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和玉本也没指望别人,不过魔尊这么正儿八经地要求,他自然也正儿八经地答应。
魔尊毁了母蛊,焦和玉就自由多了,可奇怪的是在那之前他逮着好看的人就想亲一亲试试看,真没了噬心蛊却没了这种想法。
难道他中了魔尊的套路?
焦和玉心里犯嘀咕,面上却没说什么,每天勤勤恳恳地去当监工,不时提个损建议,让学生能更充分地享受被妖魔们按在地上摩擦的乐趣。
没了长霄,焦和玉也没觉得不习惯,每天在外面呼朋唤友玩耍,从秋水书院的新生老生之中听取他们的建议。新生们面皮薄,很多人不太敢和焦和玉说话,老生们就自在多了,反正他们快毕业了,坑起师弟师妹们一点都不手软,给焦和玉提供了许多新鲜玩法,哦不对,试炼方法。
没过几天,元离来和焦和玉辞别,说是要和师姐回玄冥宗去了。元离比一开始成长了不少,不仅是实力上的,还有心性上的,看起来沉稳了许多。他还是很舍不得焦和玉,但也知道自己现在还太弱小了,没有资格和魔尊他们争,所以他听师姐的话回去勤加修炼。
焦和玉瞧见元离这模样,笑了笑,抬手揉揉他的脑袋,说道:“回去吧,好好修行。”他眉眼柔和,语气鲜有地没带上惯有的撩挑,而是正儿八经地和元离道别。
当年之事对他而言已经太遥远,他本已忘得差不多了,那日长霄提起来了,他才勉为其难地回忆了一下。
其实也没什么好想的,哪都他们都是任人宰割的孩童,遇到那样的事谁都不愿意抛下谁,可不分开跑肯定要是死一起的,那不是什么都没了吗?
至少,最后他们都活了下来,虽然活得不算好,但比起那些早早命丧黄泉的人来说,他们也活得不算差。
好歹这一次,他们没有相见不识、反目成仇;他没有和那本乱七八糟的书里写的那样用血肉滋养噬心蛊到它破体而出;这个从血缘上来讲是他弟弟的人也不曾辗转于那么多人身下,成为那么多人争抢的对象。
至于当初迟霄仙君选择救谁,那种时候谁有空反复衡量,当然是先救最可能遇到危险的要紧。事实证明迟霄仙君也没选错,他们兄弟俩这不都活得好好的。
这些乱七八糟的过去,没有人记得也好,反正他也不打算记多久,往后见面少了,自然也就不会想起来了。
元离脑袋被焦和玉的手按住时,微微地愣住了。他仰头看着焦和玉,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又涌了上来,盈满他双眼。
“你可真是个爱哭鬼啊。”焦和玉嘲笑道。
“不,不是。”元离哭了起来。他感觉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被他忘掉了,可是他越是急着想回忆起来,脑袋就越是一片空白。他不是爱哭鬼,他只是好难过,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难过。
“你这样哭,你师姐要
来找我打架了。”焦和玉看了眼立在不远处的凌秋霜,递给元离一张手帕让他把眼泪擦干,径直朝凌秋霜走了过去。
元离抓紧焦和玉递来的手帕,想追上焦和玉,又硬生生忍住了,安静地站在原处看着焦和玉走到了凌秋霜面前。
凌秋霜一脸警惕地看着焦和玉。
焦和玉提醒说道:“你要是不想害了元离,就要注意不要让人有可乘之机。”
凌秋霜顿住。
焦和玉说道:“你的身体很适合当强大灵魂的载体。”
对于玄冥宗留女不留男这种简单粗暴的做法,焦和玉其实不太赞同,大不了把小孩扔去魔宗自生自灭,也比自己把孩子弄死要强。再说了,凌秋霜长这么大都没被夺舍,不正说明那不是绝对的事。
“以后不要轻易被外界影响。”焦和玉说道,“你自己不被动摇,自然不会让那些玩意有机可乘。”
凌秋霜定定地注视着焦和玉含笑的双眼。他总觉得焦和玉和从前不太一样了,仿佛一下子收起了所有棱角,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起来。
是什么让他改变的?
凌秋霜不知道。他看向立在不远处的元离,回想着这些时日的痛苦挣扎,过了好一会才说:“你的话,我记住了。”那样的劝告从焦和玉这样的人口里说出来其实有些荒谬,可他们三个人之间发生的一切本就荒谬得很,多这一桩也不算多。
凌秋霜带着元离走了。
焦和玉一个人在路上溜达,发现杏花快要谢了,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碎石去打枝头剩下的杏花。就在离他最近的那株杏花要被他祸害光时,他踢出的石子被人伸手抓住扔到一边。
焦和玉抬起头,见到了不知什么时候找了过来的魔尊。他笑弯起眼,跳起来扑到魔尊身上,整个人挂到了魔尊怀里,说道:“你也出来看花吗?”
魔尊看了眼地上那些被焦和玉打下来的花枝:“你管这叫看花?”
焦和玉振振有词:“它们的同伴都快掉光了,它们孤零零挂在上头多寂寞,我是在帮它们快些回归大地的怀抱。”他说完又搂着魔尊一顿瞎蹭,“你这两天去哪了,我好想你啊。”
魔尊说道:“去让迟霄仙君不用忙活了。”他抱着焦和玉往回走,丝毫不在意沿途一些学生投来的探究目光。
焦和玉自然也是
不在意的,他软趴趴地把脑袋搁在魔尊肩头,瞧着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听了魔尊的话,焦和玉弯起唇笑道:“你这是背着我去向情敌示威吗?你心眼好小。”
“这种事情,本来就容不得第三个人。”魔尊说道。
魔尊去见迟霄仙君,自然不仅仅是去向迟霄仙君示威,要不然他也不会一去两天。他们这次见面,魔尊告诉迟霄仙君噬心蛊已消失,迟霄仙君则感知到他身上同样存在禁咒,提醒了他这件事。
魔尊闭关两日,就是解决迟霄仙君所说的那个禁咒。
禁咒一除,魔尊清晰地得到了两份记忆,一份关于是儿时的,一份是关于另一个时空的。
前任魔尊挑中了他这个儿子作为“继承人”,实际上是把他当成载体来培养,准备等他成长起来便对他进行夺舍;焦和玉也是被挑上的,只是焦和玉是被挑中作为噬心蛊的容器,前任魔尊对焦和玉不吝于奖赏与培养,目的是等将来夺舍之后用焦和玉作为炉鼎汲取补养,同时也用焦和玉的血肉滋养噬心蛊。
为了让他们的身体更适合作为载体和炉鼎,前任魔尊还把他们的一部分灵魂通过秘法剥离出来扔进另一个时空。
就这样,他们“四人”被放在不同的环境长大,直至前段时间才两两融合起来。
魔尊紧紧环住焦和玉的腰。
命运对焦和玉总是不太公平,他在两个时空都在正道人士抚养下长大,焦和玉却生长在两个最危险也最肮脏的地方――
在魔宗这边,焦和玉得直接面对他那位“父亲”,虽然焦和玉提起来总是满不在乎,可那人既然做得出用焦和玉的血肉滋养噬心蛊这种事,自然不会是个对焦和玉这个“义子”亲切和善的长辈。
在另一个时空,焦和玉出生在以犯罪率高闻名的三不管地带,从小接触的都是三教九流之人,对所有人都心怀警惕,甚至得提防路上遇到的孩子会不会突然掏出把刀扎过来。
焦和玉跟着黑医学了几手,慢慢混了个温饱,后来当地一个老大受了伤,没人敢上去动刀子,焦和玉眼也不眨地上去操刀。老大痊愈后对焦和玉另眼相看,给了他不少优待,还不时地把他带在身边让他露露脸,让其他人不敢对焦和玉动心思。
焦和玉也争气,认认真真学起了医,花了几年便混成了老大的专属医生。正是因为焦和玉这重身份,他装作手上的下属去找焦和玉治伤,一来二去和焦和玉熟悉起来,利用焦和玉获取了不少有用的情报。
一来他一心要完成卧底任务,后来却逐渐被焦和玉所吸引。他们时常躺在床上,你一言我一语地勾画着属于他们的未来:等他们攒够了钱就离开那个三不管地带,找地方开个小店,小超市也好小饭店也好,只要两个人好好过,总能养活自己的。到那时,他们就可以像普通人一样活着,再也不必在枕头底下藏着枪。
再后来,他带
人端了那个老大的老巢,把焦和玉作为线人带回去保护起来。
焦和玉却不愿再和他在一起。
两个人每次见面都会吵起来,吵到最后总是不欢而散。他不明白焦和玉为什么能和那个一无所有的“自己”约定未来,却无法接受他,甚至开始质问焦和玉是不是喜欢那个作恶多端的老大。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他最后一次出勤时出了意外,再也没能回去与焦和玉相见……
魔尊紧抱住
怀里的人。
小时候给他馒头的人确实是元离,可那馒头却是焦和玉弄回来的。焦和玉也还是个孩子,养不活两个只会拖后腿的人,想办法给他治好伤之后便把他送到一处宗门外,自己领着元离走了。
那天风雪很大,他掏出自己从小带着的玉佩犹豫了很久,还是追上去把它塞到元离手里许下承诺。焦和玉就安安静静地站在不远处一株树下候着,等他们说完话后才对元离说:“别磨磨蹭蹭,该走了。”元离听焦和玉开口,马上听话地跑了过去。
从始至终,焦和玉都没有看他一眼,仿佛他永远是个不相干的人。
一路上他明明和元离更要好,分开以后他却时常想起焦和玉凶巴巴的眼神,直至有一天,所有关于焦和玉的记忆忽然从他脑海里彻彻底底地消失了,他所想的只有好好修炼,成为天底下最强悍的存在,再也记不起焦和玉这个人。
这些事,始终只有焦和玉一个人记得。
不管被迫面对什么样的环境,焦和玉都努力想要好好地活着,可他得到的永远是抛弃和欺骗,所有他想要相信的人,最终都是别有所图;所有他想要拥有的东西,最终都会离他而去。
“等这边的事忙完了,我和你去找你的家乡。”魔尊缓声说道。
“你还记着这事呢。”焦和玉笑眯眯地说,“可是你又不会做菜,你没法和我回家乡开酒楼。”
“我们可以开个西点店。”魔尊环抱着焦和玉说道,“你说过的,西点好学,随便学学就会了,我们店里的蛋糕要一天一个样,看心情卖给客人,要是客人长得不好看,我们就不卖给他。”
焦和玉顿住了。
他仰头看着魔尊,睁圆了眼睛:“是你?”
“是我。”魔尊哑声说。
焦和玉挣扎着要下地,魔尊却牢牢扣住他不放开。
他冷不丁地张嘴往魔尊颈上咬去,咬得很深,血慢慢渗了出来。
血腥味在焦和玉口腔泛开。
热乎乎的。
人是活的。
焦和玉伸手回抱住魔尊的脖子,眼睛慢慢红了。
“你骗了我,我不原谅你。”
“那你罚我一辈子给你做牛做马,不给工钱的那种。”
“想给我做牛做马的人多
了去了,我又不缺你一个。”
“那我还是要给你做牛做马,怎么赶都赶不走的那种。”
“你变油嘴滑舌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喜欢的人特别油嘴滑舌,我跟他在一起久了就学会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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