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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师尊的小烛龙(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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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测归猜测, 没有论断之前,楚晚宁不愿再做多想,免得给自己添堵。

只是对于这份突如其来的感情, 他多少有些保留。因此当劫火终于熄灭,一行人准备御剑离开时, 楚晚宁并没打算再坐墨燃的佩剑。

当然, 勉强能在二十尺低空飞行的玉衡长老也没有打算踩着怀沙穿越浩瀚大海, 所以当众人站在怪石嶙峋的滩涂边,一一被墨燃拉上变大的长剑时, 楚晚宁掏出了自己的升龙符。

指尖滴血, 点于龙鳞之上,那只聒噪的小纸龙便又忽地从画面上活了过来, 腾空而起, 翻了好几个筋斗, 继而绕着主人哇哇大喊起来。

“哎呀楚晚宁, 多年不见, 甚是想念,这次你又求本座帮你做什么事呀?”

“载我去对岸。”

“呔!本座乃是开天辟地鸿蒙初始的第一真君衔烛之龙,怎可做那骡马驴子的活儿,不载,不载!”

众目睽睽之下,这条只有手掌大的小纸龙摇头摆尾吱吱嘎嘎, 身躯虽薄弱, 嗓门却洪亮。有小孩子听着它的话, 忍不住笑出声来。

楚晚宁的脸色郁沉了不少,抬起手掌,倏地燃了一从金色的火焰,低沉道:“不载便烧。”

“……”小龙气得仰倒,径直摔在了沙滩上,张牙舞爪,吹须瞪眼,“哪有你这样的,凶悍不讲理,薄情又无耻,难怪这么多年每次看到你,你都是一个人!”

墨燃闻言回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想了想,周围人那么多,楚晚宁又要面子,所以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楚晚宁怒道:“就你话多!”

说着一挥手掌,掌心中的火团径直朝着地上的小龙甩去,但楚晚宁也不是真的想烧它,火球声势浩大,却擦着龙须落在滩涂礁石上,小龙吓得哇地大叫窜天,嗷嗷直转,胖爪子拍着自己的胡须。

“本座的尾巴呢!本座的须须呢!本座……本座的脑袋呢!还在吗!还在吗!”

“再啰嗦就不在了。”楚晚宁咬牙切齿道,掌中又聚齐嘶嘶金色光华,“变大。”

“……嗷呜呜呜呜!”小龙半真半假地嚎啕了半天,正拿爪子凄凄切切地弹挥着并不存在的泪水,绿豆眼却忽地瞥到了楚晚宁刺刀般雪亮的眼神,不由地一个寒噤,呜呜呜的余音,便骤然以一声滑稽的“嗝!”收尾。

它软绵绵地从地上爬起来,这回可真像一只纸片龙了,浑身无骨,虬髯耷拉,它又打了个嗝,委屈兮兮地说:“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依你。”

反正上回乘它的时候,它也是这么说的。

纸龙便抻开四足,似乎在舒展筋骨,而后它喉咙间发出尖锐的鸣叫声,一道金光从它幼嫩单薄的躯壳内蓦地溢散出来,向周遭散去,那金光越来越强,最后将纸龙完全吞噬殆尽。

“吼——!!!!”

陡然间,纸龙喉间尖利细小的鸣音忽的转成雄浑可怖的怒嗥咆哮,刹那间那团金光闪过紫电雷鸣,周遭狂风乍起,海岸惊涛翻波,众人都被刺得睁不开眼来,纷纷或是低头,或是以袖遮脸。

楚晚宁眯着眼睛,长马尾和宽大衣袍都被劲风吹的猎猎振拂。待金光熄灭,众人环顾,却见方才那只小龙已经不见了,海滩上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

“咦?不见了?”

有胆大的小孩子脆生生地惊讶道,但话音未落,就听得头顶上端传来声响遏行云,声震九霄的嗥吼,怒海翻腾,风云激荡。

众人惊愕惶恐地仰起头,几许寂静,忽然,浓重的云层后冲出一条威风巨龙,它怒目圆睁,指爪遒劲,仅是龙须便有百年树木那般粗壮,它在云层间翻滚盘旋,虎虎生风,忽地它向上一仰,而后猛地自地面俯冲——!

罡风四起!

“呀——!”

“阿爹!”

失去了双亲的孩子被吓到了,还是习惯性地哭喊着叫爹爹,墨燃忙将他抱起,轻声安抚。

楚晚宁大概没有想到自己又吓到了小孩,怔了一下,见那巨龙一冲而下,立时道:“你慢些。”

“嗷?”

硕大无朋的巨龙闻言,居然发出了一声透着呆气的哼哼,而后砰的一声落在了石滩上,慢慢地垂下了身子。

这巨龙十分庞大,坐在它身上便和坐在陆地上没有太多不同,也难怪楚晚宁不喜欢御剑,却愿意骑龙高飞。

墨燃有意让楚晚宁自在一些,便逗怀中的孩子:“你要不要跟那个哥哥,坐这条衔烛之龙?”

那孩子却不愿意,把脸埋在了墨燃肩头,小声说:“悄悄告诉你,我不喜欢他……”

墨燃也和他说:“悄悄告诉你,我喜欢他。”

“啊?”小孩愣了一下,但毕竟纯洁天真,又悄悄问,“真的呀?”

“嘘,不要告诉别人。”

小孩子就立刻笑起来,捂住嘴,连连点头。

“你们在说什么?还走不走了?”楚晚宁并不打算与众人同乘,便淡淡看了他们一眼,而后御龙腾起,刹那间升上百尺高空,消失在云层之中。

由于剑上带人,不能飞的太快,到了傍晚时分,他们才抵达蜀中无常镇,楚晚宁比他们先行降落,跟镇中几家大户打了招呼。无常镇是最受死生之巅照拂的城镇,只要仙君开口,他们都会尽力照做。

从临沂带来的那些灾民,都被几位大户主领了回去照顾,墨燃抱着的那个孩子临走时还依依不舍地回头和他挥手。

“恩公哥哥,以后见。”

“嗯,以后见。”墨燃笑道,站在夕阳余晖里,目送着他们走远。

楚晚宁厌烦这种别离之景,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就走。墨燃忙跟了过去,与他一同走回门派。

两人默不作声地走到山门石阶前,一步一步拾级而上,树影摇曳,暮色辉煌。墨燃想起了楚晚宁曾在灵力耗尽时,背着重伤昏迷的自己匍匐着爬回山巅,再看他如今还能好好地站在自己身边,与自己同归,不由地百感交集。

苦甜之间,他伸出手,轻轻握住楚晚宁的指尖。

“……”

即使先前已经牵过一次手,楚晚宁依然显得那么生硬,那么笨拙,那么不自在。他尽力沉静着脸庞,使得自己好像很淡然,很自若的样子。

可惜他面对的人是墨燃。

是知他根底,知他脏腑,知他耳边痣敏感,足尖畏寒凉的墨微雨。

他们谁都没有先说话,倒是墨燃见他没有将指端再抽走,便将楚晚宁的整个手都裹到掌心里。

漫漫长阶,他渴望这条路长一些,好让他能握着他的手,久一点,再久一点。

遥遥长阶,他又渴望这条路短一些,若是能短一些,当年背着自己回家的楚晚宁受的苦,是不是就能少一点,再少一点。

就这样走到山巅,巍峨山门已清晰可见。

忽然,一个披着白色银狐斗篷的颀长身影自婆娑树影里出现,未及两人看清,就听得那人唤了一声。

“师尊?!”

楚晚宁微惊,几乎是立刻把手从墨燃掌中挣了出来,垂在袖间,而后站定脚步,抬起了头。

师昧自高几级的台阶走下,夕阳余晖下一张脸清若芙蕖,明艳鲜丽,那灼灼光彩照漫天红霞都黯然失色。

他当真是俊美极了。

师昧大概并没有看到方才二人牵着的手,他显得很惊喜,笑道:“太好了!你们总算回来了!”

墨燃没有料到会忽然遇上他,有些尴尬,便问:“师昧是要出门吗?”

“嗯,我正要下山去替尊主买些东西,没想到先见着师尊和阿燃。几天前尊主收到了师尊的传讯海棠,但没见着人,总归放心不下……”

楚晚宁说:“我与墨燃均无恙。派中其他人呢?”

“都没什么事。”师昧道,“少主虽然受了黑子摆布,但所幸控制时辰不长,未损心脉。这几日贪狼长老悉心医治,今晨已能下床走动了。”

楚晚宁叹道:“那就好。”

师昧笑了笑,看了墨燃一眼,而后温柔地垂落眼帘,作揖道:“虽然很想多聊一会儿,但孤月夜送来的药材,若是再不去取,就该让送药的人久等了。我需得先行一步,师尊、阿燃,晚上见。”

“嗯,你去吧。”楚晚宁道,“回头再说。”

待师昧衣袍猎猎,身影渐渺,楚晚宁便转头,虽然他能感到方才墨燃并未松手,是自己先行抽离的,但不知为何就心生恼恨,刀锋般冷厉的眸子恶狠狠地剜了墨燃一眼,拂袖转身而去。

墨燃:“………………”

两人前后到了丹心殿外,一推门,却被眼前的情形震了一下,均是无言。

只见死生之巅的主殿里头,密密麻麻摆满了金银绸缎、宝树珊瑚、法器灵石,从尽头高座一路铺到门口,以至于楚晚宁连大门都只能推开一半,还有一半已经被一堆闪闪发亮的炼器晶石挡住了,完全动弹不得。除了这些东西也就算了,不知什么古怪的原因,殿中居然还立着三十余个惴惴不安的绝色美女。

而薛正雍呢,他正哭笑不得地在跟一个身穿淡红色衣衫的火凰阁弟子说理。

“不行,这个真的不行,其他可以收,这些歌姬还是请你带回去,退还给阁主。我们这里真的不听小曲儿,也不爱看跳舞,谢了谢了。”

墨燃跟着楚晚宁走进去,那三十个姑娘就站在门边,立时就有一股浓重的脂粉香气扑鼻而来,他本就对调配出的香气敏感,没忍住,登时阿嚏阿嚏打了四五个喷嚏。

薛正雍忙回头,见到两人,登时大喜。

“阿燃,玉衡!你们可算回来了!快,快帮我来劝劝这位……呃……这位使节。”

楚晚宁微微扬起眉毛:“什么使节?”

未等薛正雍答话,那弟子便满面堆笑,回过头来,热切地说道:“在下火凰阁大弟子,奉阁主命令,特来与死生之巅结盟的。”

楚晚宁:“……”

结盟这种事情当然不可能轻率,三个人合力劝了那人半天,才把人给送走,薛正雍看着使节远去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擦着额头细汗:“你们知道么,这些天上修界的大小门派来了好多人,都说要和死生之巅修好。我这些年与他们交集不多,以往愿意搭理咱们的,也就是昆仑踏雪宫,这一回三个五个的全都挤过来送礼,突然变得那么热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楚晚宁闻言蹙眉,问道:“这段时日,上修界什么境况?”

薛正雍嗟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了。”

“怎么说?”

“乱套啦。”薛正雍说,“徐霜林那个疯子,回忆卷轴暴出了那么多恩恩怨怨,即便知道这是他的复仇之心在作祟,可那又能改变什么呢?儒风门自是不用多说,江东堂已经四分五裂,孤月夜和踏雪宫彻底交恶,如今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还有无悲寺……”

他说到这里,猛地想起怀罪大师是楚晚宁的师尊,不由立时住了嘴。

楚晚宁却只是淡淡的:“无悲寺空门净地,前主持却卷入儒风门立嗣之争,且用心险恶,自然也已声名扫地。”

“嗯……”

听他这样不留情面的说自己的师门,薛正雍和墨燃都下意识有些困惑地看着楚晚宁。

楚晚宁抿唇不再言语,过了一会儿,才又问:“南宫驷呢?”

“不知道,劫火熄灭后就没有听到过他和叶公……叶姑娘的消息了。”

墨燃闻言,不由地低低“啊”了一声,面露忧色。

难道两辈子了,这两个纯善君子,仍是得不到善终么?

见他神情有异,目光晦涩,薛正雍转头看他:“燃儿怎么了?”

墨燃无法说实话,只得道:“我是在想,徐霜林如今行踪未定,他二人与其瓜葛颇深,担心会受牵连。”

“你也别太挂怀,所有门派都已经派人在彻查修真界一切异样的法术源泉了。”薛正雍道,“除非南宫絮接下来没有大动作,不然的话,势必会被抓到行踪。南宫公子和叶姑娘或许是暂困山林,不便于外头联系而已。”

墨燃道:“嗯,但愿如此。”

他们又继续问了些这几天发生的变数,薛正雍虽得海棠传讯,知道楚晚宁他们先前在飞花岛度日,但也有些不清楚的后续,所以也反过来问了他们一些近况。楚晚宁有一答一,有二答二,唯当讲到些与墨燃相关的事时,会顿一顿,刻意地撇开不说。

而薛正雍呢,他打死都不会想到,楚晚宁和墨燃之间能发生些什么。

因为这两个人瞧上去除了相貌,一切都太不般配了。

年纪,身份,性格。

甚至皮肤颜色,吃饭口味,睡觉姿势,凡此种种,无一相同。

这么多年来,晚夜玉衡一直都代表着高洁,北斗仙尊一直都代表着清冷,楚宗师薄情寡欲,最珍惜的就是自己这张脸皮,他怎么会和自己的徒弟走到一起去?

最大胆荒谬的话本都不敢这么写,要有哪个说书人能讲上这么一段,估计能被人啐瓜子皮泼大碗茶,揍到榉木桌子底下去。

但是,爱意偏偏就这样滋生了。

在光线昏暗,无人问津的犄角旮旯里,开出一朵隐秘娇孱的花来。虽未盛放,香已旖旎。

既然回了死生之巅,当晚楚晚宁便去了孟婆堂吃饭。

推开红莲水榭的门,忽见得竹叶萧瑟的山径小路,青石长阶上,安静地立着一个人。

听到动静,那人回过头来,茂盛霞光在他身后恣无忌惮地晕染泼墨,将他英俊的脸颊描上一层金边。

墨燃笑着对楚晚宁说:“师尊。”

楚晚宁洁白丝履微顿,记忆忽然重叠,好像又看到了墨燃第一年来死生之巅时,每日会站在自己门前,目送自己出门,等待自己归来。

只不过,少年不复,当年的玉衡长老,也早已成了他口中唤了千万遍的师尊。

恭敬里,犹带几缕十分克制着的热切,以及并不那么克制的温柔。

“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着跟你一起吃饭。”

楚晚宁的目光落到他手中拎着的一只食盒上,说道:“我今天想去孟婆堂,好久没去了,不想待在水榭里进食。”

墨燃微怔,而后明白过来,他笑了:“师尊误会,这个食盒是空的,我刚刚去给薛蒙送了些饭,他胃口不好,借了个小灶,给他煮了一碗挂面。”

没有想到墨燃居然会给薛蒙送吃的,在楚晚宁记忆里,这两个人素来不睦,虽然是堂兄弟,但凑一起没一炷香的功夫就能斗得你死我活。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也许是五年沉睡错过太多,又或许是墨燃和薛蒙的年岁都已渐长,总而言之,在当师父的没有发觉的时候,这两人的关系早已冰泉始解,渐趋缓和。

如今虽离兄友弟恭相去甚远,但至少薛蒙捏泥人,也会记得捏一只丑巴巴的墨燃,而墨燃也会在薛蒙病的时候,亲手煮一碗挂面,送到他榻边。

楚晚宁叹了口气:“他怎么样?我之前去瞧他的时候,他还在睡。”

“这会儿已经醒了,吃了面,又想出来走走,好不容易才被我劝回去躺着。”墨燃道,“珍珑棋局不比其他,中了黑子的人,哪怕所控不深,也当好好休息一段时日。”

“嗯。”

楚晚宁虽应着,心里却有些疑虑。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忽然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太舒服,好像墨燃对于珍珑棋子的损耗利弊,有些过于清楚,过于淡然了。

“师尊?”

楚晚宁回过神来,墨燃笑着问:“在想什么?”

“……没什么。”应当是自己多虑了吧,墨燃如今好歹也是宗师了,对禁术有所了解,也不算奇怪。

他岔开话题,说道:“去哪里吃?我不想到外面。”

“我也没有想去外面吃啊。”墨燃揉了揉鼻子,低笑道,声音温雅,“只是想和你一起,去吃哪里都可以。”

楚晚宁是不会承认自己有些心动的,但他却不由地对着那双漆黑温润的眼睛多看了须臾。

那双眼睛赤忱,明亮,映着霞光,还有自己的倒影。

很简单也很干净。

他想不出任何理由拒绝这样的一双眼,于是最终与墨燃一起,来到了热热闹闹的饭堂。

或许是那一层薄薄的窗户纸终于捅破了,以前墨燃还会无所顾忌地给他夹菜,甚至会在看到楚晚宁嘴角有些汤渍时,抬手笑着替他擦掉。但现在两个人却都变得郑重其事起来,众目睽睽之下,连目光勾缠到都是羞赧的。

一顿饭客客气气吃到尾声,楚晚宁起身欲将托盘收走,墨燃却唤住他:“师尊,等一下。”

“怎么了?”

墨燃伸出手,指腹将要触上楚晚宁脸庞的瞬间,却停住了。

他收回来,在自己嘴角点了点,笑道:“你这里,有一粒米。”

“…………”

楚晚宁在原处僵了一会儿,而后放下托盘,仿佛十分镇定地用手帕把米粒擦了,而后抿了抿唇,低声道:“还有吗?”

墨燃笑着说:“没了,很干净。”

楚晚宁这才重新端起盘子走开。他心中又是羞恼又是尴尬,却也隐约有着一种自己不那么愿意承认的失落感——

墨燃以前都是直接抬手的,这个男人突如其来的循规蹈矩,让他觉得很不适应。

之后一连数日,都是如此。

明明曾经是那样百无禁忌的人,如今却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伙儿一般,只尽心尽力地待楚晚宁好,却不做任何过分激进的事。墨燃好像怕惊到他似的,每走一步都谨言慎行,有时候楚晚宁分明都在他眼底看到灼热焚腾的热欲了,但那男人的睫毛帘子竟会默默打落,而后,宽厚的手掌将楚晚宁的十指裹住。

再抬起眼帘时,目光里的欲,已尽数被温柔遮掩。

但那温柔太多了,有时候楚晚宁会心生一种模糊不定的错觉。

就好像,墨燃是在对待一个支离破碎后,再一点一滴,重新被粘合起来的陶土人,生怕动作大了,就会把他捏成碎渣,捏成粉末。

楚晚宁觉得这样倒也好,从容不迫,不疾不徐,梦里的烈火烹油鼎镬沸腾固然刺激,不过,这种事情做做梦就可以了,若是成真,他恐怕自己会受不了。

可是再怎么按捺,再怎么循规蹈矩地按着恋爱的步骤走,也还是会有尽头。

这天,他照例吃完晚饭,拿了个蜜桃准备离开,桃子还没咬两口,手就被捉住了,楚晚宁一惊,抬头见是墨燃,便低声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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