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余突然失了逗弄的意思,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去,“不是我的。”
秦月这才稍稍放心,然而没放松多久,她突然发现周余走路的姿势似乎不太对劲,好像有些僵硬。仔细观察以后,她终于找到了原因————周余身后背了一个近一米高的竹编背篓,树枝塞得满满当当。
他背着这么大一筐走了这么久,肯定是累了吧。
“周大哥,你还能背的动吗?我帮你拿点儿吧。”秦月试探地开口。
拿点儿?拿什么?周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过了几秒,他才意识到,原来说的是背后的篓子。
还帮他拿点?秦大小姐竟然主动帮别人拿东西??真是奇了怪了,平日里不是见了他就绕道走吗,今晚话怎么这么多?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经意地想起那双饱含担忧的眸子,一想起来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一想到此时此刻,她可能在看着自己的背影,走路都有些别扭。
一定是今晚说话说太多了。
“不用。”周余让自己的声线冷漠接近平直。
秦月自然听出来周余语气一下子就低沉了下来,可她是好意啊!打人那么久,也会累的吧,她只是想想帮帮忙......秦月心情有些低落,很快又想起了什么。
他肯定是在逞强!男人都是这样子的嘛——爱面子,面子大过天。
秦月突然想起他之前那个同桌,非得跟别人比徒手劈甘蔗,一手猛地下去,面色立马就白了,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还逞强说,“小意思。”
秦月咬咬舌头,自己说错了话,在别人面前落了他的面子,他肯定不好受的。
那就夸夸他好了,“周大哥你可真厉害啊。能背着这么多柴走这么远的路。”
周余心里冷笑。瞧瞧,这才是秦月该说的话,这年头村里的小孩儿哪个没上山拾过柴,也就她这样没心没肺的还在这边岁月静好。
周余走在前头,见他没说话,秦月觉得自己这回儿马屁真是拍对了地方。
你看,这不是把人夸得害羞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秦月四处打量着这几十年前的街道房屋,偶尔听见几家土坯房里传来夫妻间的争执声,窗户里透出来昏黄的灯光忽明忽暗上下跳动。不知是谁家的狗趴在门前,无精打采地冲着三人吠了两声,着岁月静好的环境,让秦月悬了半天的心终于稍微松了下来。
寂静的街道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急急忙忙的身影突然从路灯的明暗交界处冲了过来。
“看到、看到我妹妹了吗?”
秦天满头大汗,短汗衫紧紧地贴在身上,两只手紧紧地握住周余的胳膊,说话时喘着粗气,眼眸里的期待仿佛要溢了出来。
周余侧身示意秦天往后看,“她?”
秦月被突然冲出来的身影吓了一跳,直到看清前面累得直喘气的男人俊朗的脸庞,才意识到这就是她在书里的哥哥秦天。
“哥!”
“你!爸妈找你都找疯了!”
秦天看到秦月全须全尾地站在那,衣着干净整洁,表情还带着点喜色,不像是出了事儿的样子,秦天总算松了一口气,紧蹙眉头不轻不重教训了她两句,随后跟周余道谢,拉着秦月匆匆告别了两人。
秦天秦月一家人回到家里时,已经很晚了。
秦母动作地迅速把饭菜重新热了一遍,秦父去屋里把煤油灯拿了出来。
几人围坐在堂屋,煤油灯发出橘黄的灯光照亮了这间屋子。
秦月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白面馍,又看了看其他人手里的大窝头,秦月的眼眶突然有些发涩。
这个时间一家人本来应该已经在休息了,结果因为自己的任性一大家人在外面找了半天,连晚饭都没吃。
秦月不敢想象,要是今天周余没来,她跟洪珍能不能成功逃脱,这家人又会怎么样……想到这里秦月心里有些愧疚,毕竟自己是占着人家女儿的身体去冒险的。
几人都先吃饭没说话,显然是饿得很了,吃相上有些狼吞虎咽。
秦月思考半天,还是决定把今晚发生的事告诉父母,这事儿也跟她的清白有关,父母也不会往外说,万一哪天王强找了过来,还得让父母多准备着点。
秦月支支吾吾地说完,秦父浑身颤抖着,大手一晃,哗啦一声碰翻了桌板,汤水直流到地上,而秦母眼眶通红,也是一副又心疼又后怕的样子。
秦天没想到真让妹妹遇到了这种人,双目通红,咬牙切齿,恨不得立马冲出去找到王强再暴揍一顿。
不过幸好,周余及时出现,妹妹平安无事。
秦母担忧道,“月月,以后出去必须先回家跟我们说一声,晚上出门得带着你哥。前几天我听张婶儿说了,竟然有个村......”
秦母是最早一批插队下乡的知青,十几年里平时跟周围的妇女聊些八卦也就算了,这时要对着女儿说还真有些说不出口,但今天出了这种事情,必须要让女儿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咬了咬后牙槽,小声说道,“竟然有个村前几天刚抓了个奸牛犯!那老光棍不要脸的时候正好被同村的人看到了,直接被公安抓走了。安全问题可不是小事,一个不小心就是一辈子的事儿!”
秦母说着泪水又涌了出来,“你说要是没碰到周家那孩子你今天可怎么办!没那个本事就敢上前!雷锋精神是好,可你做好事一点也不考虑后果。你今天要是出了什么事,让我跟你爸可怎么活!”
秦月点点头,如今的她还是有些冲动,一块石头一捧土就敢往前去救人,当时确实根本没想到自己的家人,也没考虑失败的后果,如果仔细思考一番,想要救人未必没有更好的做法。
秦天还是那副时刻准备揍人的状态,眼睛瞪得圆圆的,两只手死死地握着,胳膊上青筋暴突。
秦父从一出生他就被人说是女儿奴,看到女儿玉雪可爱的样子什么都依着她,如今看着女儿微红的眼眶也不想对着孩子发脾气,憋了半天只憋出来了一句“月儿,以后做什么事情以前多想想爸妈。”
秦月心里越发酸涩,嘴里的白面馒头一点甜味儿都没有。
她看书的时候就知道秦月一家人,她的爸爸妈妈和哥哥都很宠她,几乎称得上是有求必应。
秦父是退伍军人,政府发的津贴几乎大半都用在她身上。在书里,秦天和秦月学习都不好,秦天早早地下来去生产队里挣个工分,秦月一直念书都念到高三了。原身每次看到别的同学有什么,她也想有,秦父秦母嘴上教育两句,每次都会托人买回来。
直到她真的变成了秦月,才明白她的家人对她这一分爱有多么的沉甸甸。
穿书以来,秦月的心像漂浮在半空中,突然就有了归属感。
它不是一本狗血,这里是实实在在、活生生的一个世界,遇到的每一个人也都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她不会一直绕着男主打转。
这里也会有爱她的人以及她爱的人。
她会在这里生活的很好。
秦母擦了擦她红彤彤的眼眶,嘟哝地戳着她的额头道:“也没说你什么呀,怎么就哭成这样了!再这么娇气,以后嫁不出去变成老姑娘!”
-
村里最西边那几间破屋子就是周余家的屋子。
斑驳的木门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样子,周余一手微微托着木门的底部,一手慢慢推开,老旧的木门饱经风霜,还是不可避免地发出“吱呀”一声。
北面那间屋子立马传来恶狠狠的骂声“要死人啦!吵死个人啦!”
——是周余奶奶。
周余恍若未闻,自顾自地先回了自己屋把煤油灯点上。
周老太掌管周家唯一一盏煤油灯,这一盏是周余自己做的。
周余的舅舅前几年帮人盖房子摔了腿,汤药不断,周余去要了一个吃完的空药瓶,把一根用白铁皮的细管子插入瓶盖上钻的小孔,剪碎的破布条充当灯芯,再倒入煤油。除了看着简陋了些,别的不比周老太那盏差多少。
周余一手托着底,一手护着灯,慢慢走进柴房。
这盏劣质简陋的煤油灯迅速照清了这又小又潮湿的屋子,灶台后面的那堵凸凹不平的黄土墙由于长年累月烟火缭绕被熏出一片漆黑。
油腻腻的木头圆桌上摆着一盘剩菜,里面剩的全是白菜茎,另外一只缺了好几个口子的碗里放着一个黑面馍馍。
周余看着家人给他剩的饭菜一点反应也无,十分平静地开始烧火做菜。
简单炒了个菜之后,周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两个黑面馍馍。
这是刚刚去舅舅家,周余舅妈冯玉凤硬塞过来的,她似乎已经猜到了周余回家以后肯定吃不饱。
冯玉凤却想不到周家竟然只给他留了一个黑面馍馍。
二十出头的青年,在生产队里又晒又累地工作一天,一个黑面馍馍根本不够。
周老太听见动静又是一顿骂声,周余恍若未闻,长腿微蜷、坐在凳子上吃饭。
周余做的菜实在算不上美味,但热乎乎的饭菜吃到胃里舒服了不少,稍稍熨帖了他劳作了一天的疲惫。
听着不时从西屋传来的咒骂声,周余大口咬了一下黑面馍,吃得更香了。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