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就是那个理,可摊开了说就无比难听。
许知意这么大个人了,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实在没必要,纯属自讨没趣。
姜云平时话少,不爱跟别人争辩,但不会任由许知意这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在自己面前耍横。
颠倒是非因果,倒打一耙,许知意每次都是这个把戏,她不腻姜云都看够了,回回都是逞嘴皮子功夫,说也说不到点子上,教人厌烦。
许是这些话说得太直白,许知意脸色沉了再沉,欲言又止,喉咙里像卡了一块石头。
她本来是找茬的那个,要让姜云难堪,结果才开个头就乱了阵脚,该讲的还没讲出来,反被姜云带着走。终究是大家小姐养尊处优,习惯了被别人迁就礼让,以为能压住对方,最后反倒碰一鼻子灰。
姜云不愿与她有过多的纠缠,还要回包间招待朋友,瞧了她一下,转身就要走。
许知意整个人还处在愠怒之中,随时都要发作,但顾忌着是在外面,再窝火都不敢张扬跋扈,怕闹笑话。
她不再拦住姜云不让离开,好看的杏眼怨恨地盯着那边,紧闭着唇,在姜云走出三四米远的时候,忽然说了句:“但阿昭还是选了我。”
姜云听到了,可没有回头。
许知意不死心,声音稍微拔高些,“你跟她在一起八年又怎样,她要是心里有你,就不会找我。”
秦昭若是真的足够爱姜云,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更不会多出一个许知意。
这是不争的事实。
姜云停下,身形微滞,随即沉静地回道:“那恭喜许小姐了,有情人终成眷属。”
“你就是假清高,输了还死装样子。”许知意说,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阿昭烦了厌了,不要你了,你到现在都不敢承认。”
姜云侧身,偏头斜睨过去。
“所以呢?”
“八年也好,十年也罢,再长久都没用,你一开始就是被放弃的那个,”许知意算是冷静下来了,慢慢地说,“你一直都可以被取代,现在不行,以后也可以。”
毋庸置疑,这段感情里姜云就是输家,八年付出终是一败涂地,只能惨淡收场,连一丁点美好都没剩下,只有笑话和讽刺。
越是真情实感,到头来越是可悲。
姜云一动不动,眼眸深深,瞧着许知意。
她摸不透许知意这个人,到现在都看不穿。
许知意站在原地,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
姜云心头无波无澜,一会儿,才淡声说:“许小姐,我跟你不一样。我没了秦昭也可以,不像你。”
许知意嗤道:“你虚伪。”
姜云不受干扰,清晰地说:“随你怎么想。”
许知意不屑。
“我抢了阿昭,你肯定是在意的。”
姜云看着她的眼睛,突然就笑了笑,完全不放在心上地说:“许小姐比我更在意。”
像是被戳到了痛处,许知意当即辩解:“我没有。”
“没有你就不会站在这里了。”姜云似是洞悉了一切,“秦昭还喜欢你吗?是不是也放弃你了?”
许知意嗫嚅,怒睁着两只杏眼。
她无理取闹倒是在行,说是说不过姜云的,尤其是提到秦昭的时候。
她自以为能伤到姜云,孰知又被反将一军。
姜云又说:“不是秦昭放弃我了,是我不要她了。你爱捡就捡,捧着还是供着,你高兴就好,不用知会我一声,我不稀罕,瞧不上。”
这话真够委婉的,也狠绝漂亮,好像秦昭就是破烂玩意儿,被扔掉的垃圾,而许知意则是捡垃圾的那个。
许知意哪能听不出这话的含义,可能是想争口气,也可能是在为秦昭说话,闻言就立马死盯着姜云,极力隐忍地一字一字问道:“瞧不上?姜云,你知道为什么秦家不接受你吗?”
姜云不应答。
“真以为只是因为你的取向?”许知意问,“你有什么资格瞧不上?”
姜云如何不懂。
无非就是在说秦家高门大户,她没资格进去。
这些事其实一早就想过无数次的,她也不在乎,很久以前就无关痛痒,懒得再浪费口舌,她直接散漫地说:“当然比不上许小姐你有资格,是不是?”
许知意回道:“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姜云顺势接道:“那你可以去试试。”
许知意一噎,不吭声。
姜云这次真转身离开,头也不回,只是在快到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她停下脚步,用许知意可以听到的声音说:“秦家门槛高,许小姐可别摔了,小心得不偿失。”
言罢,转弯走向右手边。
暗暗围观的人群都听到了这句话,全都应声看过来,又好奇地瞥向走廊里的许知意。
一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当着面就凑到一块儿窃窃私语,恨不得能把许知意看得透透彻彻。
许知意捏紧手站着,脸上跟火烧过一般。
她何时这么丢脸过,姜云就是故意的,专门走到那边了才说那句话,让别人看笑话。她咬咬牙,心里气得要命,但脸上不好表现出来,当做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样走出去,径直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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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云不会特地去关注许知意,出去以后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大大方方招呼朋友。
今晚这顿饭主要是为了庆祝她找到新工作,另外也趁机提了下早已经分手的事。她没直接讲明,只说自己现在搬到了安和巷,以后大家可以常过去聚聚。
大家怎么会听不懂,全都明白。
知道姜云肯定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秦昭的话,没人会抓着这段感情不放,连骂都不骂一句。
有朋友举起杯子,为了缓和气氛,说:“行了行了,就那样吧,也不是离了就过不下去,阿云绝对能活出一个该有的样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姜云不置可否,其他朋友都笑了笑。
有人给姜云倒酒,恭喜她找到了好工作,话题便截然一转。
一场小聚到凌晨才算结束,之后各自分别。
回到安和巷的老房子里,姜云醉意上头都没力气上楼,晕乎乎就到沙发上倒下了。
她意识不大清醒,迷迷糊糊的,鞋子都没脱。
朦胧间,不知是思绪放空了还是在做梦,她脑海里隐隐冒出一个场景。
冬日的一天晚上,江园附近。
当时正在下细绒似的小雪,寒风一阵一阵,冷得人发颤。
她急匆匆赶着回家,没有认真看路,在一个拐角处撞到了人。
拐角处没有路灯,黑沉沉的,她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隐约感觉到那人的怀抱特别温暖。
但这温暖没有持续多久,被撞到的那个人有些冷淡地一把推开她,刻意拉开了距离。
她愣了愣,抬头看过去。
对方比她高,头上戴着卫衣帽子,长衣长裤遮得严严实实,后面还背着一把吉他。
她想道歉,有点不好意思,可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个人就疏离地走开了,似乎有些不高兴。她怔了怔,只得看着对方渐渐远去。
夜色太深,可依稀能瞧得见那是个高高瘦瘦的女孩子。
姜云想看得更清楚些,可惜记忆太模糊,压根捕捉不到。
画面一转,又到了别墅的后院,邓老师家里。
有很多人在,都是些年轻稚嫩的面孔,全是她的高中同学。大家笑笑闹闹,一刻都不消停。
邓老师也在爽朗地笑,在说着什么。
她记不起来了,完全没印象。
有同学指着不远处问了什么,邓老师温和地说:“我侄女,昨天才过来的……”
姜云听不清他们具体在讲哪些话,不由自主看过去。
那边站着一个身形高挑的少女,清瘦,皮肤很白。
但姜云还是看不清楚她的脸,她对她没有太深的印象,就没记住过,因而脑海里根本没对方的样子。
少女正在看着这边,不一会儿,朝这边走了过来。
姜云没动,直觉这是要朝自己这里来。
可是就在快到靠近的时候,那人侧身转向了别的地方,朝楼梯口走去,离开后院上了二楼。
邓老师笑着说:“没事,别管她,她就那个样。”
姜云抬头看了看二楼。
酒意上头难受,又被这种莫名其妙的回忆困扰,姜云不大舒服,想从中挣脱,可无济于事。
她又记起了一幕。
同样是在冬日的夜里,还是江园那边,在一个清吧里,只是那一次人特别多。秦昭在,张易他们也在,大家欢欢喜喜地聚在一起。
还有陆念之。
这人没跟大家凑到一堆,而是在驻唱台子那里,低头在摆弄一把吉他。
姜云无意瞧见,不由得多看了下。
陆念之在这时抬起了头,恰恰与她对视。
清吧里的灯光昏暗,是暖色调的,有种氤氲朦胧的美感。
当时有好多人都在,隔在她们之间的人也多。
姜云没别开视线,定定看着,心头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有些怅然,似曾相识。
但她怎么都想不起来,脑子里是空白的。
陆念之的指尖按住了细细的弦,却没弹出一个音符,只是望着她。
这人的眸光和夜色一样深沉,情绪潜藏。
姜云看不懂,仅仅愣了下。
秦昭发现了,不满地把她的头转过去对着自己。
“盯多久了,魂儿都快跑那边去了。”
姜云回神,顿了片刻才说:“你朋友会弹吉他,都没见过。”
“她搞乐队的,肯定会弹这个,会的还不少。”秦昭紧紧抓住她的手。
姜云点点头,“挺厉害的。”
秦昭状似无意地说:“玩艺术的都深沉,没趣,都一个样。”
姜云不语,没接这句话。
一会儿,再回头看时,刚才那个地方已经没人了,只有一把吉他孤零零地斜靠在长脚凳子旁。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