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莫奕打量着那层之前覆盖在地面上的“地毯”。
结构被压的极其紧密, 踩上去十分坚硬, 甚至无法找到出同正常地面的区别,上面的木质纹理惟妙惟肖,在如此昏暗的灯光环境下,几乎完全无法分辨出与之前地面的区别。
做工精致。
莫奕在心里默默评价道。
与这个连墙壁都是歪的孤儿院完全是不是一个档次。
心底的疑云越聚越深。
莫奕将那张毯子卷在一边, 扭头看向那张地上的铁门。
平坦的铁门在黯淡的灯光照射下闪着些微的寒光,上面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品, 一片光滑平坦, 只有一侧有一个类似于把手的东西, 横卧在地面的凹槽中间。
上面有一把年代久远的厚重大锁, 似乎是被暴力破坏的,已经残缺破碎了。
莫奕试探性地伸出另外一只手掌,用力将那半个沉甸甸的大锁挪开, 然后握住那个把手,向上一提——
那扇铁门无声地开了。
一股阴冷而潮湿的气味,裹挟着灰尘与什么东西腐烂的气息铺面而来。
莫奕猝不及防被呛的咳了几声。
他伸手打开手电筒, 向那条隐蔽的通道照去。
在失去铁门都遮掩之后, 那黑洞洞的洞口露了出来,一层层的楼梯向内底延伸, 通向未知的黑暗当中。
手电筒的光柱无法穿透地底深重的黑暗, 最多只能照亮最上层的前几级台阶。
上面积着厚厚的灰尘, 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涉足了。
莫奕翻了翻包, 在铁门边卡了一个小小的夹子, 以防在自己进入之后, 铁门突然落下。
然后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拾级而下。
封闭在地下已久的浑浊空气充溢于鼻腔,他的步伐带起一阵阵尘土,飞散在阴冷的空气中,在手电筒的光柱前四散飞舞。
脚下的台阶狭窄而冗长,越向下黑暗越深。
头顶传递而来的光线的光线越来越稀薄,越来越微弱,几乎难以穿透狭窄的地窖,只剩下了一个抬头时模糊的轮廓。
终于,莫奕的脚踏到了地面。
他离开台阶,尝试性地向前走了几步,移动着手电筒,试图看清楚自己所在的地方。
手电筒的光线在整个地下的空间内移动着,勾勒出了一个模糊而不清晰的轮廓。
莫奕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
这里比他想象中的要大很多。
就在这时,手电筒似乎照亮了一旁角落中垂着的一条长线,莫奕在黑暗中走了过去,然后伸手轻轻一拉。
光线亮起,照亮了整个地下室。
这里非常广阔,结构紧实密闭的天花板穹顶笼罩护卫着这片地下空间,墙壁笔直而结实,没有贴壁纸,裸/露着坚硬的岩石,墙上布满脏污,和身处阴冷地下所导致的湿润水渍,地面也是粗砾的石子地,踩在上面能听到与鞋底摩擦发出的细小声音。
最触目惊心的,是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床。
它们几乎摆满了整个空间,似乎是为了节省地盘似的,这些小床挨的极其紧密,几乎没什么缝隙,一张又一张地紧紧排列着。
而穿过这些小床,在这个房间的正对面,有一扇半掩的木门。
莫奕粗略地扫了一遍整个屋子,在心底默默地数了数:仅仅是这个屋子里,就有超过150张小床,足以容纳下相同数量的孩子。
他将腿伸入床与床之间的缝隙,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在走到这个房间尽头之后,莫奕这才稍稍舒展了一下腿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走向那啥门,伸手将它推了开来,然后在对应的角落找到了同样的灯绳。
轻轻一拉后,头顶的灯嗡鸣了几声,然后闪烁着亮了起来,堪堪照亮了整个房间。
莫奕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这个房间和前面那个一样,同样有着着数量惊人的小床。
但是,唯一不同的的是,这间屋子的墙上,喷溅着数量惊人的褐色血迹,重重叠叠地累在一起,几乎变成了深黑色,在墙上凝结干涸成可怖的痕迹。
墙壁上有弹孔留下的痕迹。
每张小床上,肮脏的垫子上都有着不同数量的血迹残留,看上去极为惨烈。
就像是……这里发生了大屠杀似的。
房间里弥漫着陈腐的恶臭,令人几欲作呕。
莫奕定了定神,这才发现,在这个惨烈的房间里,还有着数个小房间。
上面都分别有着标注——“院长室”“护工室”“储物室”等等等等。
莫奕恍然大悟。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上面的房间种类如此稀少,公共空间为什么建造的如此潦草了。
地面上的孤儿院只是冰山一角,或者说,是个幌子,而它真正的躯体和脏腑则被掩藏在了地面之下。
那这个地面上的孤儿院又是为了什么作幌子呢?
莫奕环视了一圈房间里数量惊人的小床,心底里有一个猜想慢慢浮出水面。
他的目光沉了沉,漆黑的眸子一时看上去有些冷凝。
莫奕下意识地转了转手掌中的手电筒,然后径直向着那个地下的院长室走了过去。
这个院长室与地面上那个不同,这个像被洗劫一样翻动的乱糟糟的,桌子椅子都凌乱地翻倒着,泛黄发旧的文件散落在整个房间里,所有的地方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然而,莫奕最先注意到的,是墙壁上那种歪斜的照片。
照片已经泛黄,上面破着两个大口子,边角卷曲,但是照片上的人像却依旧清晰可辨。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女人,身上穿着板正的黑衣,双手笼着,眉眼肃穆,眉心间有一道深深的皱纹,正直直地看着镜头。
莫奕愣了愣,脑海中闪过那张自己在图书室发现的剪接报——这似乎就是上面那个被处以绞刑的女人。
就在这时,他站在门口有些犹豫起来。
在地面上的那间院长室内,他可是几乎送了命,这让他不得不谨慎起来。
毕竟,莫奕并不知道,地面上的规则在地面下是否适用。
如果适用的话,那这次可没有第二个宋祁来救他了。
莫奕皱起眉头,仔仔细细地回想起那篇规则中的任何一个细节——没有一条提起过这里还有一个地下空间,而在游戏刚刚开始时的提示,则是告诉他们根据规则行事。
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在这个地下室里,可以钻钻规则的空子?
莫奕深吸一口气,决定赌一赌。
他一个大跨步迈入了院长室,然后用脚死死抵住门,防止它突然关闭,然后莫奕低下头,一边看着自己的手表的指针缓慢地转着圈,一边浑身肌肉紧绷,准备着事情不对时随时冲出去。
上次在进门十分钟内,他就遭到了攻击。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莫奕这次等了十五分钟。
指针在表盘上均匀地转动着,发出轻轻的走字声,安静笼罩着整个房间。十五分钟很快过去了,然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莫奕缓缓地吐了一口气,浑身紧绷的肌肉稍稍放松下来:太好了,看来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他快步走进室内,蹲下身,开始翻动着那些凌乱分散着的文件。
那些记录上很多地方都语焉不详,有的时候直接用简写代替,有时又甚至只标注了日期,和一个来往的钱财数目。
这是一个账本。
莫奕的眉头紧紧皱起。
在其中一页上,他认出了几个熟悉的名字,按照熟悉的顺序排列着:“Daommy……John……”
这正是他所在的那个房间里,床头前所挂着的姓名牌上的名字。
姓名前似乎是孤儿的原始家庭,和家庭情况的简单介绍,没什么特别出奇的地方,但是,也名字的后面,却用潦草的手写体标注着几个数钱财字,还有几个简单的批注:“皮革厂”,“私人”,“私人”。
莫奕怔怔地握紧那张泛黄发脆的纸,手指在粗糙的纸面上留下了淡淡的体温。
他刚才的猜想被证实了。
这里是一个非法贩卖儿童的中转站,四面八方的孤儿被送来这个地方,然后被安置在暗无天日的拥挤地下,然后再被一个接一个地卖掉。
或是进入了有毒的化工厂,或是被私人以匿名的手段买走,又或者是被运送出国外。
而地面上那个正规的孤儿院,只是为了掩饰其下肮脏交易的幌子,所以才会建的如此漫不经心,缺斤少两,因为他们知道,凡是被送到这里的孩子,没有一个能待的足够就,能够用的上这里的公共场地。
莫奕呼吸微微一滞,下意识地呢喃出声:
“All hope abandon, ye who enter 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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