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竟然真的一点也不在意。
冯玉凤后面的话周余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突然想起一月前秦月看自己的模样,一双水蒙蒙的杏眼明亮，总是带着担忧和关心，再想起此时秦月的反应,他突然感觉心里少了一块儿。
两人难道真要像他当时说的那样,无论喜欢或讨厌,无论他娶妻生子，就再也没有瓜葛了吗？
周余心情颇为烦闷，摆手拒绝了冯玉凤的好心好意。直说自己还没这打算,任冯玉凤怎么追问都不再多说了。
*
秦月和赵燕在各班教室忙得飞起。
学校马上就要进行最后一次期末考。
各班教学组组长组织班主任和任课老师进行鼓舞动员，平日散漫的教室总算多了一分紧张的气氛，连平日里上课呼呼大睡的同学也临时抱佛脚似的掏出了一干二净的课本。
赵燕桌上此时也摊开着数学书,书下面还是放着原先那个红皮塑封的本子,她正一手托腮,一手拿笔,一脸认真地写着什么。
看起来和其他认真备考的同学别无二致。
秦月凑近了看，才发现赵燕果不其然又在记账。
说到这个秦月不由有些感慨——当初赵燕用来显摆的那个红皮塑封本子,现如今已经被她拿来记账用了,上面清清楚楚地记着哪个班的同学,姓谁名谁,要了什么样式的、已经预先交付了多少钱、约定在什么时候交付......
大大小小、各项事宜列的整齐又清楚。
秦月看得叹为观止,突然觉得赵燕不学播音主持，过来改行做会计也不错。
她推了推赵燕胳膊，“快考试了，就先别整这些儿了。”
秦月一个小老板都没她这么着急，赵燕倒是自个儿把自个儿压榨到极致了。
赵燕振振有词地予以反驳，“我这是在做数学呀！生活里的数学！这是把理论应用到实际，我可没不学无术。”
说完还冲秦月眨眨眼睛,带着炫耀似的语气说道，“数学无处不在~”
秦月见前几次摸底考的试卷赵燕回回都是九十以上，有一次甚至考到了九十大几，也就不再强求。
赵燕和秦月的悠闲在一众学生紧张备课当中显得格外突兀。
但下一周，班上外号名为“金喇叭”的同学带了消息把刚建立起来没几天的紧张气氛冲散得一干二净，诸位学生本就别了几天、交谈欲十分旺盛，此刻更是叽叽喳喳热议个不停。
原来是三班陈杏仪的父亲出轨了，母亲去父亲单位门口大闹一场，当即就和那小三厮打在了一起......
*
那日秦秀丽被那渣男贱女气得急火攻心，一股怒气涌上心头之后，直接晕了过去。
待她醒来之后，一睁眼就看见陈红根和那人坐在床前。
她心里一口老血简直要咳了出来。
陈红根见事情藏不住了，竟然也不上前来解释，反而更加肆无忌惮、破罐子破摔。如今竟然直接把这女人带回了家里！
她刚醒过来就让她看见小三，这不是存心恶心人吗？
陈红根见她醒来，连忙凑了过来。
他像平时一样虚里八嗦地说了一大堆，或许是因为升了主任、当了领导，如今陈红根说起话来还一套一套的，张口闭口都是官腔。中心意思也十分明确——让秦秀丽保持冷静、理解他的难处、千万不要闹大了、若是闹大了对谁也没有好处云云......
看到陈红根如今这幅态度、这种语气，秦秀丽只觉得他说不出来的陌生。
秦秀丽没作声，待陈红根去上班以后径直去了县里干部的退休大院。
陈红根的父母住在这里。
两位老人虽然对她的出身有所不满，但平日里最要面子，若是让他们知晓了自己的儿子在外面做出这种丑事，必定会比当时嫌弃她还要嫌弃千百倍地嫌弃那女人。
秦秀丽进了屋子，义愤填膺地说完了整件事的经过，说到痛处时竟然忍不住落下泪来。
老太太越听脸色越差。两人平日里婆媳关系并不好，老太太自从她嫁过来时对她就不算满意，此后关系一直保持的较为冷淡，此时此刻竟主动为秦秀丽倒上热水、泡上枸杞和红枣，让秦秀丽暖暖身子、消消气，慢慢道来。而平日里没什么言语的老爷子也频频忍不住叹气。
两位老人安静地听完了秦秀丽的控诉，秦秀丽正期待着两位老人为自己主持公平正义时，老太太开了口。
说出来的话却让秦秀丽失望了。
两位老人避重就轻，话里话外都是让她多担待些，老太太还主动握起她的手，来回地喃喃重复道，“秀丽啊，这事儿是我们老陈家对不住你，这么多年了，一步一步这么走过来了，可别忘了根本。”
“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相互扶持、相互包容...”
那老太太和老爷子明面上把那陈红根训了一顿，可净干些和稀泥的事儿。
秦秀丽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她没想到，满嘴仁义道德的两位老人，对待此事竟然是这个态度。
平日里最爱面子的老人，对待自己儿子的丑事竟然如此纵容。
秦秀丽忍不住冷笑。
枉她还想找他们来主持公平正义，来了才知道，一边是亲儿子时哪有人会谈什么公平和正义？
这陈红根难道是皇帝不成，家里一个外面一个，非要生出儿子来、是家里有皇位要继承？
秦秀丽把他们的算盘看得一清二楚，二老无非是怕她到陈红根单位去闹罢了。
二老表面上还打着为她好的旗帜，还在苦口婆心地劝着。秦秀丽听着这冠冕堂皇的话，心头攒起一股邪火，烧得愈演愈烈。
她不顾父母的反对嫁给陈红根这么多年，到头来换来了什么？
既然如此，索性大家谁都不要过了。
陈红根不是刚升了主任、工作辛苦吗？那就干脆别工作了。
二老不是最爱面子嘛？那她就让人人皆知。
秦秀丽当即告别二老、直奔陈红根单位，在单位门口大闹了一场。
短短一周，秦秀丽就给陈红根的领导写了接近二十几封检举信，举报王莉勾引有妇之夫。
若是可以，秦秀丽甚至还想在外面挂横幅。
令人讽刺的是，这么一番举动下来，竟只有那与她不对付了二十多年的詹丽颖时长来探望她，时不时地传授一些调节心情的小法子。
这法子有没有用暂且不说，如今秦秀丽总算能体会当时詹丽颖的心情，而詹丽颖也觉得秦秀丽如此凄惨，却不像旁的女人一般一味地容忍。
两人就这样与她惺惺相惜起来。
*
且不说秦秀丽做此事时有没有爽快了些，陈杏仪听到这消息时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秦秀丽去陈红根单位闹的那事儿传得轰轰烈烈的，有人说陈红根办事不地道，但多数还是觉得秦秀丽做得太过了，连一分脸面也不留，徒让别人看笑话。
赵燕也从父亲赵胜那里详细听说了这事儿，她从小受到的教育让她不能外传，但没想到还是被别人听说了。
她自从和秦月在一起之后，就慢慢和陈杏仪疏远了。倒也不是故意疏远，就是觉得和陈杏仪在一起不像和秦月在一起那么舒服自在。
但两人好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赵燕犹豫了几天之后，还是下定决心要来关心一下。
放假的前一天，赵燕在教室门口等陈杏仪。
她脸上擦了粉，穿的是她最好看的衣裳，甚至连脚上的小皮鞋都擦得锃光瓦亮，还搭配了配套的白色袜子。和别人说话时，她总是高昂起下巴，仿佛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一样。
只是陈杏仪这幅姿态让赵燕觉得情况更加严重，两人认识时间这么久，她一下就猜到陈杏仪一定是在强撑着。
赵燕一脸关切着开了口，“你没事儿吧？”
陈杏仪听了这话，像是被踩到了□□桶一般，立马回应道，“我能有什么事儿！”
“有什么事儿你可以跟我说的，我们还是朋友。”赵燕继续劝道。
然而这样同情的眼神深深刺痛了陈杏仪。
自从这周放假回来，整个世界仿佛变了天。她来了学校所有人都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她，时不时地能听见别人在小声地谈论着她。
她在一中算是出名了。那些人见到她样子时，总会跟上一句，“哦~原来她就是那亲妈和小三打架的啊。”
陈杏仪觉得自己真是可笑。
原来那么宠她和妈妈的爸爸在外面出轨了，甚至连孩子都有了；原来最在乎脸面的妈妈，那天竟然像个泼妇一样在办公室门前大喊大叫，头发散乱、面目狰狞。
只是，别人越要看她笑话，她就偏不如别人的愿望。
陈杏仪日日打扮得像是过节一样，连老师看见了都忍不住提醒到脸上搽的粉差不多就得了，太过反而不好看，别搞得太吓人了。
她从来接受不到别人的好意，更何况是现在。
陈杏仪气呼呼地冲赵燕吼道，“不用你管！你可别在这假惺惺地充当好人了。”
她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了，左右她的生活不会更糟糕了，索性把这些年的怨气全部发泄出来，“你以为你是谁啊！要不是你家有几个钱，你以为我愿意和你玩！”
随即又高昂着下巴转身离开了。
赵燕不知怎么就说到了自己身上，待听清内容时还是有些难受。
秦月知道这消息时比较平静。
她那日看见陈红根搂着一女人时，就已经提醒过陈杏仪了。
秦秀丽竟然会抛下面子抛下一切，去县医院大闹一场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秦月见赵燕愣在原地，一副受伤的样子，不由安慰道，“没事儿，她现在好赖话都听不进去的。
“有的时候我们出现在对她来说就是一种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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