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张易的声音,应该是出了事。
听到那个称呼，姜云身形僵住。
楼下，场面混乱。
一些朋友还留着,猝不及防地杵在原地，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
张易是反应最快的那个，事情发生后立即就把秦昭拦住了,免得她再闹事。
秦昭今晚穿着一身宽松的白T,干净而整洁，只是白T的最下方有刚刚不小心洒上的红酒污渍。她才从S市回来,几乎是一下飞机就往这边赶,进门便气冲冲地端起一杯喝剩的红酒朝陆念之泼。
有人被祸及，躲都来不及躲开。
但陆念之却避开了,被眼疾手快的周允淮拉了一把,险险错过,差一点就被泼了一脸。不过饶是如此,她左边肩头还是中招了，霎时就湿了一块,黏答答的。
江洲旭和徐闵两个人也在中间挡着，不让秦昭再靠近。
适才秦昭进来时，大家都没料到会这样,就无人阻拦,现在就赶快挡住不让再闹。
其实周允淮一行人跟秦昭他们并不熟,仅限于见过面的交情，他们肯定都站在陆念之这边。而另外那些共同好友,除了张易全都靠边站了,没谁上前掺和,只闷不吭声地看着。
有人想要上前,可被同伴拉住了，使眼色让不要多管闲事。毕竟是在陆念之的地盘上，陆家和秦家都不能得罪，二代们还是挺识趣的，这种时候比谁都拎得清。
秦昭压不住怒火，泼了酒还不解气，想要推开张易过来，但又被张易死死拉住了。她直直盯着陆念之，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与厌弃，好似在看一个与自己有深仇大恨的人。
“看不出来你这么厉害，亓家的事做得无声无息，到头来直接害了一堆人……”秦昭压着声音说，几乎是把这句话从齿关里挤出来。
她对陆念之的怨恨之明显，赤.裸裸不加遮掩。
亓家，秦家的竞争对手，这么多年的死对头。
两家的关系向来势成水火，都快直接叫板抢生意了，每次遇到都恨不得能撕下对方一块肉。上回陆家帮了亓家，突然反水对付秦家这边，导致秦家损失惨重，这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
在场的富二代们大多都知晓这事，一个个心里门儿清，知晓陆念之和秦昭闹了罅隙，只是大家都识趣不过问罢了。
张易清楚这些，知道今晚肯定不能妥善收场，但周围还有那么多人在围观，总不能撒手不管，任由秦昭生事。
他瞥了下陆念之，有些难做，迟疑了片刻还是朝秦昭低声劝道:“晚点再说这些，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闹，有什么事都私下谈。阿昭，先出去，待会儿再进来。”
秦昭却不听，拂开他的手。
陆念之就站在对面，自始至终都不把秦昭看在眼里。周允淮从一边的桌上抽纸递给她，她默然擦了擦身上的酒渍，整个人显得冷淡至极。
而就是这样漫不经心的态度刺到了秦昭，她总是如此，成日一副无所求的模样，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似的，最后做出来的事却让人难以接受。
尤其是向姜云下手，挖朋友墙角，使得秦昭如鲠在喉。
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这么做，秦昭的反应都不会那么激烈，可偏偏就是陆念之。
之前的局面就够恼火，上次还没彻底解决，这回无异于火上浇油。秦昭完全不能再理智对待，径直逼问:“人在哪儿？”
陆念之好像没听到一般，把纸揉成团扔地上，长眼一斜，红唇阖动，沉稳地说:“出去。”
秦昭被激怒，一把就推开张易，一字一句地说:“你让她出来，不然我就自己找。”
这人素来执拗，说得出做得到。
陆念之却没把她放在眼里，慢条斯理地说:“许知意不在这里，要找她就去别的地方找。”
场面霎时安静，明白人都听得懂秦昭说的是姜云，但陆念之却忽然提及许知意……
许知意就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在场的人里就没有不认识她的，哪怕不熟也见过一面，她可是许家的掌上明珠，窦家的联姻对象，窦老爷子最中意的人选。这个朋友圈子里除了陆念之和秦昭，就数许知意最有地位了。
就这么简单两段对话，围观的人群就全明白了，特别是张易，他都愣了一下。
有些事平时就有苗头的，局外人即便发现了蛛丝马迹也不能乱猜测，一个许知意牵扯到的人就够多了，谁敢在私下里乱讲。圈里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利益纷争和牵扯，大家平时玩闹归玩闹，不论再怎么出格，基本的底线还是不能破的，就这么毫无征兆地亲耳听见这些话，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张易不敢置信地望着秦昭，又望楼道那边看了下。
姜云就站在那里，她一听到声响就出来了，恰巧撞见这一幕。
接下来的一切失控了，一发不可收拾，拦都拦不住。
“陆念之，你是不是有病！”秦昭大声道，拿起一个杯子就砸了过去，“我上回怎么跟你说的，你是聋了听不见还是怎么？！”
“以前我都忍了，不跟你计较，你他妈还不死心，你是不是觉得你很深情，很了不起！”
“觊觎别人的东西，暗地里捅刀子，你恶不恶心……”
……
秦昭就跟疯了一般，不管不顾。
她眼睛都是红的，状态很不对劲，也许是情绪太激动，需要一个宣泄口，也许是这些日子被压迫得太过，连喘口气都不能，只能靠这种方式讨回来。她什么都说，什么都骂，砸东西。
“你现在这么干，把一群人往死里整。”
……
“她跟我闹，跟我分手，那是我们之间的私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手了。你就是报复，不甘心。”
“是，以前是我抢了先，可她对你也没意思啊，你怪我有什么用。”
“你开工作室的时候我帮你跑前跑后，累得不成人样，如今做出这些事，你还是个人吗？”
……
“当初你怎么说的？”
“我问过你，你说不是，我才去追的。”
“是你自己不要，现在又后悔了，使阴招。”
……
姜云脚下就像生了根一样，迈不动一步，她站在原地远远看着，一字不漏地听完那些话，喉咙里仿佛卡着一块坚硬的石头，硌得生疼。
有人瞧见了她在那里站着，纷纷瞧过来，窃窃私语，在悄声讨论什么。
秦昭还在说。
这人从来没有如此激动过，看起来又挫败又狼狈。她原本是一个开朗向上且随和的人，仅只对姜云有占有欲，可也没做过太偏激的行为，她很少发脾气，对谁都好，所以也很受欢迎。
只是最近变了，变得过于陌生，完完全全不一样了。
被那么多用探究的、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着，姜云是难堪的，犹如被撕开了外壳，剖开了给人家看个彻底，没有体面可言。
那些人在看戏，并不会感同身受。
陆念之发现了她，抬眼看过来。
这人没有说话，不跟秦昭争辩，仅仅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对上她的视线。
秦昭自然也瞧见了楼梯上的姜云，更是被陆念之这个举动惹到发飙，像被火星子点燃的炸.药，整个人一下子就爆发了。
她狂怒，无能，心头有一股劲儿憋着，发作起来就不要命似的。
——陆念之的沉默使得秦昭像个跳梁小丑，是那么滑稽可笑，秦昭忍受不了。
只要陆念之多说一句话，事态都不会发展成这样。
秦昭越过了江洲旭和徐闵他们，过去揪住陆念之的领口。
陆念之没反抗。
周允淮吓了一跳，赶快去拦着。
不远处的张易终于回过神，他算是搞明白怎么回事，一时为难不知该怎么做。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立场和感情，张易是处在陆念之和秦昭中间的那个，他谁那边都不站，也不会当场就跟陆念之或秦昭绝交。
他也过去帮忙，要把秦昭拉开。
“还有这么多人在，不管有什么都晚点再说，”他劝道，“阿昭，先冷静点。”
然而秦昭不听，依旧用力抓着陆念之的衣领子，她力道很大，都把陆念之颈间勒出一道红印子。
“故意装可怜是不是，”秦昭低低说，“知道她就在那里看着，站着不动，做样子给她看……”
陆念之抬了抬眼皮子，没有立即回答，半晌，漠然地说:“放开。”
“假惺惺，”秦昭嗤道，“装得你自己都信了。陆念之，你什么人你心里清楚，别搞得我亏欠了你多少似的。”
陆念之不回话。
“老是这个样子不觉得恶心么。”
秦昭不屑，直接用力一扯。
陆念之随便她怎么样，就是不还手。
一旁的张易慌了，赶忙去挡着。
“阿昭，住手！”
局面很乱，张易和周允淮两个男人都拦不住秦昭一个女的，江洲旭把陆念之往后面带，不让秦昭靠近。
另外那些人全都像哑了一般，没有谁开口劝一句，更无人过来，只是为难地你看我我看你，迟疑不敢上前。
秦昭根本冷静不下来，不论旁边人怎么劝，俨然就是个十足的疯子，没有理智可言。
争执间，她突然感应到什么，下意识想躲开，可被张易拉住了，动作慢了一步。
一杯冰凉的白水倏地泼了过来，正如刚刚她用酒泼陆念之那样，决绝，不犹豫。
凉水顺着脸庞和头发直落，秦昭深吸了口气，许久都没动一下，好一会儿才迟缓地抹了把脸，定定地看着来人。
姜云就站在那里，抓着一个杯子，骨节用力到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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