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宴知淮又加班到将近十二点才回来。
他轻步塌上楼梯,结果在楼梯间转角的时候,猛地发现最上面那个台阶上正安安静静地坐了个人。
若不是他的胆子够大,一准被吓得够呛。
宴知淮定了定睛,看着两只眼睛没什么焦距,似乎在发呆的方缇,“怎么还没有睡?”
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传来,一下子将方缇从深陷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她抬头就看到了男人好看的脸庞,“宴先生,你回来了?我是不是挡你路了?”
说着,屁股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更大的空间来。
宴知淮没有应答,只是慢慢地走到她下面的两个台阶,又问:“怎么坐在这里?”
方缇望着他深邃的漆眸,声音有点低:“我在想一些事情,你不用管我,我过一会儿就进去睡了。”
宴知淮眸光闪了闪,没再说什么,踩着阶梯往上走。
只是在经过身边的时候,方缇突然鬼使神差地轻声开口:“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从小就是一个孤儿吧?”
宴知淮脚步一顿,没有否认,淡淡地“嗯”了一声。
方缇扯了扯嘴角,眸底带着一丝自嘲:“这么多年,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孩子,我为什么那么倒霉就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我不想承认自己是被父母厌弃的,于是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其实已经暗暗给我的亲生父母设想了原因。我想,一定是因为他们太穷了,实在没有办法抚养我,或者……或者他们已经死了,所以我才会沦为孤儿的。”
“可是……”
方缇垂下头,脸上因为背光而笼上一层薄薄的阴影,“今天我突然觉得,比起他们已经死了,我其实更宁愿他们是因为不喜欢我才抛弃我的。至少这样,他们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至少……我还可以抱着一丝希望,希望有一天自己能找到他们,能回到属于自己的家。”
说到这里,她的眼眶悄然地红了。
上个月被容芸赶出家门的时候,她心里其实是抱着一丝很微弱很微弱的希冀的,她希望这个时候自己的亲生父母会特别戏剧性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不奢求他们是什么亿万富翁,也不奢求他们会给自己带来多优渥的生活,只要他们可以再给她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家,只要他们跟她说一声对不起,她是愿意原谅他们当初的遗弃的。
她的愿望,一向就只是那么一点大。
被抛弃过的孩子,只是想要一个家。
仅此而已。
可是她突然害怕,怕连这个小小的愿望,都永远无法再实现了。
她抬手,悄悄地擦掉眼角的泪渍。
这时,身边的空位突然多了一个人。
方缇一愣,放下手望向坐到旁边的男人。
宴知淮侧过脸来看着她,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筠平苑,你想住到什么时候就可以住到什么时候。”
“真的吗?”
“嗯。”
方缇的眼眶又忍不住红了,她掩饰地低下头,咕哝着:“可是万一你以后娶妻生子,你的妻子和孩子容忍不下我的存在,非要把我赶走怎么办?”
宴知淮眉头拧紧,说:“重婚犯法的。”
方缇愣住。
他的意思是,她现在跟他是夫妻关系,所以没办法再娶别的女人吗?
这时,他又别扭地补充了一句:“你可以把这里当成家。”
方缇怔怔地望着他的侧脸,空气仿佛都跟着安静了下来。
他说,她可以把这里当成家。
家吗?
她最渴望的家……
心底似乎有一束烟花“砰”地绽放开来,绚烂而多彩。
方缇低低地叫了一声:“宴知淮。”
宴知淮眸光微动,好像,这还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嗯?”
他扭过头来。
突然,她的脸在他的面前放大,下一秒,他觉得自己的嘴唇一热。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方缇就猛地起身跑了。
宴
知淮坐在阶梯上,就像一个雕塑般僵硬。
久久都没有动弹。
方缇跑回房间,“砰”地把门关上。
她往后靠在门上,心跳如擂鼓,却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
她刚刚真的是胆大包天,居然偷袭亲了宴知淮!
他现在一定很生气吧?
不管,反正他说了这里她想住多久住多久,她还可以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宴三少一言九鼎,既然许了诺言,那就不能出尔反尔再把她赶走了!
而且……
方缇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嘴唇,回味了一下。
好像,他的唇瓣真的好软,好好亲。
她不由地勾起唇角,像一只偷腥成功的小猫。
贴着门发了一会儿花痴,方缇才慢慢收起脸上的笑容。
脑海中浮起在医院陈院长说的那件事。
她心里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那名投河自尽的女子,跟她可能有关系。
但是,不管事情的真相再如何残酷,她还是决定查清楚。
她不想自己一辈子都活在自欺欺人当中。
……
不过,一个二十年前的新闻,要想找出来其实并不是那么的容易,陈院长甚至不记得当初是哪个新闻台报道的这件事。
所以,这些天方缇都是沉浸在翻找二十年前那段新闻报道当中,通常是一回
来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又是翻电脑又是手机搜索,也因此自那晚偷亲了宴知淮后,都没有机会再跟他碰面。
倒是避免了两个人的尴尬。
不过在学校,她又无可避免地多了另一种尴尬。
“方缇……”
郑迥儿围着她转了一圈,犀利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她的腰身,“你是不是胖了?”
方缇刚含进嘴里的水差点喷了出来。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
为了不被看出来,她平日里已经尽量穿宽松的裙子了。
但可能是肚子里怀的是两个孩子的原因,这才三个月,她肚子就开始显怀了。
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还是没有将自己怀孕的事情告诉郑迥儿,将口中的水咽下去之后,厚着脸皮道:“你看错了。”
“是吗?”
听她这么说,郑迥儿也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不过还是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劝道:“不过女人还是要注意保管身材的,尤其你的老公可是宴三少,多少如狼似虎的女人在外面盯着啊,你得有危机感!”
方缇敷衍地应道:“知道了知道了。”
这时,班里一个戴眼镜的女生跑了过来,“方缇,班主任找你,她让你去办公室一趟。”
不知道为什么,方缇总感觉她脸上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