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安静下来, 季屿舔了舔唇,没有吭声。
贺宙把手里的事情放下, 坐到季屿身旁,他看向自己的父亲,问:“那小宇宙的情况呢,有办法解决吗?”
季屿一听,也看向贺雄,期待他的回复。
虽然小宇宙的尾巴能够收放自如, 甚至随着他越来越懂事,知道他们都在尽力避免他的尾巴被人看到,所以渐渐的,即使身边只有他们两个, 小宇宙也很少会把尾巴放出来。
就像现在,睡觉的时候他都没有露出尾巴。
但不管怎么说,尾巴的问题是必须解决的。
要么让这种特殊的存在被社会和大众所接受, 要么就想办法让这条尾巴彻底消失, 不再出现, 而这两种办法, 都只有国家才能做到。
贺雄思忖道:“对于变异人的救助、安置以及社会定位等问题很早就开始了讨论, 具体如何还没有定论, 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担心,他们毕竟是活生生的人, 国家一定会妥善处理。”
季屿看看贺宙, 摸了摸鼻子:“真的吗?”
贺雄的话太官方了, 这颗定心丸他不太吃得下,“妥善处理……是怎么处理?我记得有些人好像已经没有理智了,完全变成了兽类,这种人要怎么办?”
贺雄拧起了眉,没有吭声。
他的沉默令季屿心里生出一种不太妙的预感,他抬眼看向贺宙,贺宙冲他摇了摇头。季屿心下一沉,抿了抿干涩的唇。
贺雄又舒展神情,认真地看着他们:“你们放心,只要有我在,小宇宙绝对不会有事。”
他都这么说了,季屿也只好点点头:“好我知道……”
手机的震动声音忽地响起,打断了季屿的话,他下意识地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是贺雄的手机。
贺雄蹙了蹙眉,站起身边往外走边接通电话,对面才说了一句,他就瞪起眼,脸色骤变,接着气势汹汹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就在季屿和贺宙大眼瞪小眼的时候,贺雄又挂掉电话回到了卧室。
他对摸不着头脑的两人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在家好好看着两个小的。”说完,步履匆匆地离开了房间。
季屿眨眨眼,看向贺宙:“?”
贺宙无奈耸肩:“习惯就好。我继续装滑梯,你呢?”
“……看孩子吧。”
—
“什么情况?”
贺雄一下车,立刻有人从旁递给伞。
今天的天气不好,乌云密布,雷声阵阵,淅沥的小雨黏腻腥气,混合着难闻的泥土和枯草的气息。
一个身穿白衣的男人走了过来:“报告贺将军,经过初步检验,我们怀疑土坑里的尸体,是季正祥!”
一道雷声骤然乍响,贺雄猛地扭头看向检验人员:“季正祥?!”他惊讶重复。
男人点头:“是,季正祥。”
贺雄诧异拧眉,加快步伐走到了前方工作的土坑边。
这地方是季氏的家族墓地,所有季家人全部葬在这里。
季氏家族还保留着原先的丧葬习惯,除了火化后骨灰盒放入棺材,埋入地底后立碑外,还会在棺材上方起一个小土堆,用大理石砖围起,并在旁边种两棵青松。
唯独眼前这个墓坑与众不同。
里面不仅没有棺材,上方也没有围起的土堆,甚至……长眠于此的人也与众不同,且没有火化。
浑身脏污的褐色长毛,嘴里突出的獠牙,溃烂的皮肤以及明显骨折的四肢……
还有,那根长长的尾巴。
视线移到这个似人非人的怪物脸上,贺雄瞳孔紧缩,手攥成拳。
“畜生!”他忍不住地大骂一声。
—
发现季正祥尸体的第三天,贺雄拿到了手下递交的初步检验报告。
他细看着上面的文字,胸膛起伏,恨不能冲进牢里一枪把季远生崩掉。
算算年纪季正祥今年已经六十多近七十的年纪,虽然对于alha来说,强壮的身体素质令他们六七十岁依旧能够健步如飞,但跟年轻的alha比,那便是迟暮的夕阳,怎能与朝阳争辉?
报告单上一字字一句句,都令看得贺雄目呲欲裂。
当初季正祥是何等风光,整个龙城都无人能出其左右。
而且他不仅自己纳税极多,为国家做贡献,还参与了数个希望工程,为公益事业慷慨解囊,即使他频繁出现在报纸、媒体上,也没人排斥,都是一片赞声。
可现在……
“哗啦”一声,纸张被猛地攥紧。
贺雄站起身,戴上帽子,接着整理着装,大步走出房间。
“将军好。”
“将军。”
“贺老。”
贺雄一一颔首,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
直到来到一座封闭式的监牢前,他才缓下了步伐,对旁边看守的狱警道:“开门。”
“是!”
门打开,贺雄大步跨入其中。
房间里一片雪白,季远生坐在一张矮床上,头颈手脚上皆是镣铐,因为他手上力量的异常,还对他每根手指进行了特殊监控和管制,以防他暴起伤人。
“季远生。”贺雄声音沉沉。
坐在床上的人随意地靠在床边,姿势看起来非常放松。
有人进来他也只是抬了抬眼皮,就又闭上了眼。
贺雄压着怒火,目光灼灼地看着季远生:“季正祥是你杀的?”
听见这话,季远生终于有了点反应。
他侧头看向贺雄,束在身上的枷锁发出轻微碰撞。他勾唇笑道:“你们发现他了?”说着坐起了身,下巴微扬,“他烂掉没?”
这句话一出,等于直接承认了季正祥死在他手里。
轻飘飘的语气令贺雄心里的火燃得更旺。
他见过无数穷凶极恶的歹徒,有反社会人格的、严重暴力倾向的、狂躁症的,等等等等,他们大部分都缺失同理心和怜悯心,对于他人死亡的惨状没有任何悲伤和恐惧,甚至乐在其中,乐于与支离破碎的腐烂死尸相伴。
而季远生,显然也是如此。
季正祥死得越惨,他就越是开心。
可能因为死的是自己认识甚至曾经非常钦佩的人,所以贺雄必须万分克制才能按下冲上去把季远生打死的冲动。
“应该烂掉了吧。”
季远生打量着贺雄的表情,笑道,“那片地挺潮的,虽然温度低但腐烂速度应该不会慢,出现巨人观了没?”
贺雄面色沉沉地看着季远生。
季远生仿佛没感觉到来自眼前人的压力,他自顾自地说着:“应该差不多了,至少皮肤应该烂了,牙齿之类也该脱落了,头部最严重吧,毕竟那里是药物注射最多的。”
“当然。”他顿了顿,“也有可能那里是保存得最完好的……”
“够了!”贺雄一掌拍上桌面。
季远生眼皮都没动一动,勾唇笑道:“够什么?不够,怎么样都不够。”
唇角的笑渐渐收敛,他压低声,用一种危险又兴奋的语调道,“都是他咎由自取,活该罢了。”
“他毕竟是你的生身父亲!”
季远生嗤笑一声。
贺雄眉头拧得更紧:“你在笑什么?”
季远生动了动手指,垂眸看着手上繁复的桎梏,勾起的唇角含着一丝嘲讽。
他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笑,眼里没有丝毫后悔。
曾经的季正祥确实意气风发,光彩夺目。
作为这样一个大人物的儿子,又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又是众星拱月仆人成群,称一句“龙吐珠”也不为过。
哪个人没有崇拜过自己的父亲?
季远生自然也不例外。
他向往父亲宽阔的肩膀,向往他有力的手掌,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跟他一样,活得宛如一座巍峨高山,宏伟又可靠,令无数人仰望。
可他想成为跟季正祥一样呼风唤雨的人,却不想被束缚、被安排。
alha骨子里就存在着领导众人的天然属性,天生地喜欢被认同,被信服,喜欢说一不二,喜欢个人至上,而季远生,尤其如此。
谁都不知道,人人艳羡的“龙吐珠”过得并不是要什么有什么的生活,而是想要一根棒棒糖都必须用成绩来换的憋屈和压抑。
没有快乐,没有玩耍,只有无尽的学习和叱责。
一次次的成功,一张张的奖状,没有什么能打动季正祥的心,他总有下一个任务,下一个指令,要自己去完成。
季远生曾在一次爆发中对季正祥愤然地喊——我跟你养的狗没有任何区别!
季正祥当时的回答,季远生永远记得。
他说,你连狗都不如。
你连狗都不如……
季远生收敛笑意,他睫毛颤动,微眯起眼,眼神变得危险又可怖。
有力的手指随意一捏,一个缚在指尖的金属小玩意儿被瞬间捏扁,他说:“你是不是觉得季正祥是个非常好的大善人。”
贺雄眉头一动,没有回答。
季远生自顾自道:“所有人大概都是这么想的。”
说着,他忽然轻笑一声,“但是每个人都有无数个面,你见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
一个慈善家,家里却养了数十只烈性犬。
上午刚从儿童福利院看完孩子,下午就回来欣赏一群比特犬把活生生的小牛撕碎的画面,鲜血洒落一地,而他在一旁品着红酒。
一个人前宣扬abo平等的企业家,回头就逼着自己的儿子娶oga。
无视他的意愿,无视他当时女友已经怀孕的现实,一针催情剂,一间牢不可破的地下室,他站在狭小的窗户后,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儿子一次又一次地标记那个无辜的oga。
季远生永远记得那个窄窗后的眼神。
居高临下的,冷眼旁观的,就像在看两头失去理智的牲畜。
“他很喜欢狗。”
季远生忽然开口,神情柔和,似在回忆,“家里养了几十只比特,都是他的心头宝。”
你连狗都不如。
呵,养你还不如多养条狗。
狗还会叫两声,而你只会忤逆我!
畜生不如!
他眨了眨眼,从思绪中抽离,接着抬眼看向贺雄,嘴角的笑意更甚:“他喜欢狗,我就让他变成狗。”
当他终于把季正祥踩在脚下时,他已经拥有了一切。
钱权对他没有诱惑,他也没有带领季氏成为世界第一的目标,那时的他没了束缚,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
一桩桩一件件,只要想,就立刻动手。
所以他不惧流言蜚语,在江若烟死后不久便迎文语薇进门;给季恒宠爱,却对季屿不冷不热;在季正祥又一次骂他畜生的时候……
他大力投资科研,启动了基因变异的研究。
“就在三个月前,他叫了。”
季远生咧开唇,眼神发亮,“像狗一样叫。” .:647547956(群号)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