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没有,我是来送东西的,不是故意要……”轻欢忙解释。
南泱摇摇头,示意她先停下,然后转头环视一圈,确定这条走廊上没有安置摄像头后,拉着轻欢朝她们的房间走去。
回了房间,南泱把帮轻欢拎过去的大大小小塑料袋放在桌子上,食物热腾腾的香气直往鼻子里扑。她一言不发地将那些饭盒一个一个拿出,整齐地摆成一排。
“买太多了。”南泱坐了下来,拿了双一次性筷子,掰开后来回刮去上面的木屑。她扫视一圈铺满了桌子的饭盒,这么多食物她们两个人吃不完。
“本来要给子妍和白老师送一份的,但是……”轻欢想起刚刚听到的那些动静,耳朵有点发烫。
“没事,我们吃吧。”
南泱把刮干净的筷子递给轻欢,自己又取了一双,似乎对白靳秋和岑子妍的事完全不关心,目光只顾着黏在面前的美食上,“这些都是特色菜?”
“嗯,”轻欢点点头,勉强拉回一点心思,指着其中几个饭盒说,“这是葫芦鸡,那个是秦镇米皮,牛皮纸袋子里的是肉夹馍……”
说着说着,她忽然停下,幽幽叹了口气:“我还是很担心子妍。”
南泱感觉到了轻欢的不安,于是放了筷子,顺着她的话问:“怎么了?”
“你……愿意听我细说细说么?”
“嗯,你说。”
“我和子妍认识有两三年了,”轻欢垂下眼,陷入了深远的回忆中,“第一次见她,我演女一,她演女二,从公布演员名单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公司就在买通稿拉踩她。那个时候,网上全都是骂她的声音,一直到现在,骂她的黑粉一直都比她的忠粉多。子妍人真的很好,我们背后的公司是对家,粉丝也是站在对立面,但她从来都不会对我有一点点的芥蒂。有段时间小叶回家了,公司暂时没有接洽新的助理过来,酒店离片场非常远,是子妍天天带我上下班,就算我拍得再晚,她都会安静地等着我,然后用她的车子带我回去。”
“后来被狗仔拍到了,营销号都说她在蹭我的热度,我的粉丝在她微博下面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可是子妍完全不在意,她还是和之前一样接我送我,直到我的新助理到位才默默抽身离开。她真的是个很好的朋友,也是个很善良的人。”轻欢顿了顿,语气里隐蕴了一丝黯淡,“可是,这么善良的人,一直坚持对所有人展露温柔的人,却有严重的抑郁症。”
“听别人说,子妍的病大概是从五年前开始的,没有人知道她发生过什么。我听小叶讲,她那时一度崩溃,在医院的心理科住了一段时间,在艰难的治疗后才勉强痊愈。可是后来进了娱乐圈,她的公司根本不把她当正常的艺人去捧,任由营销号把她送上了黑红的路线,她每天都遭受着各种无端的恶意谩骂。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抑郁症复发了,我有时去她房间里闲坐,能看见她桌子上放了很多治疗抑郁症的药品。她看人的眼神也很躲闪,像被
踩着尾巴的猫,每一刻的汗毛都是绷紧的状态。”
“前阵子听说她和白靳秋结婚,我以为她终于找到了喜欢的人,或许可以慢慢走出这样糟糕的状态。可是……自从见了她和白老师那刻起,我就感觉到她俩之间不正常,子妍比之前瘦了好多,人也绷得更紧了,我本就在担心她,刚刚又听到她们那样的对话……我……”
南泱默默地听着,没说话。
她知道,轻欢把岑子妍当做真正的朋友,所以岑子妍在遭受的痛苦也会变成轻欢心里的一个结。她并不在意岑子妍和白靳秋,但她在意轻欢,那么轻欢在意的事也会变成她需要关心的一部分。
“轻欢,”南泱轻声开口,“旅途还很长,或许,在未来的一个月里,我们可以帮到她。”
轻欢惊讶地睁了睁眼,这是她第一次从南泱的口中听到帮别人这种话。
南泱是个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人,她那双寡淡如水的眼睛只有在看见糖葫芦、游戏机、还有自己的时候才会泛起一点波澜。她和南泱说这些也并没有想得到什么建议,只是这些话憋在肚子里,总得找个亲密的人吐吐苦水。她万万没想到,南泱居然会主动提出要帮岑子妍。
“你怎么……会想要帮她?”轻欢疑惑地看着南泱。
南泱抿了一下唇角,清茶般浅淡的眼睛抬起,淡淡地回视轻欢,“她是你在意的朋友,不是吗。”
轻欢愣了一下,眼底凝固的愁绪晃了晃,须臾之后,化成了温软的柔情:“因为是我的朋友,所以你也会想要帮助她?”
南泱别过头去,看着眼前的葫芦鸡,嗯了一声。
轻欢忍不住笑了起来,嗓音里都盛着窃喜:“你就这么喜欢我啊,喜欢到连我的朋友你都愿意放下身段关心?”
“对,就是这么喜欢你。”
南泱拿起了筷子,唇角含着一点微不可觉的笑,难得的没有那么正经,“是什么让你还在怀疑这件事?”
“哼。”轻欢哼笑一声,拿了筷子过来,“好了,先吃饭吧。”
镐京是历史悠久的古城,食物也仿佛沉淀了千百年的风骨,酥得爽快,咸得豪迈,辣得利索,甜得不拖泥带水。南泱把两份甑糕都吃完了,葫芦鸡也吃了半只,米皮吃了小半碗,肉夹馍吃了一个。
轻欢本来以为南泱只是嗜甜,后来发现,她不止爱吃甜食,她是爱吃所有好吃的东西。不管是当初的火锅,亦或是眼前的小吃,只要是美食,她都很有兴趣。
这么爱吃,居然还这么瘦,是怎么做到的?
“哎,我一直都没问过你,你有多高?”轻欢拿了纸巾,帮南泱擦去侧脸沾上的酱汁。
南泱咽下口中的食物,如实回答:“170公分。”
“那……体重呢?”
“46公斤。”
“你是怎么保持身材的?”轻欢好奇地问,“我之前叫你和我一起去健身房跑步,你也不去,平时没见你运动过,竟然一直这么瘦,还有腹肌,真是不可思议。”
南泱从三千年前使用禁术后,身体就再没发生过任何变化,身高不变,体重不变,连头发和指甲的长短都再没变过。她吃不胖很正常。
“你这种体质,不当艺人真是可惜了。”轻欢叹道。
“这样不好么,”南泱终于吃饱了,放下了筷子,“如此,你看到的我,就一直是最好看的样子。”
“那……今晚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和最好看的南老板一起……”轻欢放缓了声音,眼尾翘得像小狐狸,“……共度春宵呢?”
她用暧昧至极的语气掩盖住了自己的忐忑。
她还记得上一次主动求爱时,南泱的两次婉拒。她不知道南泱现在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故人,她也不确定她还会不会和上次一样拒绝自己,问出这句话时,她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她渴望能与她做亲近的事,可是她也不愿意看到南泱为了迁就自己而做不必要的妥协。所以她紧紧地盯着南泱的眼睛,如果她的眼底流露一点点的不愿,她都不会再继续要求了。
南泱的眼里却是一如往常的淡然,没什么热切,也没什么不悦,只说:“那我先去洗澡。”
轻欢不确定地问:“你答应了?”
南泱看向她,目光里有点不解:“我……应该拒绝吗?”
轻欢忙摇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南泱嗯了一声,温吞地起身走向浴室,顺手拿了浴袍。
轻欢脑子晕乎乎的,心里还在纠结南泱那过于平淡的表情究竟是愿意还是不愿意。藏在心里的那根刺隐隐又动了起来,尖细的尾端挑唆着她心头的软肉,让她在期盼中带着无法忽视的疼痛,喜悦与苦涩交织的情绪像一汪漫无边际的海,裹得她几近窒息。
南泱洗完后,她也去洗了澡。
洗澡的时候,她拼命告诉自己,忘掉那些胡思乱想,她需要专注,她不能让这样美好的事里掺杂着自己的恶念。
轻欢洗完出来时,看见南泱斜靠在床头看Kindle。
纯白色的浴袍伏贴在她雪一样素净的皮肤上,仿佛瓷白的勺子含住温润的牛奶,让人一时间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更白一点。长长的墨色直发垂在前面,顺着胸前那优美的起伏翻起一尾卷浪,饱满又迷人。
握着Kindle的手随意抬起,修长细白的手指轻轻一勾,就将几缕遮挡视线的柔软黑发挽到了耳后,露出紧致利落的下颌线和耳畔映着冷芒的璀璨钻石。
这女人真好看。
好看得一塌糊涂。
“南泱。”她唤她名字。
南泱抬起眼,浅褐色的瞳孔映着床头暖色的浅光,“嗯?”
轻欢站在浴室门口,光脚站在一小块地毯上,软软地说:“抱我上床。”
南泱果然听话地放下了Kindle,不疾不徐地走过来。
走近后,她看见轻欢的脚踝与脚背都还沾着水珠。看了两秒,她忽然蹲了下去,高挑的个子蜷成一个小小的影,似朝圣者俯首在神使的裙下
。
南泱埋着头,用食指和中指拽住自己睡袍的袖口,引导绵软的布料仔细地擦拭轻欢细瘦的脚踝。
踝骨凸起的弧度精致得像一块巧心打磨的玉雕,表面一层窄薄肌肤浅浅地覆住美玉,指尖稍稍划过,就撩出一道粉润的红痕。
“脚好看。”
南泱吐出三个字。
轻欢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夸自己,面上一红,脚趾缩了起来,躲开南泱的手。
南泱却往前一伸,冰凉的掌心贴上轻欢的脚踝,紧紧握住。
“还没擦干。”
轻欢拧了一下自己的小腿,脸上更红:“你不是有洁癖的么?”
南泱把她的脚踝拉到自己面前,继续用自己的袖口去擦脚背上面的水珠,嗓音温软柔和,“轻欢,你是天底下最干净的人。”
轻欢单脚站不稳,双手搁在身侧,手指蜷起扶住身后的墙。听到南泱说出这样的话,她的心和身体一下软得不行,差点没能支撑得住。
南泱给她擦干了脚踝,站起身来,搂住她的腰和腿弯,轻巧地将她横抱起来。
“南泱……”
轻欢窝在她柔软的怀里,闭上眼把脸埋进那清凉的肩窝。
“嗯?”南泱把她放到床上,没有松开她,自己顺着她的姿势躺了下来,紧紧搂住她的背。
轻欢沉默了一会儿,细软柔媚的娇俏嗓音如蚊呐响起:
“今晚……你要我。”
南泱亲了一下她的卷发,答:“好,我要你。”
轻欢的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她们以往做过不少次了,但都是她要南泱。她一直一直都是两个人之间主动的那一个。
南泱太沉闷了,或许是习惯了被伺候,所以在床上也总是静静地等着自己去亲她,自己不主动提要求的情况下,南泱可能真的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她也是需要被怜爱的。
其实,南泱不是不想要她。
她那么爱她,爱了三千年,怎么可能会不想要碰她?但是她不确定轻欢是不是做好了准备,她也不敢去问,更不敢逾距冒犯。于是她只能等,等轻欢一个点头,在摘获她的准许后,她才能跨出这最后一步。
手指绕到她身后的浴袍带结上,轻轻一拉,细长的带子就被轻易解开。南泱低下头,凉软的嘴唇抚过她的耳尖,落到耳垂,吻上耳后的那处敏感。
怀里的人受了刺激,瞬时缩成一团,像受了惊的小狐狸。
南泱安抚般不停地揉抚她的脊背,一点一点将她的睡袍小心褪下。在褪的过程中,轻欢颤抖地越来越厉害,南泱的抚摸不但没有让她放松,反而让她越来越紧张,紧张到她所有深藏在心底的情绪一股脑地涌了出来。
南泱对她越温柔,她就越害怕,害怕这样好的一个人有一天会离她而去。她怕自己握不住她,因为她不知道南泱的过去还有谁,她不知道南泱的心里是不是还装着另一个人,也不知道自己和那个人在南泱心中的分量孰轻孰重。
她越是迷茫,就越是恐惧。
南泱察觉到了什么,动作一顿,不确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在哭么?”
轻欢捂着嘴,极力压抑着喉咙里的哽咽。
南泱把她翻过来,让她面对自己,眼底充满歉疚:“对不起,你是不是不喜欢?”
“不是,不……”轻欢使劲摇头。
“那是怎么了?”南泱耐心地问她。
轻欢哭着向前一倾,紧紧抱住南泱的脖子,再也忍不住了,抽咽着把自己心底最深的梗结说出:
“我、我害怕……我怕你喜欢别人,我不想你喜欢别人,南泱,我想你只喜欢我一个人,我想你的眼里心里都只有我、只有我一个……只有我一个人……”
“为什么突然怕这个?”南泱被轻欢忽如其来的崩溃弄得手足无措,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妥,让轻欢产生了自己会变心的错觉。
轻欢却只是哭,哭着哀求她。
“南泱,求求你,你不要喜欢别人好不好?我求求你,你只喜欢我一个人好不好?”
那么卑微的乞求,仿佛一条向主人摇尾乞怜的小动物,不顾一切地跪伏在地,求能在她身边安得一隅永恒。
南泱回抱住她,眉眼心疼地皱起来。
她要怎么安慰她?
她这么不善言辞的人,该怎么做才能安慰好一个女孩子?
南泱收紧了自己的胳膊,在自己那乏善可陈的情话储备里努力搜寻着最动听的句子,来回琢磨,反复吞吐,生怕一个字的不合适,都会让怀里的女人感到虚假与腥膻。
良久,她罕见地用柔软的声音同轻欢开起了玩笑:
“轻欢,你知道雕像是什么做的吗?”
轻欢愣了愣,被南泱这个飘忽的问句带偏了注意力,犹豫着说:“雕像?大、大理石做的么?”
“嗯,”南泱又问,“那你知道,古城墙上的那个钟是什么做的吗?”
“……铜?”
“对,是铜。”
南泱抿了抿唇,声音转低:“那么,你知不知道,我是用什么做的?”
轻欢睁着一双朦胧的泪眼,迷蒙地看着她。
南泱停顿了一下,似在酝酿。半晌,薄唇微启,吐出了别扭至极的一句笨拙情话——
“轻欢,我这个人,本是一堆残缺无用的碎片。当你需要一个人来爱你时,我才被老天拼凑而成。”
轻欢眼底一震。
南泱似乎也觉得这样的话出现在自己的口中是件难为情的事,她不善于说这些过于直白的甜言蜜语,眼尾都窘迫得有点发红了。但她看着眼前这个患得患失的女人,又觉什么面子和尊严都能暂且放下,只要能哄她开心,她做什么都可以。
南泱收敛好自己的不自在,耳尖泛红,小心地问:“我这样说,你会不会开心一点?”
轻欢感觉到自己瞬时加快的心跳,倏地侧过头,在枕头上蹭了一下自己的泪花,声音在觳觫:“我只是怕,你喜欢别人……”
“你不要怕。”
南泱握住她的手指,虔诚地放在胸前,眼眸微垂,一字一句说:
“我此生只爱你。”
“我爱你,永远都不会变。”
“不会变就是不会变。”
“相信我。即使我破了,碎了,也片片都是忠诚。”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不会变心的,就是不会的。大理石雕成像,铜铸成钟,而我这个人,是用忠诚制造。即使是破了,碎了,我片片都是忠诚。”from何达(诗人,1915-1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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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古代篇的一些相关[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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