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夫高升, 带着家小回京, 即便贾政夫妻已经分出去了, 也依旧回荣国府团聚团聚。
贾珠和贾元春入内相见的时候,贾敏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现在贾珠和元春一个二十一, 一个十九, 皆没定亲。古代, 这样的年纪已经相当难说到好人家了。加上贾政一房也是过惯了国公府的日子的,如今出去自立门户, 贾政不过是五品工部员外郎, 却往往觉得和自家同等人家是小门小户,不肯许婚。贾珠兄妹两个的婚事, 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了。
因为通灵宝玉的事, 贾政夫妻都不喜欢贾琅, 甚至贾珠兄妹都嫌弃贾琅带累了他们,也不喜欢这个弟弟。
贾母看不下去,将贾琅接来在族学上学, 就住在贾母房里。贾母爱热闹, 接来贾琅之后,索性将贾探春也抱来养。赵姨娘原本是想自己养闺女的,后来,赵姨娘又怀了一胎, 便顾不得了。如今赵姨娘已经又生下一子,名曰贾环,养在自己身边。
父母兄姐来了, 贾琅和贾探春也是要来相见行礼的。因为受的冷眼多了,贾琅有几分处处留心、时时在意的样儿,行事十分谨慎。
贾琏还记得原著里,贾宝玉初见林黛玉的情景,上去就替人取字,可说十分没有教养了。但这次,原著中的男女主相见,贾琅只是多看了林黛玉几眼,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没敢造次。
贾琏内宅见过贾敏,依旧到外间说话。当年贾琏南下办粮种案子时才十三岁,那份决断本事,林如海自己都佩服,现在贾琏十七岁,已经立了军功,封了伯爵。
林如海十分喜欢这个侄子,叫贾琏同桌吃饭,又问贾琏族学的事,还叫贾琏带路,去族学看了一趟。林如海见贾家族学办得当真不错,赞到这是立家之本。又笑言以后等林枫大些,也送来贾家族学读书。
只是林如海没想到,他这头打趣将儿子送来族学,那头贾敏已经定了林黛玉入贾家的女学。细算来,也不是黛玉到贾家教养,就是初步定了黛玉时常到贾家走动走动,也跟着范嬷嬷习些武艺。
贾珂今年八岁,因为窦氏没有嫡亲女儿,贾珂的生母又在生她时难产死了,贾珂打小是记在窦氏名下的。窦氏是贾家长媳,自然将贾珂做宗妇培养,请了女先生教贾珂读书习字。故而,如今的贾珂活泼自信,和原著里因为无人疼爱,有些怯懦的二木头贾迎春全然不同。
贾琏又想到原著里,贾迎春后来被孙绍祖虐待而死,后来便请示了窦氏,让范嬷嬷传贾珂一些武艺。
今日林家表妹首次来走动,见过长辈之后,便有贾珂带着一处玩去,不知怎么,贾珂说起习武的事,林黛玉便说也要学。贾敏想着林黛玉生下来的时候身子有些弱,好不容易才调理过来,她若学点皮毛功夫强身健体也是好的,若是受不得这个苦,以后不学就是,便问过了窦氏。
窦氏知道范嬷嬷是贾代善留给贾琏的人,明着是贾琏的嬷嬷,实则贾琏院子里有一部分人是没有身契的,人家都是良民,也只听贾琏差遣,于是,窦氏又打发人来问贾琏。贾琏问了范嬷嬷,这事才算定下来。
柳苹回京授爵后,原说将柳湘莲接回去的,只是柳湘莲已经习惯了在贾家族学求学,柳苹问过贾敬之后,便也同意了。只是送了礼物到贾敬家里,谢过贾敬这一年的照拂,又送了束脩到族学谢过先生。
接下来的日子,倒还安生。
半年后,贾瑚之子出生,贾赦一房有了嫡长孙。
贾琏依旧会和皇太孙通信,偶尔也会入宫一趟,但是大多数时候都在族学里督促贾家子弟训练军事技能。当然,这些孩子们都是长身体的时候,贾琏虽然要求严格,也是劳逸和和,除了每日下午练半日外,还会每隔五日给众人放一次假。
展眼入了秋,因为去岁在西海沿子打了胜仗,景和帝心情不错,决定到铁网山围猎。除了皇室宗亲外,还有部分文武百官和世家子弟同往。贾敬、贾琏都在前去之列。
贾琏听了徐元传话,略微愣了一下神,才命人送徐元出府。原著里,到了今年,朝堂斗争就应当进入了白热化,因为按原著的时间线,明年就到了林如海送林黛玉进京的时候。
虽然前儿林如海夫妻到荣国府拜会,只留了大半日,但贾琏也看得出林如海十分重视子女。即便如此,原著里林如海依旧送了林黛玉入贾府托孤。穿越之前,贾琏就觉得林如海送林黛玉入京的举动不像是单纯的希望女儿有国公夫人教养,更像是送走唯一的牵挂后,独自在江南放手一搏。
原著说,林如海原本准备让林黛玉在家守制读书,送林黛玉入京的事情十分突然。看书的时候贾琏就怀疑林如海送林黛玉入京,是因为江南的党争十分汹涌,林如海有送林黛玉入京避祸的意思。
现在江南的局势倒是控制住了,林如海夫妻都活着,还提前回了京城。西海国也已经战败求和;在景和帝的几番整治之下,吏治也比原著里清明,似乎原著里提及的许多危机都已经解除。但是甄函关还没有抓到,这次秋狩,当真会那样顺利吗?
即便贾琏满心疑虑,却也没什么证据,表面上看,朝堂内外都很安定。这年八月初一,景和帝带着皇室宗亲、文武朝臣,由柳苹负责护送,浩浩荡荡的朝铁网山去了。而京城,则留皇太孙司徒珏监国,江大虎留京。
贾琏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向景和帝告了假,留在京城。贾敬同行伴驾,前去铁网山。
原著中,林如海之子在三岁上死了,紧接着贾敏过身,林如海送林黛玉进京。现下从林如海一家的健康状况看,贾敏和林枫都不像是不足一年就要自然死亡的人,那么江南约莫就要发生大事了,贾琏也因此留在了京城。
这些年景和帝将权柄抓得很紧,贾琏瞧着,不管原著里的新帝是谁,现下都无法将景和帝逼退位的。皇太孙留在京城监国,实际上也不会发生什么大事。
这日贾琏入了东宫和皇太孙说话,皇太孙道:“定远伯,铁网山秋狩,你为何不肯去?若非皇祖父给我派了差事,我也去了。”
贾琏笑道:“殿下,微臣若是说错了什么话,还请殿下恕罪。微臣总觉得,江南近日有大事发生。”贾琏现在被封伯爵,在景和帝和皇太孙面前,也已臣子自称了。
皇太孙知道贾琏向来料事如神,即便现在朝野内外十分安稳,也不由得警惕起来,毕竟这是他立储之后首次监国,可不能出了什么纰漏:“定远伯的意思是?”
贾琏自己也不太拿得准,摇头道:“微臣不过是随便一猜罢了,或是海匪或是倭寇,或是贩卖私盐,总要警惕着些。当然,也有可能是微臣想多了。”
皇太孙听了,点了点头道:“防着些总是无错,孤会安排人手注意江南动向;定远伯还有什么建议吗?”
贾琏沉吟一下道:“殿下,微臣以为,若只是倭寇或者只是私盐贩子倒不足为虑,怕的是内外勾结。去岁西海沿子的事,造成那样的伤亡,皆因霍烈过贪之故。多年以来,西海沿子流出了许多兵器,这些兵器只有少量落到西海军手里,其他的到的何处?未必没有到倭寇手上。
故而,微臣担心此次江南、闽地沿海的倭寇大规模的进兵,微臣以为,殿下可以派监军下江南,一则严查当地吏治,二则督促两地总督严加防范。若是倭寇不来,殿下也未兴师动众,御史台说不着什么;若是倭寇来犯,朝廷也不至于全无准备。”
皇太孙听了,沉着脸点了点头:“这些蛮夷,一刻也不忘到我中土咬一块肉下来。”
贾琏嘴角微动,心道:岂止本朝本代,就是到了将来的文明世界,所谓和平也不过是避免同归于尽的面纱罢了。
到了后世,即便因为几大强国都有了核武器可以自保,相互掣肘下没有谁敢轻易开热战;但贸易战、舆论战、经济战也一刻没有停止。富饶的土地和勤劳的人民,总能创造无穷的财富,这些财富永远会被人觊觎。
和平,从来都是建立在强大武力基础上的奢侈品,没有先进的武器和强大的军队,不配谈和平。
皇太孙见贾琏发呆,笑道:“定远伯还在担心什么?”
贾琏总觉自己有所疏忽,一时间没想起来,皱眉沉思。听皇太孙问,贾琏抬头道:“殿下,微臣是否可借全国各地这些年的地方志一阅?”
地方志是记录各地水文、气候、民俗、历年大事的书籍,收藏于各地官府。当然,地方志也会送一份到京城外书馆,以便朝廷掌握各地民情。
皇太孙听了,咋舌道:“各地地方志何止万册,定远伯可看得完?”说完皇太孙笑了起来。
贾琏摇头道:“微臣只借阅云南、粤海两地近几年的地方志,倒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皇太孙先是有些疑惑,不过贾琏思维向来天马行空,也不知道他又想到什么,点头道:“你如今是定远伯,本就有资格去外书馆。”
贾琏听了,告退出来,即刻去了外书馆。外书馆是朝廷藏书的地方,五品以上官员皆可凭官印入内借阅书籍。
贾琏找到云南、粤海两地的地方志,翻开细阅。,果见这几年,粤海、云南都风调雨顺。沉吟下子,贾琏将书借来,又去见了皇太孙。行礼之后,贾琏问:“殿下,这几年,南越和暹罗使臣前来朝贡,送来的贡品有无增减,所言南越民情如何可能查阅?”
皇太孙道:“定远伯怎么又突然想到南越和暹罗了,要查阅这些倒容易,鸿胪寺卿没有随皇祖父去铁网山,将其传来一问便知。”
当日,皇太孙就传了鸿胪寺卿到东宫,鸿胪寺卿听了这几个问题,道:“这几年,南越朝贡份例倒是略有增加,都是些金珠宝贝,翡翠玉器等物。就是每年使臣来递的折子都说南越遭了天灾,请朝廷赐粮赈灾。暹罗倒是贡品按旧例,暹罗国内也安稳,没有什么大的天灾人祸。”
贾琏听了,突然心中就有了数。皇太孙又问了些别的,叫鸿胪寺卿留下这几年南越和暹罗朝贡之物和朝廷赏赐之物的清单,便让鸿胪寺卿下去了。
待得鸿胪寺卿走了,皇太孙才问贾琏:“定远伯查问这些朝贡来往物品,有何深意?”
贾琏将云南、粤海两地的地方志拿出来,道:“殿下请看,这几地分别与暹罗、南越相邻,这几年云南、粤海、暹罗都风调雨顺,为何独夹在三地中间的南越年年遭灾?”
皇太孙虽然今年才被立储,但是打小就是受的储君教育,听了贾琏的话,立刻反应过来:“定远伯的意思是,南越要谋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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