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霍千钧到了校场的学生们都愣住了,看着一地的马鞍和甲胄,背心一溜冷汗滑下来。
他们自小学习骑射,不是没见过马鞍,只是没见过拆散了放在地上的马鞍,更别提自己亲手去配置安装……还得先背着跑完圈才行!
“怎么?这都背不动?”方靖远啧啧轻叹,“难不成以后你们去打仗的时候,甲胄装具都要别人给你们背着跟上?”
“动手的时候,是不是要敌人先等一等,等人给你们送来甲胄和鞍具装上之后,再开打?”
“可万一那些随从跟不上呢?没有甲胄,没有武器,你们就这样赤手空拳上阵厮杀?那叫送死啊同学们!”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注1)。上阵不披甲,马革裹尸还。”
“同学们,记住,现在你们流的汗,都是为了以后保住你们的性命!去吧!我等着你们站在最后的比武台上!”
一席话说下来,学生们的眼中仿佛都燃起了火苗,再没有之前的犹豫和畏惧,几乎是嗷嗷叫着冲上前去挑选马鞍和甲胄。
至于跑圈?骑射?擂台?方博士都说了,那都是为他们好!
一定是这样,没错的!方考官一心为学生,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岳璃拿到手的金马鞍都被霍千钧抢了去,还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你个子小,背这么重的太辛苦……挑个轻点的吧!还有这金甲,简直就是特地为我准备的!穿上肯定能让满城的小娘子都只能看到我……”
于是,霍千钧身穿金甲背负金鞍雄赳赳气昂昂地冲进校场,开始跑圈……三圈不到就趴下了!
“小岳……求你了……帮帮忙啊!”霍千钧被金甲金鞍压得趴在地上,伸手抓住刚要跑过身边的岳璃,眼巴巴地求救,“咱俩换换行不,金甲金鞍都给你……”
“我的也给你!再加一千钱!”旁边的一个宗室子弟抢着说道:“等回去我就给你,折银子也行!”
自从那天岳璃打爆老牛之后,所有的武学生和宗学生都领悟到了一个他们原来不懂的钞能力,那是独属于贫困生岳璃同学的。
哪怕原本只有七八分的力量,只要有银子加成,小岳同学能爆发出十倍的力量,别说一般人,就连老牛都被一拳暴击。再想想她那对八十斤重的金锤,那是一般人能拿得动的吗?
而这个时候,同学们请求帮助,岳璃看看在旁边监考的方靖远,见他压根没有阻止的意思,甚至还冲她微微笑着眨眨眼,她只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答应下来。
那些同学登时欣喜若狂,“小岳同学,你还能拿动这个吗?帮帮忙?我再给你加银子!”
“还有我!”
“我我我,别忘了我啊小岳!”
看到考官没发话,仿佛默许了这种“互助”模式,大伙儿也都不客气了,争着抢着要岳璃帮忙,跟之前对她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简直天差地远,在这一刻,她就是同学们的大救星,全校最红最受欢迎的学生,没有之一。
不一会儿,岳璃身上就背了好几个马鞍,手臂上挂着几套铠甲,堆成个小山一般,将她整个人都快埋在里面了,可她却脚步坚定从容,一步一个脚印,丝毫走得不比别人慢。
霍千钧见她如此辛苦,倒也不好意思把东西都给她,咬着牙硬撑着,最后几乎是一步一挪地被岳璃连拖带拽着带到了终点线,刚一过线就彻底趴下,任凭岳璃怎么啦,都死也不肯起来。
“让我歇歇,现在就算能爬上马,我也拉不动弓还射什么箭啊!缓口气,缓口气行不行,求你了!”
“好吧!”岳璃卸下身上的马鞍和铠甲,稀里哗啦扔了一地。
其他的学生们急忙赶过来收货,等到开始安装马鞍的时候,又出现了各种问题。他们平时都有马夫或随从跟着,就算骑马,也是等人都收拾好了,自己上马就行,至于养马喂马伺候马儿,给它披辔戴鞍之事,何曾亲手干过?
而武学这里的马虽然算不上一等的战马,可大多也是从战场上退役下来,或是各家勋贵和宗室子弟自带的马儿,可没那么好的脾气任由他们笨手笨脚的折腾。
没几下,就有两个被马儿撂脚踢伤,不得不抬下场去。
跑圈结束趴下了十来个,彻底起不来。
骑射……还没骑上马就倒了两个。
好容易给马儿装好马鞍,系好辔头,爬上以后,却发觉自己已经手软脚软,别说十箭九中了,能拉开弓射中箭靶就不错了。
“第一轮,十中二!淘汰!重新准备,下一批!”林乘风毫不客气地举旗刷掉了第一批六名学生,看到岳璃竟然和霍千钧牛奔一起作为第二批骑射的学生,还颇有些不满。
“一个个看着人高马大的,连这点力气都没,简直是银样蜡枪头!”
方靖远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微笑,呵呵,笑我是弱不禁风小白脸,以后你们就是装逼银样蜡枪头!
“大家不要太谦虚,尽管使出本事,今天测试的这还是固定靶,非常简单。等以后你们熟练了,还有人头靶,活动靶……保证会让你们玩得非常开心!”
众考生看着他的笑脸,当真觉得,若是谁能把这张俊脸给打得全城小娘子都不认得了,着实是功德无量!
还玩得开心?我看不是我们玩得开心,是你玩得非常开心,十分开心才对吧!
“十中六,十中七,啧啧,你们这些废物……十中……咦?!全中!”
林乘风念着一个两个的,都快没了精神,看到最后一个靶子时,突然两眼放光,拔高了声音大喊着,惊得那些垂头丧气的学生们都吓了一跳。
“岳璃,全中!”
岳璃放下弓时,下意识地朝方靖远那边看了一眼,见到他微笑着朝自己伸出手来,握拳,竖起大拇指,也忍不住笑了笑,转身拍马朝比武台那边飞驰而去。
老师的赞许和期望,都是她绝不能辜负的!
她从同学们的反应中,已经渐渐体会到老师对她特别之处的原因。那绝不是什么特别的个人感情,更不是什么儿女私情。这种东西,似乎在老师身上还不曾有过,他说起陆游的恋爱脑时,都是满满的嘲讽口气,他口口声声说的,都是事出必有因,有因必有果。
对她好,对她特别,是因为她是岳家人,甚至……因为她是个女子,一个不甘心留在后宅,要走出来与天下男儿一争高低的女子。
起初,他带她回家,还给她在武学里安排单独的宿舍,连霍千钧都不曾有的待遇,当真让她有些诚惶诚恐。
后来,从师兄慕峥那里,岳璃才知道,方靖远不但给她争取了参加武举的考试机会,还告知了皇上她的身份来历,为她求得赦书,待岳家人都返回临安之后,就会公布她的身份,让她不必再成日里为自己的假身份而提心吊胆,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所有人面前。
而他也在皇帝面前说了,对她绝无私情,他心中,只有皇上和天下,金狗不灭,江山不复,何以为家?
听到慕峥所说到这里时,岳璃震撼得无以加复,她从小被当成男子抚养和训练,阿爹就曾说过,无论什么情况下,不能暴露身份,否则不但会毁了自己的一生,还要连累家人。
因为如今的女儿家,早已没了走出家门的自由。
原以为自己或许就要以这样一个身份一直孤独地战斗下去,直到葬身沙场,可没想到,只是在西湖上那一瞬间的相遇,就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
她不再是那个寂寂无名地在配军中苦苦挣扎的小兵,也不用再去静海军从最底层做起,她可以跟这些王公勋贵的弟子们一起,参加武学的考试和测验,堂堂正正站在他们当中时,无需看任何人的脸色,甚至还要笑看他们来苦苦哀求自己。
这种感觉,怎么一个爽字了得?
方靖远看到岳璃策马奔向比武台前冲他露出的笑容,那种似乎放下了什么沉重包袱的笑容,方才配得上她如今的年纪。
还真是,让他心怀安慰啊!
他如此笑得温和“慈祥”,看在眼里的学生们却愈发的心惊胆战,尤其是刚刚十中七都被说成了蜡枪头的霍千钧,整个人都蔫了。
“元泽……”见他一眯眼扬眉,霍千钧忽然想起前日里他特地提醒过,只要在武学中,就只能叫他“方博士”,称兄道弟的话,不但会坏了他们的关系,还容易被人举告徇私之事,便赶紧改了口,“方博士,能不能休息一会儿再考骑射?刚跑完着实无力射箭啊……”
“少去瓦舍泡茶,少喝点花楼的花酒,就不会‘虚弱’至此了啊!”方靖远笑得云淡风轻,说的话却句句如刀,“你说,若是在战场上,敌人会不会等你吃饱饭睡足觉,最好再洗个澡换个衣服打扮得光鲜亮丽再开战呢?”
“不会……”霍千钧耷拉下眉眼,长叹一声,“我再去试试!我只差一箭而已,就不信,今天射不中了!”
事实上,有时候,差一箭……只是第一次。
第二次,差两箭,十中六。
第三次,差三箭,十中五……
眼看着身边第三批第四批都有人通过了骑射考试直奔比武台而去,霍千钧的眼都急红了。
“哎哎哎你们等我一下啊!我马上就好——”
“还马上,你都马上马下多少回了?”方靖远打了个哈欠,“我也不等你了,去那边看看,应该开始了……”
他还得去看看,岳璃同学能不能把这群饭桶都打趴下了,让他们心服口服说不出话来,才好跟皇上那边开口,正式在武举会试报名的时候,加上准许女子参试这一条。
虽然他很清楚,加上这一条,对朝中那些士大夫们将带来多大的冲击,但若不能从这里打开这个突破口,那么再等几年,朱熹的理学大成,在朝中保守派势力一旦占了上风,那些戴着女子头上的枷锁,会越来越多,越来越重,直到将她们压得死死困在后宅之中,再也无法脱离那个困境。
的确很难,可天下间,哪有什么事,轻而易举就能成功呢?
不去做,就永远无法实现,只要去做了,哪怕只有一线机会,先撬动一个人,然后带动更多的人,正如星星之火,有风起时,便可燎原。
岳璃,就是他看中的那点星火。
等到了比武台那边,就看到岳璃还稳稳当当地站在台上,她的脚下已有两个武学生打着滚哀嚎不已,其他人都干脆避开她,宁可“自相残杀”,也不愿靠近她半分,免得被踢下台去,或是落得跟那两个不知死活的一样下场。
台上还剩下十来个学生,其他的要么像霍九一样还在射箭区苦苦挣扎,要么就已经被打落下比武台,失去了获胜资格。
赵士程在比武台一旁的看台上端坐着,正喝着茶看得津津有味,抬眼看到方靖远过来,便跟他打了个招呼,邀他入座,“元泽,过来坐,还有半个时辰才结束,不急。”
“好,”方靖远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有侍从立刻过来送上茶水,他端起来品了一口,忍不住赞了一声,“郡王爷的茶果然不凡,清韵悠长,回味无穷,不知产自何方?临安城中可有售卖之处?”
“这是我自家茶园产的茶,并未对外贩售。元泽若是喜欢,回头让人给你送两斤便是。”赵士程格外喜欢方靖远这种态度,不卑不亢,从容自如。
寻常文官在对待宗室之时,总有些避讳的心理,尤其是赵家出了几代嗣王,谁也不知道以后的皇室一脉会不会落到他们头上,若是跟朝中官员往来过密,就容易招惹皇帝的忌惮,本身宗室也很难有实职差事,加上人口众多,没落起来,有些旁支宗室过的日子连苏杭的商户都不如。
赵士程是当今皇室的近支,虽不至于没落的地步,先前也并不受重用,好在他性子随和,日子过得倒也不差。
若非遇到方靖远,或许他还是继续做他的宗正司,在明年的隆兴北伐中上阵杀敌,战死沙场。
而现在,都不一样了。
方靖远一边惬意地喝着赵家的茶,一边跟他聊着天,发现这还真是个有趣的灵魂,难怪唐婉在和离后会嫁给他。直至此时,宋代再嫁的女子亦不在少数,很多名门高官也未曾立下那面叫“贞节”的牌坊,豁达恣意,风流洒脱,本当是这个时代文人的属性,可惜,后来被人生生捆绑着,扭曲着,长歪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好茶好酒难得,只是贮存运输不易,若是郡王不嫌弃,回头我让人送个东西给你,用来装茶最好不过,便是放上一年半载也跑不了味。”
“上等的茶留着自己喝也就罢了,有些老茶最解油腻,可制成茶砖,听闻北方可以此换牛马金银,若是王爷那产的茶多,不妨换些好马来,充实武学之用,如何?”
赵士程起初听着还没觉得如何,他家在两湖有茶园千亩,正是因为昔日妻子爱茶,还有一手好茶艺,如今虽看得淡了,有人赞许总是让人开怀,可听着听着,从夸茶到谈及包装储存,贩运买卖,他还心下好笑,早听闻小方探花不擅经营,自家产业都快败了去,捣鼓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若不是后来结交了辛弃疾帮他经营理财,还不知要如何困顿,真是白瞎了他的一副好相貌和满脑子奇思妙想,生生成了个散财童子。
可最后听到他说将老茶制成茶砖贩卖,换取北地牛羊时,猛然一醒,转头愕然地望着方靖远,声音都有些发涩起来,“方探花……竟知道如何炮制茶砖?”
“呃?很难吗?”方靖远不以为意地说道:“等他们这次测试成绩出来,可以带他们去山里历练一下,正好也可以动手试试做点东西……王爷,你觉得,这次到最后能有几人站着啊?”
“啊?”他的话题跳跃性太大,赵士程差点没跟上他的思路,转头再望向比武台时,看到上面又摔下两个人来,台上剩下的人,已经分成了两拨,一拨是六个他最熟悉的宗室子弟,另一拨只有一个人。
岳璃。
赵士程是跟皇帝亲自讨来监管武学的差事,自然知道方靖远力挺岳璃的原因,虽有些不以为然,但念在他对自己的“恩情”,便是做个顺水人情又何妨,可没想到,这个岳家女竟如此厉害,在众人围攻下兀自不闪不避,果真有几分当年岳家元帅的风采。
“岳璃的确不错,那几个……为首的是恩平郡王那一支的,叫……赵子衍,看来是在故意跟岳同学作对啊……不知她撑不撑得住呢?”
“没问题!”方靖远对岳璃的信心,怕是比她自己还多,“牛奔也上去了,有他们几个在,那个赵什么?只要不是赵子龙,都得趴下……”
他却不知,赵子衍也很清楚自己和身边几位帮手的斤两,他们身上的金甲还是岳璃帮着扛过来的呢,眼看其他想打倒岳璃的都已经被踹下比武台了,他们好容易苟到这会儿,就开始打起歪主意了。
“一百两,换你下台,干不干?”
岳璃愣了一下,目光变得有些冷冽起来,直视着面前的几人,“你说什么?听不清……”
“我说给你一百两,你现在就滚下台……”那人刚向前走了几步,拔高了声音,话还没说完,就见眼前一花,一只并不算大的手揪住了他的衣领,接着便将他整个人拎着横举了起来。
“喂!你疯了吗?我有钱!你放我下来——快放我——”
“轰!——”
岳璃将他直接从比武台扔了下去,重重地摔在台下的泥土地上,那儿被众人带来的马踩得稀烂,还没收拾清理,摔进去的人几乎立刻就被尘土淹没,呛得连连咳嗽,气得指着她放声怒骂。
“你这疯子,给钱都不要,知道小爷是谁吗?你等着,爷回头就把你撵出武学……”
“她会不会被撵出武学,你怕是看不到了。连基础的测试都通不过,还想在这里耍狠?”方靖远走到他面前,有些嫌弃地后退了两步,像是怕被他带起的尘土弄脏了自己的鞋子,“不好意思,这位同学,你可以先回家,以后都不用来了。”
“凭什么?你算什么东西……”那人恼羞成怒地跳了起来,刚想冲上去跟方靖远理论,就被身后的同伴拉住。来人正是赵子衍,先拉住了同伴,接着便朝着已经站在方靖远身边的赵士程行了一礼。
“见过九王叔,常桉一时冲动,冒犯方博士,还请见谅。”
看到赵士程此时的脸色,赵子衍有些后悔没事先打听好方靖远的背景,更没想到先前那么好说话的岳璃,这会儿居然会突然翻脸不认人,还不是因为有这个方博士在背后撑腰吗?
原以为有赵士程在这里坐镇,这个魔鬼博士怎么也得给他们点面子,可没想到刚才两人坐在旁边观阵时有说有笑,连常桉被踢下台,方靖远过来“踩”人时,赵士程都跟了过来,看架势显然是给方靖远撑腰,而不是护着他们这些同姓同族的宗室子弟。
赵士程却板着面孔说道:“身为学生,不懂尊师重道,考试违规,不懂纲纪法规,一句冒犯,就能见谅?子衍你还是带他走吧,若是不肯认错,宗学那边也一并除名。”
赵子衍没想到他开口求情不但没减轻处罚,还加倍了,他们和武学名义上合并,实际上依然是各有各的待遇和出路,只是因为两边的人数都不多,在一起方便管理,而且他们也隐约听说方靖远奉皇命改革武学,还弄出了几样厉害的武器,这才肯纡尊降贵地跟这些武学生当同学。
却没想到,过来的第一天,这开学测就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
常桉也是他示意下才会去“拉拢”岳璃,他们原本以为她不过是霍千钧的一个跟班,可后来才发现主次颠倒,方靖远似乎重视她更胜于霍千钧。
得知她可以为了钱打爆老牛的蹴鞠,看到她为了钱替同学们背马鞍和甲胄,本想着收买她拿下名次的同时,也拉拢到这个眼里只有钱的贫困生,以便他们去打探方博士的一些资料和秘密,可没想到,金钱攻势在这个时候竟然失效了。
方靖远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嗤笑道:“你以为,岳璃同学肯帮你们这些废物背行李,就能用钱买动?”
“有些东西,花多少钱都买不到的。”
“之前让岳璃背过东西的人,都会被扣分,她只是给大家一个走到最后的机会。”
“只可惜,有的废物,就算有人帮着走完九十九步,最后一步都走不出去的,依然是废物。”
“大宋武学,从现在开始,不收垃圾,不养废物,自觉点的,回去收拾行李自己回家。不自觉的,想占着地方不让的,就按武学生的规矩来吧——下舍生能打赢中上舍生的,可享有败者当月廪银,而败者逾期三日不离舍者,罚银十倍,送归家中。”
常桉一骨碌爬起来,连话都不多说一句,逃也似地冲回宿舍。
这鬼地方,没法待了!
像他们这样特招合并进来的宗学生,一进来都住的上舍,享受的廪银是下舍的三倍还多,简直就是下舍生眼里移动的金靶,此时不跑快点,难道还要留下来挨打不成?:,,.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