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临镇的派出所门里门外坐满了人。
路桐陪着春玲在里面做笔录, 春玲的婆婆吴金花在另一边对的警察撒泼吵闹。
春玲说她同意离婚,不过要求是拿回属于自己的钱,吴金花不肯给钱她, 话里话外都是她挣的钱都应该是他们老黄的,跟她春玲没有什么关系。
路桐和警察都觉得春玲诉求不高, 但是吴金花胡搅蛮缠的,也实在让人头疼, 春玲没钱也请不起律师。
就算提出黄家人非法幽禁她, 也可以说是家务事, 只能调解。
“可以告他重婚罪吗?”路桐问警察。
站在一边看戏看了一路抱着小孩的那个女的,听到路桐这句,突然说:“我跟黄大志没关系, 孩子不是黄大志的。”
突然吵得跟菜市场似的派出所办公区安静了。
因为吴金花此刻张大了嘴巴,一脸不可置信地转头看说话的女子,看完她又呆滞地看向自己的儿子。
吴金花老公也是一脸茫然。
路桐敛眉:“你不会是想逃避法律责任所以才这么说的吧?”
女人撇嘴:“不信可以验DNA。”
“大志!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不是说孩子是你的吗?是你儿子!“吴金花拽着黄大志两个手臂死命地摇晃着。
黄大志一脸颓败, 低着头沉默不语。
“你要死啊!你是不是被这个小狐狸精迷了眼, 还想替别人养儿子!你是不是傻啊!“吴金花捶打了黄大志几下, 又开始骂起那个女人, “小狐狸精, 是不是你勾引我家大志的,还想让他替你这个不要脸的养孩子,我呸!你做梦!”
说着就要过来抓那个女的, 那个女的赶紧退后一步,摇摇头说:“是你儿子自己心甘情愿的,我又没逼他。”
“黄大志,我看你老婆人也不容易,也挺好的, 要不就算了吧,你们好好过日子,我走了,你以后也别来找我了。”
女人说完就往外走。
这转变看得路桐下巴都快合不上了。
“不要,秦丽你别走,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马上就跟春玲离婚,你别走!”黄大志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吴金花见儿子鬼迷心窍一般,又去抓儿子。
场面一阵混乱。
春玲突然站起来,追着黄大志的出去了。
路桐一个恍惚,也赶紧起身出去,外面的乡亲和路妈他们见这变故也是傻愣愣的看着。
“黄大志!”春玲吼了一声黄大志。
黄大志恍惚地停了下来,春玲冲过去就给他一个响亮的巴掌。
吴金花见儿子被打,怎么能忍,又要过来打春玲,吃饱了肚子的春玲反手也给吴金花来了一巴掌,她凶狠地目光,犹如那天拿着菜刀的模样,吴金花吓得腿软跌倒在地。
“你把钱给我,我马上跟你离婚,你还能去追她,你不跟我离婚,人家怎么会要你?”
春玲觉得自己前半生是怎么个痴蠢,才把日子过成这样。父母早逝,别人对她只要有一点点的好,她就想着要回报,黄大志给了她一个家,她用这么多年做牛做马来回报他。
可如今看,她就是一个笑话,一个傻子。
“真的吗?”黄大志心烦意乱。
“我是女人我了解的,你跟我没断,不能给她名份,人家凭什么跟你不是?只要你把钱给我,我就跟你离,你就可以给她一个家。”春玲头发凌乱,她咬着唇,一字一句地说。
“儿子,你不能离婚啊,春玲好歹给你生了女儿,亲生的,你不能去给别人养孩子啊!”吴金花惊恐地看着黄大志,旁边的人赶紧把她拉住,隔离开来。
黄大志看着女人远走的方向,说了一句好。
春玲内心顿时起了一阵荒凉,这么多年的青春换来的就是这个结果。
从春玲跑出来找黄大志后,路桐一直都是远远地看着,她不喜也不悲,只感觉人世间的因果轮回,真的挺有意思。
“是不是觉得很有意思?”许君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路桐身旁,突然说了一句。
路桐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不可怜她吗?”
许君敏扯了扯衣袖,带着淡笑地面容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声音还是那个凉薄的味儿。
“你呢,你不是也没可怜她。”许君敏又说。
路桐扫了扫四周,突然感觉有种晕眩感,她说不清,人有怜悯之心在所难免,可她无论是面对张小燕,还是春玲,她虽然都有伸出帮助之手,却也只是在自己能力范围里,觉得应该帮一把。
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融入这个世界,她感觉他们都是书中的npc,演绎着各自人生,而她也像进入了一个游戏,只不过她玩的是种田游戏,她在一步一步地通关。
目前除了路爸路妈,她很难跟某一个人建立情感,她不在乎这些人,无论是前夫,还是慕晚,她对他们都无感,无爱也无恨。
“许先生,你是不是已经得道成仙了?”
想完这一切后,路桐转念又一想,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在这里日子要过,钱要赚,还有那么多地要去开荒,与其陷入这些没必要的情感纠葛里,还不如多种一亩菜。
自我调节好后,她转头就反问了许君敏一句,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可许君敏应该不一样。
“是,已至大乘境,即将飞升。”许君敏配合道。
路桐抱拳:“恭喜恭喜。”
在她说完,前面春玲和黄大志好像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两个人相偕离开。
他们一走,乡亲们也开始散了,路爸路妈也来到路桐身边,准备一起回家。
“别卖东西给李睦了。”许君敏突然在路桐耳边说了这一句,就往坐在车里看热闹的李睦那边走。
等他上了车,李睦打开车窗喊了一声路桐,“路老板,我们走了,别忘了把我剩下的柿饼留着。”
路桐有些不解,一直盯着许君敏,想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
可惜这位许美人上车后,连看她一眼都没有。
奇奇怪怪的,路桐想着。
从派出所回到厂房后,她在仓库里点了点,加上以往剩的,和这次多做出来的500斤红薯粉丝,家里现在一共有615斤粉丝。
她先给杨青青发了个消息,问她有没有和老公商量好,要定多少。
—“不要超过100斤。”
路桐又发了一句。
—“为什么啊?你家这些我们可以包圆了。”
杨青青回。
路桐又听到了一次包圆这个词。
—“还有别人也需要啊。就算你家开店,这些粉你短时间也消耗不了吧。”
—“嘿嘿。”
—“那我就要100斤。”
路桐说好,把她厂房地址发给了她,让她自己来取货,杨青青直接说好。
路桐突然感觉自己这些顾客咋都这么好说话了。
甩了甩脑袋,路桐打算自家留115斤粉丝,其他的挂进朋友圈。
爱梅农副食品:今年的红薯粉丝歇业啦,现只剩最后库存400斤,一人5斤起购,50斤封顶,预购从速。
她这刚发完没多久,手机哗啦啦的响。
她扔在一边好一会,等消停了会,这才拿起来,先看到了沈爷爷的微信。
—“桐桐啊,我定的那一万块钱的,你不是才发30斤过来吗?怎么就没货了?”
—“沈爷爷,这个粉我家卖得还挺不错的,您不用担心,我已经赚钱啦。”
过了一会,沈立成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桐桐啊,你不会是以为我是因为想帮你才买你的粉的吧?”
路桐挠头:“您不是吗?”
沈立成叹气:“我是有这个想法,但也不光是因为这个啊,你家这个粉确实好吃,你记得你林爷爷了吗?他前几年不是查出来脑梗吗?最近去检查好了很多。”
路桐:“……这个跟我家粉应该没多大关系吧?”
“他非说是,不过我也感觉,以前睡眠老不好,最近晚上睡得香了。”
“沈爷爷您可别开玩笑,这种玄学信不得。”路桐笑着说,反正只要我不承认,谁也不能怎么办。
沈立成:“我觉得你爸说得对,你肯定是大难不死,阎王爷赐了福。”
路桐:“??我爸什么时候跟您说过这个了?”
“前一阵子我们通的电话。”
“好吧,不过沈爷爷,家里真的不多了,我最多给您再发100斤过去,您拿过去跟您的朋友们分吧,再有也要等明年了。”路桐扶着额头说。
“我听说你最近在做什么藕粉和柿饼,要不给我也来点?”
路桐:“这两个目前还没多少,等我这边多了,我发点过去给您尝尝。”
沈立成只能说好,暗叹年意真的没福气,要是还是他孙媳妇,还愁这些吗?可现在隔了几千公里,关系也不亲厚了。
和沈立成打完电话,路桐给镇上的物流公司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去按时晚上来取货,她这里有一百斤红薯粉需要发到海城。
完了后,她又看了其他消息,都是以前买过粉的顾客,前几天路桐把目前她手上的人都拉进了一个群,有什么消息也方便发。
现在他们在群里抢着这最后400斤的购买权,都是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什么的,托他们来买的。
路桐进群——
爱梅农副食品:【紧急公告,现爱梅牌红薯粉丝库存为300斤】
她这一发,群里顿时一阵哀嚎。
小花:谁弯道超车了!!不是说好在群里公平竞争!
小段:对,不许破坏规矩!谁干得站出来!
尼龙仔:桐姐,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啊!给大家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
他们打起字来贼快,划拉一下就刷了屏,路桐看得头疼,心里郁闷微信怎么不能出一个群主禁言功能。
爱梅农副食品:“停!!”
在她发完之后又有五六条呼啸而过,大家这才停下。
爱梅农副食品:这样吧,我发30个红包,抢到的人就可以买怎么样?
群里人七嘴八舌地说了好一通,最后同意了这个方法。
“那每个人购买的数目投不上怎么办?”
有人提出疑问。
爱梅农副食品:“我一会把30人拉一个群,你们二十分钟自己决定好配额,如果定不下来,我就换人。”
“好。”
“可以。”
“我同意。”
就这样,路桐发了一个三毛钱分成三十个小包的红包。
三秒钟,全部抢完。
抢到的人欢天喜地,没抢到的哭天喊地。
路桐挨个把抢到红包的人拉进一个群,取名【最后300斤红薯粉分配群】。
“小花,你帮我在二十分钟后统计一下每个人要的数量行不?等柿饼好了,我多给你一块,我家柿饼可好吃了。”
路桐在群里@了抢到红包的小花。
小花:好哒!
交给小花后,路桐就退出了微信,看了下现在的时候,打算等半个小时之后再去看。
她从二楼下到院子里,张小燕和路妈两个正在削藕皮切藕,路爸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最近又进了几百斤藕,现在有了冷藏室也方便了许多。
路桐则准备去忙她的柿子,她家的柿子基本都是她一个人在做。
“桐桐!”路妈见路桐出来,叫了她一声。
路桐倒了回来,往井边走去,“妈,怎么啦?”
路妈见路桐走过来,给了个小板凳给她,“今天来的那两个人是谁啊?”
张小燕也抬头看路桐。
“就是买咱家粉丝的客人啊。”路桐直接道。
路妈和张小燕互看一眼,路妈有些失望,接着又问:“那你带他俩去西围坡做什么?”
坐到小板凳上,路桐拿了个藕开始削,“他们说想体验田园生活,我就带他们去体验了。”
说完,路桐接着说:“妈,今晚做藕饼吃吧,你上次说要做糯米藕给我吃,一直都没做。”
路妈笑:“就知道嘴馋,晚上给你做!诶,那个穿粉色衣服的有没有女朋友啊?”
这怎么还绕不过去了呢,路妈又给绕回来了。
路桐三下五除二就削了一节藕,“我跟他们又不熟,我哪里知道啊。”
说完她这才意识到路妈只问了粉衣服的,也就是李睦,竟然没问许君敏,正常人不是更应该关注许君敏吗?
路桐把削好的藕递给张小燕,好奇地问路妈:“你怎么就问粉衣服的,怎么没问灰衣服的。”
路妈抬头瞥了她一眼:“那人长得太好了,不好。”
长得好有什么用,看着病恹恹弱不禁风的。
路桐噗地一声笑:“妈,你就放心吧,我对他们不感兴趣。”说完把又削好的藕递给张小燕,站了起来,“我去弄柿饼了,一会还要去西围坡把今天剩下的地给翻了。”
“你别去了,是回头叫你爸去。”路妈说。
路桐摆摆手,继续去做柿饼。
一会,半个小时到了,路桐打开微信,查看那个群的分配情况,这会信息竟然就有一千多条,路桐直接拉到下面,问小花统计好了吗?
小花立即把统计好的各人需求发给了路桐。
路桐谢过小花,跟他们约定这个礼拜六在小花厂区那边的青青饭店门口见。
又挂了一批柿饼灯笼,路桐出了柿饼房,就见路爸挑着水桶回来了。
“爸,你去哪了?”路桐问路爸。
“我看家里藕粉水剩得多了,就给挑去浇蚕豆了。”路爸放下水桶,又开始去装藕粉水。
路桐哦了一声,也舀了两桶水,拿上锄头铁锹和喷雾机和两个用纱布裹着的小包,放进电动三轮车里。
“你干嘛去?”路爸问。
“我拿了点茼蒿和芫荽(香菜)种子,再去西围坡那边种一些。”
“嗯,再种点韭菜,到时候包饺子吃。”路爸又说一句。
路桐:她爸好像也被她带的开始馋嘴了。
临走她跟路爸路妈交待了一句下午会有物流公司来拉一百斤粉丝发到海城,地址她留在桌子上了。
路爸路妈应了。
到了西围坡,路桐先是把早上李睦锄的那块地重新锄了一遍,然后又用铁锹把地给翻了出来。
将地翻过后,喷了一遍藕粉水,随后把泥土又松了一遍,再喷上兑了井水的河水,这才把种子撒进地里。
她从下午两点过来,干到晚上六点半,这才收手,要不是路妈打电话叫她回家,她还沉迷翻地中。
从西围坡出来她没去厂房,而是直接回了家,拖着三轮车进了院门,路桐听见了一道不属于路妈的女声。
她停好车好奇地走进堂屋,堂屋里头路爸路妈坐在门边,有个女人牵着一个小孩正坐在桌边说话。
是春玲和她女儿。
“桐桐回来了。”路妈听到门口动静就知道是路桐回来了,见她进门,叫了她一声。
“嗯,我回来了。”
“春玲是特地来感谢咱们家的。”路妈同她解释说。
今天路妈正在家做午饭的时候,听到外面有动响,就出去看看出什么事了,就见到春玲带着孩子和吴金花一家在外面对峙。
路妈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春玲被他们抓走,就护了春玲,家里就她一个人,手机忘在厂房那边了,实在没办法,这才带着她往厂房这边躲。
后面就是中午那一幕。
“我和黄大志离婚了。”这会的春玲和上午的春玲是两个样子了。
现在的春玲虽然脸上身上还有伤,但是衣服整洁,头发梳的整整齐齐,面容平静,只是眼睛里没有光,一片黯淡。
她的女儿紧紧的贴在她身边,从路桐进门起,没见过她抬头,也不吭声。今天上午她就发现了小女孩都不怎么说话的。
这会,母女俩的手紧紧交握着,小女孩手背有青紫痕迹。
“她现在还在上学,我在这边也没有什么亲戚,娘家那边更是没有人,我也不放心把她交给别人,就想着我要自己带着她。”春玲说这话的时候,先是看着女儿说的,后面是看着路桐。
路桐不解,没有说话。
春玲空着的手在腿上来回摩挲着,可以看出她很紧张,她舔了舔嘴唇,深吸一口气,终于把目的说了出来。
“我听说你们家在招人干活,我想问问看我可不可以,我,我很会干活的,家里地里的活都能干!”
路桐听罢缓了口气,她还以为春玲想把小孩放她家养呢,吓她一跳。
“你婆家那边……”路桐有些迟疑说道。
春玲站了起来,略有些激动道:“我和黄大志离婚了!跟他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的手颤抖着。
其实今天在派出所,路桐对春玲的表现有些刮目相看的。有些懦弱的人,怎么样都爬不起来;有些人能醒悟过来,知道自救。
春玲是后者。
“我不是怕你和你,呃,那个谁有牵扯,我也不是怕她,就是这人要是知道你在我家干活三天两头的过来闹,也挺麻烦的。”路桐可不想吴金花天天在她家门口闹着要跳河,她可没心脏病。
嘿,许君敏这人还挺好玩。
“桐大姑你放心,她现在没心思来找我的,黄大志和那个女人下午已经领证了。”
路桐:“……”
她此时此刻只想说一句,黄大志一家牛逼。
“那你现在住哪边?”路桐又问。
春玲有些窘迫:“我想明天问问村主任,我可不可以在哪里先搭个棚子凑和一阵子,黄大志给了我五万块钱,盖房子肯定是不够的。”
路妈刚想说话,被路爸踢了一脚,用眼神示意她,先看看女儿怎么说。
路桐想了想:“你今晚先住我家吧,明天我在厂房那边给你搭个铺,就是那边暂时就你一个人,不知道你会不会怕。”
春玲听路桐这么说,就知道她同意自己留在那边干活了,连忙说:“不怕不怕!”
路桐点点头:“不过我要把你身份证压在我这里,你能同意吗?毕竟大家非亲非故的,你万一把我厂里东西搬跑了,我可没地哭去。”
“不会不会,我拿我女儿发誓,我李春玲绝不会做对不起你和你家的事!”春玲举起手就发誓。
路桐听了笑了笑,然后摸着肚子,委屈巴巴地看着路妈,“妈,我好饿,该吃饭了吧?”
路妈立即起来:“就等你回来吃饭了,我去盛菜装饭去!”
“妈你最好了!”路桐对着路妈一顿撒娇,和刚刚面对春玲的她判若两人。
过了一夜,路桐把春玲带到厂房那边,暂时先在那几个空的平房里给她搭了个铺,又从家里拿了些日常家电过来。
没让她住那个二层小楼房是因为那边这几天就要拆了。
春玲上工第一天,就是跟着路桐去西围坡翻地。她果然是一把干活好手,翻的地比起路桐来,那是又快又漂亮。
她的到来,解放了路桐,路桐不需要去翻地,她全心留在家里做柿饼。
作者有话要说: 是哪十五个小可爱中奖了啊?举起你们的小爪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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