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江两家的孩子平时有事没事儿就黏在一起, 因着只有甜宝一个小姑娘, 又是最小的孩子, 其它的男孩子自然都是让着她。只是江恒之和江笃之性子跳脱,都不愿意陪小姑娘玩,更愿意出去找楼道里其它家的男孩子。
因着江恒之江笃之两个孩子生的俊俏, 又活泼开朗,很快就和楼里的男孩子们打成一片,每天写完作业以后就跑的不见人影,非得等到晚饭时李芝龄气冲冲的下楼去把人逮回来才算。
这么一来, 就只有温朝阳和江慎之愿意陪着甜宝玩,好在甜宝一来乖巧,二来也不爱玩过家家那种小女生才玩的游戏, 最爱干的就是听江慎之或温朝阳给她念故事, 或者教她写几个字。
而当两个哥哥都学习的时候, 甜宝就自己捧着自己的连环画看,也爱给手掌高的小娃娃做纸造的衣服和小鞋子。只是,就甜宝那小胖手,一点都不灵活,做出来的成品总是丑兮兮的,而温朝阳也没能遗传到苏玉秀的心灵手巧,做出来的纸衣裳只能说是不那么丑。
好在还有一个手指灵活的江慎之。作为一个十岁的大男孩, 江慎之是被允许用剪刀的――甜宝羡慕的看着江慎之修长的手指握着剪刀。
只见江慎之左剪两下, 右剪一圈, 再用彩笔在这儿描描, 那儿涂涂,很快一件漂亮的小衣裳就出现在了江慎之的指尖。
“哇――”
温朝阳兄妹惊叹着这件纸做的衣裳,甜宝更是当场就给自己的娃娃套了上去,爱不释手的抱着。
温向平还是有些不忿。
一件纸做的衣裳就能收买了他闺女,置他这个买了穿纸衣裳的小娃娃的亲爸于何地。
温向平于是把女儿抱到膝头,语重心长的说道,
“甜宝,你想要小衣裳,爸爸妈妈也能给你做哪,不是只有慎、慎之哥哥可以的,再说了,甜宝难道就因为一件小衣裳,就把爸爸妈妈和哥哥排到慎之后头去了么?那姥姥姥爷呢?”
甜宝咬着指头弱弱的反驳,
“不只有一件的……”
温向平眉毛一竖。
两件就能把女儿的心拐走了么?!
甜宝软声软气,一副说别人坏话的心虚模样,
“是因为李阿姨做的饭饭……没有妈妈好吃。”
温向平顿时一噎。
苏玉秀瞪他一眼,
“当爸的人了,好意思跟甜宝计较这些么。”
说着摸摸甜宝毛茸茸的发顶,
“今天太晚了,明天咱们再和慎之哥哥一起吃饭好么?”
甜宝于是大力点头。
“对了,”
苏玉秀突然想起来一茬,
“上次我做的那灌肠和蒸米,罗大哥和嫂子吃了都觉着好,我再做点送过去吧。”
一收到随着寄过来的包裹,苏玉秀立马就着手蒸了一锅灌肠和蒸米,赶着去罗家拜访的当天早晨熬了一大锅新鲜出炉的卤,一起送了过去。
这种晋省特色的菜罗家和没吃过,吃来又十分爽口,当下也是赞不绝口。
想起苏玉秀上回送过去的一大包,温向平摇了摇头,
“还是别了,又不是主食一天三顿的吃,尝尝鲜也就算了,做多了这天儿又存不住,到底还没入冬呢。”
苏玉秀想了想觉着也是,
“那我等过几天天冷了再做吧。”
饭后,一家人坐在一处,温朝阳给温向平讲自己在学校学了什么,甜宝也忙不迭的拉着苏玉秀讲自己在幼儿园见到的人和事。一家四口和和乐乐的在客厅里坐了半天,又等着温向平讲了一个“公主和青蛙”的故事、又讲了一个“小飞侠”的故事之后,甜宝和温朝阳这才心满意足的睡去了。
睡前,夫妻两个躺在一处谈着心。
苏玉秀沉默半晌突然冒出一句,
“我…我担心…不靠谱…”
虽然没有说出来是什么不靠谱,但夫妻两个彼此都心知肚明。
这几天苏玉秀也老出去转悠,根本没看见外头有店面有出租的意思,虽然想着离年底还有一阵子,可心里到底还是悬着的。
因为不知道自己这些天的准备,是不是徒劳。
温向平搂着妻子安慰道,
“没关系,靠不靠谱再过十几天就能见分晓了。”
只当初听温向平说了一句,这一个月来,苏玉秀每天都抱着菜谱和菜研究,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没想着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才担心起来温向平当时说的话靠不靠谱。
温向平对苏玉秀这副迟钝的模样颇有些无奈。
把妻子搂进自己怀里,温向平安慰道,
“肯定靠谱,你都准备这么些日子了,不靠谱我也让他靠谱,绝不叫你的功夫白费。”
苏玉秀嗔他一眼,
“我怎么不知道我嫁了一个这么有本事的男人。”
温向平坏笑一声,翻身压在苏玉秀身上,
“我又不是第一天才有本事,你不是最清楚了么。”
苏玉秀红着脸捶他,
“贫嘴!不正经!”
温向平哈哈大笑。
但显然,温向平的这番安慰毫无作用。
自从进了十二月份,苏玉秀每天都要出去街上转一圈,看看有没有店铺出租,回到家里也是抱着半导体不撒手,全神贯注的听里面的人播报时事新闻,连带着温向平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这个半导体还是温向平来了沽市后又去买的,原来的那个自然放在了大河村给苏承祖老俩打发时间了。
温向平这些日子总是忍不住后悔当初那么早就告诉苏玉秀能做个体户的消息。
他只记得改革开放是在年底,具体在哪一天却是记不清的,现在可好,把夫妻两个人都搞的紧张兮兮。
叫他嘴快!
老老实实等着政策出来再想招不行么,不能去买个电视回来给苏玉秀打发时间么。干什么嘴快!
“小温知秋”温向平在学校的日子本来可以说是顺风顺水,每天读书写报,再在灵光涌动的时候写一写《蜀山》私情和天道的纠缠。结果现在这下也忍不住每天脑子里想着什么时候政策才能正式下来,面上时时绷着。
班上某些人看见了自然又要冷言冷语一番“孤高自傲”云云,没听见温向平就当不知情,听见了也当没听见,反正又没指他的名道他的姓。
孰不知温向平这副模样更是惹得黑框眼镜等人嫉恨不已,尤其是在知道了院报想邀请温向平成为院报特约作者温向平却不知好歹的拒绝以后,这种嫉恨就达到了顶峰。
大学里头的课外活动堪称丰富多彩,在温向平这个披着大龄青年外皮的中年人眼里却没有什么兴趣,因此,无论是书法社读书会还是合唱团,温向平通通没有参加。
不过,因着温向平平时的优异文章,班里倒有不少同学来找他推荐社团的,但温向平还是都礼貌的拒绝了。
“来吧来吧,我们部今天要给《大惠山》画各个主要人物的画像呢,可好看了,走吧,而且还有院报的人来做《大惠山》品析,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一个男青年抓着温向平大力怂恿。
他是班里头的文娱委员,自从读了温向平刊在院报上的文章以后,就对温向平极有好感,加之一次无意间看见了温向平的跛脚,更是下决心要好好帮助这个身残志坚的好同学,于是常来找温向平聊天。
文娱委员比温向平小一两岁,却还像个没成年的男孩子。虽然还念着迟迟不来的改革政策,温向平也不好意思总拒绝人家对自己的好意,只好无奈的随着他的力道站起来,
“好好好,我跟你去看看。”
沽市大学占地广阔不是说着玩的,校园里头直接圈了一片地做人工湖,湖边树木繁茂,花草错落有致,还有数个供学生歇脚的红顶凉亭。四季来这儿,就能看见四季的花卉风光,吹冷暖清凉风,望波光粼粼湖,很是有一番意境。因此常有学生在这儿支了画架,或是聚众来个读书会,写诗会等等等等,极受学生们推崇。
如今已是十二月,大多专业都已经陆陆续续进入考试周或复习周了。而温向平所在的中文系本来就比法学和临床医学轻松的多,专业课也没几门,期末大多是交鉴赏品析的论文,所以此时才能还这么有闲情逸致的在这儿开联谊。
温向平二人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学生在亭里或站或坐了。仔细一看,坐着的大多都支了画架在画画,站着的则大多在吵架。
不,是在辩论。
虽然温向平两次登上院报挺了不起,但在社团里的学长学姐面前,还只是个后辈,因此温向平和文娱委员只有悄悄找个地儿坐下听的份。
“我最喜欢的还是未婚妻,虽然她没能和卫华白头偕老,可她不顾一切孤身追去黄埔和果决开枪自尽的勇气令我无法不动容,如果温作家没把她写去世就好了。”
一个女生悠悠的叹了口气。
罪魁祸首温向平微微心虚,面上却还是淡定的模样。
看着面前这些学生们或慷慨激昂,或悲戚婉转的描述着自己选择的人物形象,还有在一边支着画架画《大惠山》里不同情节场景的学生,饶是温向平这个中年人也感觉面上一臊。
“我最记忆犹新的是卫华断臂时,笑着笑着和身边的战友一起流泪的样子……”
一个女青年站在亭中央发言。
“我有疑问,”
一个男青年举手发言道,
“为什么温知秋要给卫华设置一个戰国的好友?虽然他们后来割袍断义,可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让他们是仇敌?这不是很奇怪么。”
温向平闻声看去,提了提嘴角。
呦,这不是黑框眼镜么。
一个女生站起来说,
“设置戰国好友、割袍断义是为了显示卫华“国大于己,大于家”的思想,哪里就奇怪了。”
黑框眼镜受教的点点头,却突然话锋一转,
“那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沽市关注之前发表的一篇文章,其中提到《大惠山》带走浓郁的个人英雄主义,虽然后来被红星杂志反驳,可如今纵观整本《大惠山》,也确实能发现温知秋作家强调了不少卫华个人能力的文字,连前阵子的人民杂志中也点出了“有个人主义之嫌”,不知道我们的‘小温知秋’温同学对此有什么看法?”
话头直指一边作壁上观的温向平。
亭中众人的眼光瞬间都聚集到了亭角温向平的身上,连几个埋头作画的学生也抬起了头。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