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记忆里强忍病痛折磨, 步步为营,报复血洗邵家的皇帝仿佛是假的。如今的翟清,单单是眼睛出了问题, 就开始寻死觅活。
正常来说, 从小生活在那种环境下的人,不会这么脆弱。
方幼青没有说话,靠近仔细看了看他眼睛的情况。
应该是眼周遭到撞击导致的,“皇上, 你闭上左眼的时候,右眼是什么都看不到, 还是能看到模糊但是不清楚的景物?”如果只是模糊的话,情况可能比想的要好很多。
把左眼闭上试了试, 右眼能看到模糊的大概。
“能看到模糊的。”翟清哑声道。
“或许皇上不用想的太过悲观, 可能是淤血压迫了眼睛, 导致你这会看不清,说不定淤血散去, 就会好起来了。”方幼青解释道。
翟清又把眼睛闭上了, 双眼的异样让他不适的同时心情也跌到了谷底。
见他又那副样子,方幼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安慰的话, 说错了,还不如不说。她也只能从具体情况分析一下,让他稍微好过点。
只是他的身体状况却是容不得这般折腾,这不,没一会, 原本恢复正常的体温又上来了,脸色也随之变红。
手放上去,烫的不行。
人若是发烧了, 要做的就是降温和多喝水,好好吃药。现在条件简陋,也没有退烧药,只能靠着物理方法,然后多喝点水退烧了。
方幼青用布条沾着水给翟清擦了擦额头和脖颈,他不算配合,但也没反抗,就是硬躺着。
可能是生病加上伤口又痛心情不好吧,方幼青猜测。
对病人,要有耐心和爱心。
叹了口气,再次把水递到他的嘴边,“皇上,喝口水吧,你发烧了,多喝点水能帮助退热。”
仍旧是没有反应。
眼睫轻颤,嘴唇紧紧地抿着,他的心肯定不如表情来的平静。
方幼青无奈。
翟清此时的样子,倒是跟记忆中的莲仙重合了。莲仙也是这样,遇到事情了,要么看得很开,要么就开始钻牛角尖。
看他现在的样子,怕是钻进去,自己出不来了。
用手碰了碰他的额头,感觉比刚才稍微好了一点,只是他如今滴水未进,又是一副拒不喝水,摆明了要自己折腾自己。
总不能真顺着他,活活让他渴死,看来只能欺负一下伤患了。
心中默念了声抱歉,方幼青直接捏开翟清的嘴,把水灌了进去。
“皇上,对不住了。”那架势,仿佛是灌毒药一般。
翟清被灌了个措手不及,呛得直咳嗽。
“你——咳咳……咳咳……”
趁他张嘴说话的时候,方幼青又趁机灌了点水进去。
大功告成。
擦了擦流到脸边和脖子的水,方幼青道:“皇上是要好好喝水,还是下面让我继续灌你。”
翟清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
手拿着叶子做成的容器的少女正笑着看他,虽然极力克制,但是眉眼间的得意还是被他看的一清二楚。
临到嘴边的拒绝被他压了回去。
“你……”
她清丽的面容在火光的照耀下,生动了许多。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直直地望向他,而后翟清听到她开口。
“皇上,你是这宜国最尊贵的人,谁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并非像之前他们说的那样,有时候运气也是一种实力,无论过程如何,现在登上这个皇位的人是你,不是别人。”
“这是上天决定的,谁都改变不了。”
“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躺着等死,倒不如想想怎么回去,把别人对你做过的事情报复回来。”
“你如今这样,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亲者?他翟清,有什么亲者……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他甚至连她的一面都没见过。生活在龙潭虎穴,稍不留神,可能就会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所有人都在盯着他座下的皇位,所有人都巴不得他早点去死。
“我没有亲者。”
方幼青被他噎了一下,转口道:“皇上虽然登基没多久,但是你为宜国做的事情,民众可都看在眼里,我们都是你的亲人。”
然后她又去倒了点热水,递到他的口边,“皇上是难得一见的明君,如果你死了,曾受您泽被的人,可是会伤心的。”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原来他做的那些事情,竟然是真的有人看在眼里的。
翟清心绪翻腾。
“那你呢……在你眼里……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吗?”他轻声问道。
少女点了点头,“会,我会很伤心。”在这里死了,可就是真的魂飞魄散,相伴而生的姐妹,怎么可能不为之伤心。
而且方才说的那番话,也并不是安慰翟清,他的确是一个难得一家的明君。
虽然处理邵家的血腥手段受人诟病,但他真正掌权后做出的功绩,也是不容指摘的。
他在位的数十载,将宜国的国力提升到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的同时,民众的生活水平也一天比一天好。
如果这还不算明君,那什么算。
邵家,那群只会趴在平民身上吸血的贵族,连根拔起后,才能让宜国真正好起来。
或许翟清做的这么绝,也有这个因素。
见她回答的那么果决,翟清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轻轻扬起,“好,劳烦裴……夫人扶我起来,我喝。”
有了他的配合,一捧水很快就喝完了,而后方幼青又给他盛了点,翟清也都好好地喝了进去。
将他放下躺平,算了下时间,感觉也差不多该换药了,方幼青道:“皇上,你先休息片刻,我出去给你采点药,该换药了。”
为了保证药性,她都是现采现用,也没有多存放。
“好,那你注意安全。”
晨光熹微,天色已经逐渐转亮。
距离他们掉下这悬崖,也过去了挺久,没见到追下来的杀手,也没见到前来救援的人。
光这样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如果翟清得不到良好的救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用随手捡来的树枝挥开旁边的杂草,方幼青四处找着草药的踪迹。
崖底目前没有发现有什么猛兽出没,稍微让她安心了不少。但是这种草木繁多的地方,最容易出现蛇虫之类的东西,每走一步,她都要看个仔细。
将已经采到的草药小心放好,方幼青弯腰去挖新看到的一株草药。
在她身后的不远处,一条头部是三角形的黑白花蛇正吐着信子,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见人弯下身来,花蛇像闪电一样朝她袭来。
周围传来咯咯吱吱树枝草丛被踩踏的声音,似乎是有人来了。
方幼青面露喜色,是裴观月带人来找他们了吗。
她想大声告诉他们自己就在这里,可随即又冷静下来,虽说可能性不大,但也不排除是邵家派来的人。
思忖片刻,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最合适。
方幼青放轻脚步,快速朝山石树木旁移动。
“夫人——!!!”
是裴观月的声音!
方幼青从树后跳了出来,大声喊道:“夫君,我在这里!”
在不远的地方裴观月面色惊慌的望着她,然后方幼青见他掏出羽剪朝她所在的方向射来。
不会吧,难道裴观月被邵家收买后叛变了吗?
这下可真的死定了。
恐惧之中方幼青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剧痛没有出现,再一睁眼,裴观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旁边的树上钉着一只三角头型的花蛇,似乎是还没死透,在痛苦地扭曲着身子。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夫人,我终于找到你了……”
被抱了个满怀的方幼青只得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我没什么大事,别在这耽误了,你带来的人呢?我们赶紧去找皇上吧,他为了护住我,受了重伤。”
松开之后,方幼青领着他朝山洞方向走去。
方才没多久,后面的近卫军和御医也随之赶到,有医生在的话,翟清这会就能得到及时的治疗。
方幼青心系山洞中的翟清,丝毫没注意到身边裴观月由喜转淡的神色。
从见面到现在,夫人甚至连多的话都没有跟他说过一句,全都是皇上。
掉下山崖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对皇上心心念念如此在乎,在乎到连他这个夫君,都不愿意多看两眼。
一行人终于到了山洞,方幼青快步跑了进去,欣喜道:“皇上,救援的人来了,你快醒醒。”
昏昏沉沉的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裴夫人,你回来了……”说完,他彻底昏了过去。
方幼青连忙唤来随行的张太医,“你快来看看皇上,他突然昏过去了,是不是高烧不退,烧出问题了?”
蓄着一把胡子的中年男子提着药箱赶来,先是测温号脉,后又掰开他的眼睑看了看。
“皇上受伤严重,不过伤口处理的还可以,并没有发生严重的感染,发烧可能是因为受寒所导致的。目前看来,并未危及生命。”
他摆摆手,道:“担架拿来,把皇上抬上去,赶紧回宫。”
两个身强力壮的近卫军从人群中抬着担架出来了,而后他们把担架放到地上,开始准备抬皇帝。
“你们轻点,别碰到皇上伤口。”张太医嘱托道。
近卫军轻手轻脚的挪动着人,突然,他们不动了,为难的望着张太医。
“张太医,这……”顺着近卫军的视线,张太医看见了皇帝死死握着裴夫人的手。
其实刚才张太医有一件事没说出来,皇上根本没有昏过去,这会正在装睡。只是君心难测,他既然装睡,作为御医,他也不能当场拆穿皇上啊。
而且……看着皇上紧紧抓着裴夫人的那只手,他感觉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
背后一凉,张太医偷瞄了一眼裴侍郎。
男子面色平静,看不出来是什么心情。
方幼青见状,伸手去掰翟清握着她手腕的手。只是成年男子的力气是她怎么也敌不过的,掰了半天,也没掰开。
她无奈地望向裴观月。
“皇上这可不能拖,要赶紧带回去接受治疗。”张太医道。
“换一边吧,从另一侧把皇上抬上去。”裴观月语气淡淡。
就这样,近卫军抬着皇帝,皇帝握着方幼青的手,一行人踏上了回宫的路。
等随着众人走出来的时候方幼青才发现,他们暂时待着的山洞离出口处并不是特别远,如果有人开道,走的还是很快的。
待到回宫时,已经是正午了。
方幼青因为一直被翟清握着手腕,不得已也跟着入了宫。
宫中内侍把熬好的药给皇帝喂了进去,过了没多久,就见他悠悠转醒。
“回宫了吗?”他的声音嘶哑,说话都艰难。
内侍赶紧奉上温水。
被扶着坐起来之后,翟清装作讶异的样子,看着自己握住的那只纤细手腕。
他的视线在方幼青和裴观月之间来回一圈,面带歉意,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而后松开握着的手,望向裴观月道:“裴侍郎,是朕失礼了,这……并不关裴夫人的事,还望裴侍郎勿迁怒于裴夫人。”
闻言,裴观月温和一笑,道:“皇上好生修养便是,微臣并非古板之人,事出有因,自是不会计较这些。”
“那便好。”视线转向方幼青所在的地方,翟清目光灼灼道:“裴夫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如果裴夫人有什么需要我为你做的,定当万死不辞。”
听到他这样说,方幼青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坠崖之时,其实是因为有他护着她,才让她这会能好好的站着,而不是半死不活的躺在那里。
她道:“皇上不用放在心上,要这样算,皇上护着我的恩情显然更大一些。”
翟清笑意盈盈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这两件事,并不冲突。”
裴观月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往日引为知己的人,此时已然成了极为碍眼的存在。
两人交谈之中,仿佛他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明明他才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
裴观月出声打断两人的交谈,沉声道:“皇上,微臣要带夫人回府了,她身子弱,也有伤口要处理。”
少女的衣物已经破破烂烂,上面还沾着干了的泥灰,凄凄惨惨的模样,翟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行为的不妥。
他为了多跟她待一会,耽误了她洗漱和处理伤口。
“是我考虑不周,耽误裴夫人了。如果裴夫人不介意的话,不如在宫中——”翟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直接了当地打断。
“谢过皇上,微臣要带着夫人回府,容微臣先行告退。”
见挽留无望,翟清只得放人离去。
靠在床边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意料之中的,她一次都没有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翟清: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不要怪夫人,都是朕的错QAQ
哈哈哈果然不是对自己茶的时候,就很难发现对方在茶。
啦啦啦,希望大家都能有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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