。
这次也一样,就在刘季记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前头砸出去的钱财发挥了作用,有一个美如冠玉的楚军都尉给他出了个主意,说要说服项羽放人其实不难,难的是有范增在旁边,只要把范增引开这事就好办了。
刘季有一个很难得的优点,只要你能给他出主意,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他都能放下身段请教。
而那美丈夫也确实是个多智的人,他对项羽道各诸侯王陆续就国,他们也得开始准备了,这劝楚怀王迁都郴州之事,得劳烦范增跑一趟。
项羽自封西楚霸王,国都便定在彭城,而如今怀王居彭城,一城岂能容二王,自然得劳烦怀王迁走了,而怀王身份特殊,不可慢待,确实没有比范增更合适的人选了。
范增自己也知道此事,于是他准备出发了,但临走前也对项羽嘱咐了又嘱咐,万不可放刘季归国。
然而耳根子软也是项羽的一大特点,范增走了没多久,在项伯的劝说下,项羽还是答应了放刘季入汉。
正巧这时,处理完韩王后事的张良回到了关中,原本公元前206年四月刘季入汉之时也是张良辞别刘季之时,可如今却是他两的重逢之日。
刘季见到张良高兴啊,发自肺腑的高兴。
原本在张良为他下属的短暂时光里他就觉得张良是个人才,后来他在吕家兄弟那里听说了张良的计谋事迹,又经历了这么一段日日头上悬着刀的压抑日子,更觉得张良之才可贵难得。
张良看着笑呵呵直迎到了府门外的刘季,突然有点怀疑自己原本的判断,若真是他所为,他如何能这么坦荡真诚的迎接自己。
但是……张良脸上挂起和煦的笑容同刘季见礼,但是除了他还有谁呢,师妹心细如发,若是她出手,不会如此粗糙拙劣。
其实凶手的手法也说得上很小心谨慎了,刺杀现场没有一点能透露凶手身份的痕迹,射入韩王胸口的箭头也没带任何标识。
但是现场没有,他从咸阳回去奔丧的路上却发现了不少标识明确的痕迹。
有士卒打猎时发现的射到树干上的周军箭头,以及沿路偶尔能发现的周军士兵的独特鞋印,还有偶有被荆棘灌木划破挂住的周军士兵的衣料……
桩桩件件都将此事指向了师妹,而且师妹不止一次表露出想叫他帮她的意思,若是韩王没了他的第一选择也确实是师妹,这样算下来真是有动机有能力有证据,完完全全就是师妹。
然而再将此事细想想,却有颇多疑点。
以师妹的思虑周密,她会在派出刺客时便叫人换下周兵的一切着装武器,再者,若韩王死了,而凶手便是师妹,他的选择会是谁呢?
但这也不排除是师妹反其道而行之的故意为之,毕竟师妹谋略过人。
张良在来的路上想了很多,他将此事翻来覆去的想了又想,他想到了喜盘点清查时少了的皮甲、军履和箭矢,以喜的身份,若此事真是师妹所为,他不可能不知情,但他那态度,纯粹是就事论事、公事公办的态度,并没有特意说给他听的意思。
再有,就需要的迫切程度而言,师妹本身就谋略过人,又有霸王一心一意护着,即便没有自己,她也不会艰难到哪里去,相反刘季就不同了,吸引了霸王全部火力的他可以说是步步艰难,哪怕就了国也还是艰难。
最后,是两人的品性,他没忘了刘季从鸿门宴上逃回来时的情景……
听着刘季诉苦范增对他的杀意、项羽对他的防备,张良敛眉思考片刻,问道:“那您入了汉中打算如何行事?”
刘季苦笑,“我还能想着行什么事?只求霸王和范增不再惦记我,我就谢天谢地了。”他现在完全被项羽和范增这一出又一出的弄得没有胆气脾气了。
张良看着刘季摇头道:“你这样走了,只怕霸王还是不能放心。”
“唉。”刘季叹气,他也知,尤其这还是特意引开了范增才求来的脱身之机,他就怕等范增回来再同项羽一说,项羽又改了主意,领着大军来追击他。
“不过,您若真是这样想……”张良缓缓说道:“那我给您出个主意吧。”
刘季双眸一亮,握住张良的双手,“子房快请说。”
“您入汉之后,将栈道烧毁,以示天下没有东还之心,既可以防止有人背后袭击,也可以消除霸王的疑心。”
如今只求能顺利脱身保命的刘季闻计大喜,果然也准备采纳张良的计策。
等刘季出发时,张良亲自到褒中为他送行也是辞行,刘季不禁诧异的问道:“子房不随我入汉?”
我为什么要随你入汉呢,张良心中冷笑,自此再无疑虑。
韩王死了,知晓他和周宁关系的人都会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会去投奔师妹,怎么,刘季却像是笃定他不会去投奔师妹呢。
除非……他知道他有必定会舍弃师妹的理由,再没有比师妹杀了他的君主更好的缘由了。
汉王真是好算计啊!
汉王既然这么会谋算,又何苦为了区区一个他绕这么大一个圈子,而他若真值得汉王费这么多谋划算计,又为何要随他去偏远荒芜的巴、蜀,做偏安一隅、前途有限的闲臣呢。
刘季眸子一转,刚惊觉自己失态,便见张良笑了笑,淡声道:“某还有一问题想当面问过周王姬。”
刘季以为他已经认定了是周宁所为,所以没注意自己的失态,心里松了口气,又拉着张良的手道:“唉,我真是舍不得子房啊。”
张良笑道:“有缘会再见的。”
“哈哈哈哈,”刘季大笑,以为张良在暗指等见过了周宁,断绝了关系,便来投奔他,“我相信我和子房的缘分不止如此。”
张良叫刘季烧的栈道是褒斜道,除了褒斜道外联系关中与汉中的还有子午道、傥骆道、陈仓道和武关道等,只不过褒姒道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所以即便刘季烧了褒斜道,张良还是可以去到汉中的。
张良站在栈道的一段,看着刘季行过褒斜道,再看着栈道烧起,升起滚滚黑烟。
在我们再次相见之前,你就好好的待在汉中吧。
张良深深的看了一眼远处黑烟中并不清晰的汉军身影,转身上了马车,一路往上郡而去。
张良的计策确实是有效的,项羽一直派人关注着刘季的动向,听闻刘季烧了栈道后,对他大为放心,也不怕亚父回来后,就自己放刘季归国之事不好交代了,于是也开始安心准备自己回彭城之事。
不是没有人劝项羽都关中,据关中之险而称霸天下,然而项羽言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于是谏言者讽刺项羽道,都说楚人目光短浅,如猕猴戴冠,果真如此。
项羽大怒,将之下了油锅,其后帮刘季出计引走范增的美丈夫陈平和韩信也有出言相劝,然而怒急的项羽哪里听得进去,于是当刘季的钱财送到陈平那处时,陈平顺水推舟的收了下来,也算给自己留个后路。
但项羽想要就都彭城也不是没有一点阻难,怀王将前去劝他迁都的范增大骂了一顿,言项羽背信弃义、目无尊上,然而骂了一通后,怀王也识时务,知道不能力敌,还是准备着收拾东西去郴州了。
与项羽的这丁点麻烦比起来,入汉路上的刘季才是真的惨。
他带着大军一路翻山越岭,山高路险,常常是走在徒壁悬崖上,周围又人烟稀少,士兵们怨气一日大过一日。
尤其是刘季用钱财从周宁解散的军队那里接手招揽过来的士卒,如今有了对比,才知道原先在周王姬手下当兵的日子竟是神仙日子。
人心中有埋怨不满,便忍不住与同样受苦受难的战友说道,于是刘季手下的士卒暗地里都被普及了做周兵的好处。
不满与怨恨逐日累积,见刘季下令烧了栈道,知归家无望的士兵终于忍不住纷纷逃跑,连将领都跑了几十个。
刘季一日日听着报告都有些麻木了,跋山涉水,终于到了国都南郑,生死危机解除。
是夜,刘季见着陌生的山水,看着军中少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又听着正在安置住处的士兵们嘈杂中的不满,心中也是攒了一肚子苦水,一个人对月喝酒愁闷,便想寻萧何来说话共饮。
然而不寻不知道,一寻吓一跳,士卒没有寻到萧何,听人说看到萧何骑着马急匆匆的出城了。
刘季的手一抖,酒水洒到手背上,整个人瞬时惊出一身的冷汗,萧何可是听过他的壮志豪言的,若是他去告诉了项羽,那……
“派人去追!立刻去追!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他给我追回来!”
就在刘季这边上演萧何月下追韩信的经典桥段之时,周宁也终于到达了上郡。
周宁入主国都高奴时,上郡的百姓并不表现得如何兴奋激动,反而是九原的百姓热泪盈眶。
有救了,他们有救了!
匈奴是异族,异族可不把他们当人呐,他们想打便打,想杀便杀,便是他们掳走的亦或是强.暴的女子生下的他们的孩子,他们也当那孩子是杂种、野种。
总之,九原百姓苦啊,所以再没有哪一处的百姓比九原郡的百姓更期待着周宁的到来、盼望着她的解救。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开始宁宁的基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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