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过中饭,程行说有事回家一趟，好半天没有回来。
白珊没放在心上,门被敲响,也只当程行没带钥匙,谁知打开门,看到了李晓东焦虑的脸。
“嫂子，程哥跟他爸打起来了,我们劝不住，你快去看看。”
白珊微讶，换上鞋跟在他身后。
程行的家跟她隔着一条街,他们走得快,十分钟就到了。路上,李晓东简单把事情跟她讲了一下。
程行回家去拿换洗的衣服,正好碰上李晓东。
结果回到家,看到他爸偷偷摸摸在撬保险柜的门。保险柜里放的钱是老人留下的存款，供他读书用的，他妈这方面还算明白,不会去动。
他看到的时候,程父已经把保险柜的门打开了。两人一时意见不合，动手打了起来。
白珊到的时候,他家门口围了不少人,却只驻足，一点没有伸手去劝的意思。
李晓东拨开人群往里走，关上门把邻里好奇的目光堵在门外。
程父被程行制服在地,他没有银行卡，想把钱拿走，程父不肯，两人僵持了好一会。
程行打过很多架，没怎么吃亏，露出的皮肤上却仍出现了许多撞击在硬物上的痕迹。
“你怎么来了？”程行看到白珊，瞪了李晓东一眼。
李晓东脖子一缩，没有说话，往白珊身后躲了躲。
程行差点被气笑。
出息。
程父打不过程行，但父子之间的矛盾上升到打架的程度只会让人看笑话。当时他没理李晓东只是正当头，哪知道他竟然把白珊喊来了。
被白珊看到自己跟父亲动手，程行莫名心虚，眼神躲闪间怎么也不肯对上白珊的目光。
即使白珊不来，他也准备走了。
程父躺在地上装死，他把装钱的带走拿在手里，带两人从后门离开。
李晓东自知理亏，出门就一溜烟儿跑了。
程行一时不知该怎么跟白珊说，不想看到白珊异样的眼光，大步走在前面，一副拒绝交流的姿态。
白珊跟在程行身后进门，看到程行背对她坐着，自顾进卧室取了医药箱。
程行端正坐在餐桌边，耳朵却下意识去听白珊的动静。
她在他身边坐下，“我给你擦点药。”
程行小心翼翼地看了白珊一眼，见她低头找他身上露出的青紫，目露迟疑，“你不问我点什么？”
“李晓东大概跟我说了。”
“我打我爸，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孝顺？”
白珊语气平静，“不一定要用暴力的方式解决问题。”
“你信不信，如果我不揍他一顿，他就把钱拿走了。”程行冷笑。
白珊沉默。
“转过去点。”
程行下意识按她说的做了。
他手臂上划开了一道口子，白珊简单处理了下，“哪里弄伤的。”
“门边蹭了下。”
白珊点点头。
给他擦完药，白珊收起药箱。
程行一错不错观察白珊脸上的表情，没有发现惊惧厌恶等情绪。
比起他的惶恐，白珊看上去镇定许多，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变动一下。
“你会不会赶我走？”程行望着她，眼中有着期盼，又带着几分不确定的患得患失。
转瞬，又恶狠狠道，“不准赶我走。”
“你想太多。”白珊笑了下，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
闻言，他身上的沮丧一扫而空。
白珊补充道，“不过以后不能随便打架了，你的朋友会担心你。”
“反正没人在意。”程行低着头道。
“怎么没有？李晓东不是你朋友？还有你那些朋友，他们都很关心你。”
程行抬头看她一眼，踌躇片刻，复又低下头。
“而且，我也会担心你。”白珊温声道。
“你会担心我？”程行看着白珊问道。
“当然，我也是你朋友，以后不要这么冲动。”
“嗯。”程行认了错，把一个红色的小本从包里拿出来，“给你。”
老人的钱都放在存折里，一张红色的折叠纸，纸张因为放的久，微微泛黄。
“我没地方放，暂时放你这。”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程行解释道。
白珊推回去，“可以放我家，但存折你自己收着。”
“让你收着就收着，我还会跟你要回来的。”程行把存着塞到白珊手里。
犹豫片刻，白珊接过来，“我帮你放保险箱里。”
“好。”
程爷爷程奶奶还在的时候，程行是由爷爷奶奶带大的。那时候程父还没现在这么混，等两个老人去世，没人约束就愈发不像样。
程母也不是会带孩子的，爷爷奶奶去世后，程行可以说是一个人长大的。
他几天没回家，家里竟然一个人都没发现。
白珊不知道程行跟程父程母说了什么，那天她回到家，就看到客厅多出一个行李箱。
“白珊，我以后跟你住好不好？”程行故意装可怜，向来肆意的少年像是被雨打过一般，恹恹的。
白珊点点头。
“我不白住，给你房租，你从我存折里面扣。”他想跟白珊住一起，只是单纯地喜欢两人相处的氛围，不是为了占便宜。
“好，我给你记着。”
程行一下高兴起来，拖着箱子放进书房。
*
下礼拜学校期中考试，班里的任课老师对程行这次的成绩很是看好，而被寄予期望的程行却一点紧张的情绪都没有。
“白珊，你都不说点什么吗？”
“什么？”白珊从书本中抬起头。
“关于这次考试，”程行顿了顿道，“你觉得我能考多少分？”
“我说几分你就能考几分吗？”
程行沉吟，“可以试试。”
白珊笑了笑，“如果你科科优秀，我请你出去吃饭。”
“你说的。”
“嗯。”
“地方我来选。”
“好。”
高一高二一个学期也就那么几次考试，期中考的重要程度可以说不逊于期末考。程行老神在在，却没人敢小瞧了他。
以前他是破罐子破摔，现在则是胸有成竹。
“程哥，我们不在一个考场。”李晓东很伤心。
“以前也不是一个考场。”程行随口道。
“那不是不一样了吗？以前你跟我一样都是学渣，现在你可是学霸。”李晓东一脸敬佩，“程哥你怎么学的，教教我怎么跟你一样厉害。”
“这是天赋，你学不来。”
“我去。”李晓东感觉胸口被插了一刀。
程行开始学习后，李晓东作为他的铁哥们自认坚决不能拖程行后腿，也跟着乖乖上课学习。
他家里条件其实不错，跟程行不一样，李晓东有一对感情不错的父母，对他也很有些宠溺。
叛逆期到来，又正好认识了程行，他学着抽烟喝酒，自认为跟那些只知道学习的书呆子不一样，很是自得。
可惜程行谈了女朋友后画风突变，而他的叛逆期也差不多过了，李晓东跟着“改邪归正”。
他没程行聪明，太长时间没学习，看见书就大脑发胀犯晕。程行大方地把自己从高一到现在的复习笔记借给了他，让李晓东很是感动了一阵。
尽管程行看他的目光很嫌弃，但李晓东习惯了也就不怎么当回事了。
考试时间放在周四周五，考完正好是周末。
早上起来洗脸，程行看到镜子里自己新长出的黑发有些长了，吃早餐的时候跟白珊说道，“等会我去理发店重新把头发染一遍。”
白珊瞅了眼他的头发，“染什么颜色？”
高中生不建议烫染发，白珊除了明确表示不喜欢他抽烟喝酒外，别的方面都不怎么提意见。
就是不知道以后程行想起来，会不会不忍直视这段中二少年期。
“你觉得什么颜色好看？”
“普通点就挺好。”
下午程行出去了一趟，回来靓丽的挑染深紫变成了亚麻黑，头发也剪短了些。
浓眉星眸的少年，脸上的线条还没有成年人的硬朗，他随意站立着，身上是一种介于少年与成年人之间的恣意。
白珊的目光在他身上足足停留了两三秒，程行略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耳根微红，“理发师建议我染这个颜色，怎么样？”
“挺好看。”白珊嘴角微弯。
她看着程行空无一物的手臂，“你的纹身呢？”
“哦，那个是贴的，可以洗掉。”程行低头看了眼原本贴纹身的位置，“你喜欢这个？”
“挺适合你的，”白珊道，“既然没了也别贴了，天冷穿上衣服没人看见。”
程行“哦”了一声。
*
周一公布考试成绩，程行穿着校服外套进入教室。
看到他进来，班级内纷杂的说话声瞬息消失。
十七八岁的少年，头发被修剪得不长不短，带点棕色的黑，既不过分深沉又不会让人感到轻浮。
学生气十足的校服外套将他身上的戾气遮去大半，若不是脸还是同一张，他们几乎要怀疑这人不是程行了。
长得好看的人穿上千篇一律甚至可以说丑陋的高中校服，都能给人一种偶像既视感。
他单手背着书包，另一只手随意插在上衣口袋中，步伐闲适，目光带着漫不经心的散懒，并不落在任何一个人身上。
程行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放下书包落座，手一伸，如同之前好几个早晨一般，趴下了。
渐渐有议论声响起，男生的，女生的，声音压得很低，并不真切。
早上的空气带上丝丝凉意，白珊见他只穿了短袖，又给他拿了校服外套。
白珊拿给他的，程行顺手接过来穿了。长久不穿校服的人，咋然上身，还别扭了一下。
“卧槽，你谁。”
程行到了没几分钟，李晓东进入教室。他走到一半，看到程行桌上趴了个陌生的脑袋，惊吓般出声。
再仔细一看，这个人的身形跟程行似乎有点像。
李晓东还没想明白，程行已经抬起头，“瞎叫什么。”
“程程程、程哥，你头发怎么了？”李晓东结巴了一下。
程行直起身，把身体靠在椅背上，随手拨了拨发尾，“掉色了，重新染一下。”
“你这个颜色好像还挺好看。”李晓东放了书包，稀奇地围在程行身边看。
“嗯。”程行淡淡应了一声。
李晓东在窗玻璃上照了下自己的头发，“你这么一说，我感觉我的好像也掉色了，过几天我也去这么染一个，程哥你觉得怎么样？”
程行懒懒撩了下眼皮，“随你。”
“程哥你竟然还穿校服。”
“你嫂子让穿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似乎也跟着柔和了许多，还带上了点炫耀的口吻。
李晓东呆了下，半天憋出一句，“程哥你变了。”
程行转过头，明显是不想搭理他，趴下继续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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