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刚用过早膳, 沈元彻便急不可耐地跑去李府了。
秦王跟秦王妃真是拦都拦不住。自打这会试考完了之后,沈元彻便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成日里在外头乱跑, 不是呼朋唤友的吃酒玩闹, 便是去李府找顾准, 一去就是一整天。
秦王先前被太后说了一顿,责骂他管得太严。秦王自己一想也是,反正试都考完了,再逼着也没什么意思, 反而会让儿子有厌学的心思。如此一想, 秦王暂且也就随他去了。
今儿是放榜的日子,王府里自上到下就没有一个人是不紧张的。早上天蒙蒙亮, 王妃便烧了一炷, 拜过祖宗之后又叫人去放榜处守着, 就是为了第一时间看到那榜单上面有没有儿子的名讳。
他们这边一切准备妥当, 却不想沈元彻压根就不愿意在府里呆着,他早早地就约好了包厢,准备跟从前一样带着顾准亲自去蹲守红榜。
王妃真是气到不行:“真是心都玩野了, 唯独在家里面待不住。”
“不待就不待吧,反正今日便能看到名次了。”秦王说得轻松, 不过心里却已经想好了如何对付他的儿子。
若是能考中的话,他自然会给儿子几分薄面, 往后也会好吃好喝的一如从前,最起码也要等殿试过去之后再来教训他。可是他落榜, 以他这两日胡作非的德行,呵呵……
秦王目光渐渐凶险。
一脚踏进李府的沈元彻不知为何忽然感觉到后背发凉。
他打了一个哆嗦,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因着事先已经跟顾振约好一起去看榜, 顾准也跟老夫人老太爷打过招呼,所以是沈元彻过来之后顾准便什么都准备好了。
临走的时候,他还把可怜兮兮的李钰也捎带上。
张大夫人看着小儿子就这么被带走,心里隐隐有些担心。小儿子近来出门的次数也太多了些。
其实李钰头一回出门的时候她便不同意,这是公婆的意思她违拗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出了院子,自个儿在家里担惊受怕。之后出门了几趟,每回却也都好好地回来了,倒显得他担心这个警惕那个,未免有些小肚鸡肠。
老夫人眼神一扫就看出了她的不乐意,因而道:“你担心什么呢,这几回出门不都是好生生地回来了吗?”
张大夫人仍旧愁眉不展:“话虽如此,可是钰哥儿的身子骨实在是太弱了些。他们不出意外自然是皆大欢喜,若出了丁点儿意外那咱们后悔都来不及。”
老夫人白了儿媳妇一眼:“就没见过这么咒自己儿子的。京城是天子脚下,哪有那么多的意外?再说顾准一向聪慧,有他在,断不会让钰哥儿出了岔子。”
老夫人说话间已经起身。
一直在这儿闲聊也没什么意思,她想去廊下喂几只鹦鹉。
张大夫人看婆婆起身也跟着站了起来,徐徐跟上,嘴里却还说着担心的话。
老夫人知道她这是关心则乱,又是一片慈母心肠,也不忍心多说她。
其实老夫人很能理解自己儿媳妇,毕竟一开始她也是这么患得患失。只是后来老头子说的也对,若是按照了太医的意思,他们家钰哥儿只怕活不到十岁的。虽然他们一直不愿意承认,但这的确是事实,不止一两位太医这般说过,就连太医院的院正也有多断论,那院正总不会跟他们说谎的。钰哥儿的病症是从娘胎里带过来的,生下来就有的毛病,如何能治得好呢?
与其战战兢兢在这一方小院中度过十岁,还不如多去外头走一走,见见世面呢。说句不好听的说,真的活不过十岁的话,叫他自己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老夫人能这么安慰自己,却不能这样安慰儿媳妇。当初太医院那些太医的论断她儿媳妇是一概不信的,这两年对此也是讳莫如深。好像自己若是不信那话就不是真的一半。
她自己太担心了,谁说都不行。
李钰还不知道他母亲为了他的事情又烦神许久。他头一回去看榜,一路上都心情雀跃。从前他哥哥跟他堂哥考科举的时候,都是家里小厮过来报是否高中,压根也用不着他们亲自去那守着。
这只是沈元彻钱多得没处花,他早就包下酒楼的雅间,坐等红榜。
进了酒楼,到了雅间。李钰直接占据了最好的位置。他坐在窗台旁,手指头指着正下方的贡院门口,问道:“都还没有放榜呢,他们怎么这么早就去那儿守着了?”
沈元彻折扇轻摇:“你不懂,他们守在那儿只为了头一个看到榜,好知道自己或者家人到底有没有高中。”
李钰歪着脑袋认真地问:“那咱们是不是也要过去?”
韩斯年笑着道:“不必,待会儿放榜的时候我再过去也不迟。”
沈元彻听了这话,却还是吩咐当归让小厮先守着位置。多少次了都是这样,韩斯年这家伙眼里根本没有把他世子爷放在眼里,只顾着顾准。即便待会儿放榜了他怕是也只看榜前的第几名,根本不会注意到他到底在不在榜上。
虽然扎心,可这本就是现实。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外头守着的人也渐渐焦灼。
沈元彻订得这个雅间虽然在二楼,无人打扰,但坏就坏在今天实在是太热闹了,来来往往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在这坐了一会儿,外头便有不识趣的一边走一边说着话,扰人清幽。
本来他们是不必管的,只是很不巧的是,这几个人话里议论的正是沈元彻。
那声音听的愣是让人讨厌。
“我听闻秦王妃一掷千金,就是为了给自个儿子撑面子。可她也不想想,就他儿子的那副德行能考中吗?这些钱怕也是白花了,她不心疼我都替她心疼。”
“这可未必,前一次你输的那些钱还没长教训吗?你甭管人家是什么德性,既然能考中举人,那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能耐的。”
“扯什么呢,他有个屁的能耐。”
沈元彻突然站起身。
李钰吓得往顾准身上凑。
“乖,没事。”顾准安抚道。
然而外头的动静却没有停。
另一人嗤笑:“他从前是什么样子难道你还不知道?说句不中听的,那举人到底是怎么来的,只怕秦.王府也说不出一个大概来。”
先前说话的会心一笑,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阴阳怪气的味道:“可不是么,没准他遇上什么‘贵人’也未可知。”
话音刚落,就看到里头一间雅舍的门刚好打开。
那些人受了惊吓立马住嘴,转身望过去。
沈元彻拉长着脸,目光微凉。
几个人骤然看见方才议论的正主,脸都吓白了。刚才他们说的痛快,乃是仗着没人听到。如今发现自己说的话都被人听得明明白白,心里立马就虚了。
“怎么不是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说的正起劲儿吗?”沈元彻冷笑。
对面三人屁都不敢放一个。
沈元彻的身份根本就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身为王府世子,又深得圣上太后欢心,得罪了谁都不能得罪他。对于沈元彻的出身,他们是既羡慕又嫉妒,恨不得取而代之。大抵有些人天生的好运道,一出生便是荣华富贵,盛宠优渥。
不似他们。
沈元彻刚才也是气不过才直接打开了门,但他又不愿意跟着几个上不了台面的人计较没得自降身份,警告了一句之后,沈元彻就直接让他们滚了。
那几个人滚得倒也干脆。
沈元彻回来的时候,顾准看他气咻咻的,打趣道:“看来你之前必定嚣张至极,如若不然,这些人也不会对你心存怨气,恶意抹黑了。”
“一些王八羔子罢了,我才懒得跟他们一般见识。”话虽如此,沈元彻还是觉得十分挫败。但也不是因为外头有大把大把的人不喜欢他,他们喜不喜欢与他有什么关系。沈元彻在意的是他压根就没有底气,否则刚才听那些人说他考不中的时候,就该冲出去直接把他们臭骂一顿,而不是冷冷地嘲讽几句,连一句狠话都不敢放。
说到底还是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考中。
正惆怅着,忽然听得阵阵响动。
沈元彻瞬间精神了起来。
韩斯年也直接下了楼。
李钰趴着窗子往外头看,顾准在后面虚扶着他。便看到贡院的大门打开了,两边早就等候多时的人,看到这些哪里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这必然是要放榜了。
“好多人呀!”李钰惊呼。
顾准也一直往下看,他看的不是别的,是他们家韩将军。这身手敏捷就是与人不同,他们家韩将军虽然去的晚,但却能灵活的在人群中穿梭,没多久就挤到了前面彻底没影儿了。
顾准佩服地感慨了一句,这功夫他永远也学不会。
韩斯年一心奔着榜,别的东西在他看来都是碍眼的物件儿,只会挡了他办事。冲到最前面之后,却被一条红绳给拦住了,隔着半人远的地方贴着红榜。
好在他眼神好,所以不妨事儿。
韩斯年边上站着一个蓝衣管事,行动间间帽子都戴歪了。韩斯年插进来之后,可把他给挤得气昏了头。
对着他后面翻了个白眼,管事仍不解气。
韩斯年却没注意这些,他别的不看,直接看前头。
“咦,我们家公子怎么——”后面的管事小声惊呼一句,似喜似悲。
他们家公子怎么不是会元?
一眼扫到苏墨言,韩斯年心里起了些波澜,再往上看,待看见名字的刹那,韩斯年忽然心跳都慢了半拍。
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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