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两人说出其他的话, 轮回镜就又波动起来。
一脸茫然的龙女出现在镜子前方的空地之前。
待看清眼前站着的人，龙女手中幻化出一把骨剑，朝着两人便挥去。
“你们两个，怎么还有胆子出现在我面前的。”
新仇旧恨, 在这一刻齐上心头。
从前她喜欢月君的时候, 莲仙那个贱人同她抢, 而后在人间——
她喜欢上的人, 竟然成了月君的原配夫人。
这两个该死的人，生来就是给她添堵的？
自出生就是未来四海之主的龙女, 何曾受过这般委屈。
月君眉头皱起, 伸手去挡，两方之间竖起一道水色的屏障。
“龙女, 你发什么疯。”
听到他这样的话, 龙女心中怒火更甚。
金色的纹路从脖颈蔓延开来, 周围灵气翻涌，连带着在场所有人的衣袂都被吹得猎猎作响。
风刃自她手下凝聚而出, 直冲月君和莲仙的面门。
“我发什么疯？月君, 是你, 不顾婚约与这莲仙相恋！是你，在人间，还要给我添堵！”
原本正常的淡金色眼眸变成竖瞳。
她一字一顿道：“你们两个, 都该死！”
在人间的经历，又在脑海中重现。
她踏着血路, 平息叛乱登基，遣手下去找心念之人的时候，竟然得知，那个人, 她已经死了？
在那一瞬间，对少女的所有爱与恨，都化作了对月君转世之人的恨意。
如果不是他没能照顾好她——
如果她当初将人带走好生照料——
可惜没有如果。
人死如灯灭，无法改变的事实是她死了！
她不知道在人世间那剩下的年岁是怎么度过的，直到老死的那一刻，灵体重回这九重天之上的灵界。
她心中积攒数十年的痛与恨，终于有了宣泄的地方。
灵界之中的战力天花板非龙族莫属，若不是心中有愧，加上畏惧龙族的实力，仙帝也不会忍痛让独子月君进这轮回镜受苦。
生来便是未来四海之主的龙女，灵力充沛，更是龙族近千年最出色的天才。
她满含怒气的全力一击，修炼时日比她长许多的月君竟是差点没能挡住。
见月君几近力竭，原本不愿与龙女多做纠缠的莲仙也祭出法器，加入这场混战之中。
两方成对峙之势。
周围被灵力搅碎的砂石乱飞，一片混乱。
就在僵持不下之时，远方突然传来两道声音。
“观月，停手！”
“泷儿！”
见自己的父亲仙帝御风而来，月君只得收回灵力。
却没想到龙女根本不讲这么多道理，见他收手，直接瞬移到他面前，化出骨剑，直接捅了过去。
仙帝大骇：“观月！”
意料之中的剧痛没有出现，一道白色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替他受了这一剑。
月君接住面前摇摇欲坠的身体，心中复杂万分，他宁愿受这一剑的人是他自己。
金色的纹路从龙女脸上消散，竖瞳也变回了正常的模样。
她挑眉道：“真是感天动地的爱情，祝你们两个百年，不对——”
“祝你们两个永世好合，发烂发臭，贱人配贱人，绝配！”
得知女儿从人间回来，匆忙赶到的龙王，听到女儿说出的话，不禁面色尴尬的看着身旁的仙帝，“小女自幼娇纵任性，疏于管教，等回去龙宫之后我定好好教训她！还望仙帝海涵。”
这泷儿，真不知道像谁，人家亲爹还在这呢，就开始骂了。
见受伤的不是自己儿子，仙帝收回了将要打在龙女身上的灵力。
他面带薄怒，沉声问道：“那他们之间的婚约，还要继续吗？”
看着龙女下狠手的样子，仙帝这会也不想着让她嫁给自己儿子两族联姻了，说不定哪天，自己儿子就被她一剑穿心。
比起不一定能得善果的联姻，还是自己儿子的命更重要一些。
“我同意将这婚约作废。”龙女斩钉截铁道：“轮回镜的惩罚以及方才这一剑，我同他二人之间的恩怨到此为止，从此各不相干。”
“但是——”她声音转了个调，斜睨着一旁相拥的二人，“你们俩最好别再在我面前找存在感，否则，我手中的骨剑，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虽然不喜她狂妄的话语，但是听到她同意取消两人婚约，仙帝总算松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便这样吧。”一锤定音。
对于龙王来说，女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龙族向来是没有仙族那么多规矩的。
“正好两边都同意了，皆大欢喜。”他将一瓶丹药用灵力隔空递到莲仙面前，道：“这位仙子，这是我们龙族秘药——龙血丹，一日服用三次，不出七日，伤口便会愈合如初。”
说罢，龙王同仙帝道了个别，便带着龙女走了。
仙帝看着一旁相靠的二人，叹气道：“好了，事已至此，龙女那边，也终于解决了，你们——”
思及之前二人生死相随的情谊，又加上这次替自己儿子挡了一剑，仙帝虽然看不上这个平凡的小仙，这会也终于松了口，“你们商议个时间吧，我同意，你们结为道侣了。”
不想面对的问题被摆到明面上来，月君心神大震，拒绝的话不自觉地就说出了口：“父皇，我暂时不想……”
他低头看向怀中面色苍白的女子，喂过龙血丹之后，伤口处的血已经逐渐止住。
龙女虽然骄纵，但也是有度的。有人在的情况下，她才不会下死手。这一剑，无论是谁来受，都不会有性命之忧，顶多只算个皮外伤罢了。
原本合着眼的莲仙也张开双眼，道：“小仙有伤在身，加上在轮回镜中神识受损，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这件事就——”
听着二人不约而同的拒绝，仙帝冷哼一声，也搞不懂现在的小辈都是什么想法了，一天一个主意。
转念又想，儿孙自有儿孙福，管他干甚。
“随你们怎么做，别再给我惹麻烦就行！”
仙帝拂袖，带着一众仙侍离去。
感觉到好了点，莲仙挣扎着站了起来，单手捂着伤口，面色苍白道：“观月，我需要回莲池修养一阵，不如我们暂且别过。”
月君连忙上前想扶住她，却被躲开。
他站在原地，手僵在半空，道：“素菡，你受了伤，我送你回去吧。”
莲仙摇头，“这会好了许多，我自己可以回去的，而且青儿怕生，不喜有外人来我们的居处。”
青儿。
青青。
在那一瞬间，月君仿佛感觉自己被看透了一般，难道她知道自己的想法了吗……可是，看着对方脸上苍白温柔的笑，他又不确定了。
素菡性子又冷又直，如果她真知道的话，肯定不是这个反应。
只是虽然清楚地知道对方不知晓自己卑劣的想法，但是月君还是感觉难以言说的羞愧浮上心头。
一边是自己曾经的恋人，一边是自己人间相守数载的妻子。
“观月，你不用放在心上，为你挡这一剑，我心甘情愿。”莲仙柔声说着。
他无比的想要再次见到那个人，却又因为心中的羞愧而踏不出半步。
落入自我唾弃状态之中的月君，丝毫没注意到，面前女子低垂的眉眼中似有黑雾在翻腾，她嘴边勾起一个冷冷的，带着嘲讽之意的笑。
对，就这样，越愧疚越好，最好愧疚到——
一辈子都不要再来打扰她们的生活。
*
另一边，御风而行的龙女，停在了半空之中。
龙王诧异道：“小祖宗，你又要干什么，赶紧跟我回去。”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龙女化作一道流光从面前飞走，不知往哪处去了。
“父皇，我有要事去做，等会再回龙宫！”
龙王气得直跺脚，但是也拿她没办法，想着她心中有自己的度，只能随着她去了。
片刻之后，龙女出现在了一片竹林之前。
她化出一面镜子，整理了番仪容，确认没什么问题后，踏进了竹林之中。
灵界边境的竹林常年被雾气笼罩，风过之间，能听到竹叶发出的沙沙之声。
从龙女出现在竹林的那一刻起，作为竹林主人的方幼青便感知到了。
难不成龙女气不过在人间自己背刺她，过来找她寻仇了吗？
在她疑惑之际，龙女已经走到了她自己搭建的院落旁。
见到心心念念之人的身影，龙女欣喜道：“方小姐！”
方幼青的身子僵了一瞬，回头淡淡道：“不知龙女为何而来？”
“还有，这里是灵界，请勿唤我方小姐。”
龙女连忙改口：“青青！”
方幼青：“……”还不如不改了。
“刚从人间回来，我就想着来找你——”
推开篱笆门，正欲向前的龙女，被一句质问定在了原地。
“怎么？你是要再把我推进轮回镜中一次吗？”少女语气平淡，甚至没有抬头再多看她一眼，依旧在侍弄着花草。
她这么喜欢她，怎么会……想起曾经做过的事情，龙女却是无法为自己辩解。
覆水难收。
向来骄傲的龙女，这一刻，露出怯懦的神色，“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不知道……”不知道我会恋慕于你。
如果早知如此，她肯定也不会跳轮回镜，而是留在灵界，跟心仪之人培养感情。
什么月君莲仙，与她何干。
面前的青衣少女却是淡笑着摇头，“小仙这种身份，担不起龙女的道歉，也不配与您说话。”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说话？滚，别让我动手。’
那是对方为了莲仙同她求情时，她曾说过的话。
如今却堵得她自己哑口无言。
龙女站在院落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将多余的枝叶修剪掉，方幼青走到门前，静静地看着眼前一袭红衣，如烈日骄阳般的龙女。
为什么伤害了这么多人的始作俑者，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活得这么肆意？
究竟是别人太过软弱可欺，还是在她心中，无关紧要的人，就如同地上的蝼蚁，死活她都不会放在眼里。
想起原主曾经受过的苦，以及最后散灵而亡的结局，突然有一个想法在她心中缓缓成型。
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情债情还，血债血偿，她要原主所遭受过的一切，龙女都完完整整的经历一遍。
这是她为龙女选定的结局。
豁然一笑，方幼青道：“不过如今恩怨已了，我不是什么记仇之人，龙女也不必再放在心上。”
龙女有些不可置信，但当她反应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之后，欣喜之意溢于言表。
她道:“你的意思是，原谅我了吗？”
少女点了点头。
龙女上前将她拥入怀中，不过一瞬，就被抗拒地一把推开。
而后，龙女听见少女带着薄怒说：“龙女，怎么还想着戏弄我。”
正想解释，“我没有戏弄你，我是真心——”
却听见对方开口缓缓道：“虽然知道说出来可能会让龙女心生不悦，但是，我还是想说清楚。”
“跟同为女子的你亲近，让我感觉很不适应。”
“如果说在人间时，这无聊的游戏龙女还没玩够的话，那也请到此为止吧。”
“我感觉……有些恶心。所以，请龙女不要再做这些让人误会的举动了。”
说这番话的少女，表情仍旧是淡淡的，眉头微皱，看起来只是像有什么小小的苦恼困于心头。好像一点也没察觉，自己说出的话，是多么的伤人。
只有龙女自己清楚，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扎在她的心上。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输的彻底。
与之前得知月君无视婚约同莲仙相恋时的愤怒不同，这一刻，涌上她心头的，更多是惶然无措，以及难捱的痛意。
趔趄两步，龙女断断续续道：“是这样吗，我，我只是，只是把你当朋友。在龙宫里，所有人在我面前都太过拘谨，所以，遇到相谈甚欢的你，就忍不住多为亲近一些。”
“我没想过戏弄你，也没有，别的意思。”
“我只是太无聊了。”
说到最后，仿佛连她自己都被自己说服了。
抬头再去看，是少女若有所思的神情。
片刻后，眼前青衣少女绽开一抹笑，温声道：“我性子比较直，不太会说话……如果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龙女请勿在意。”
风吹竹叶微动，在两人都没察觉的情况下，一道白色的身影，悄然消失在竹林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崽，你扎心的时候好像不小心把好姐妹的心也扎了【点烟
开始了反套路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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