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就隐藏在李成浓密的短发下，但隆起得十分明显，从背后看，李成就像是一个肉皮松弛布满褶子的老人，脸上长满了细长的黑毛。
而现在，头发下两个黑窟窿一般眼睛，缓缓掀起了眼皮，放射出莹莹的绿光。
李阳呼吸紧促地转过身，心里遭受了巨大的冲击，他不敢出声，眼珠转都不敢多转一下，颤巍巍地伸出左手，悄悄去拽李振的胳膊。
手没有碰到李振的胳膊，只碰到他的衣摆，摸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李阳斜着眼睛看去，却见自己的手落在一颗拳头大小的球上。
他移开手，才看清那根本不是什么球体，而是一个蹲在李振衣兜里、皮包骨头的婴儿的头颅！
他刷地收手，放到自己的大腿上，手筋无法控制地抖动着，他抬起血肉模糊的右手，将左手按住了。
牙龈咬得酸疼，嘴里一股铁锈味。
李阳在脑海里疯狂地想着办法，却什么都想不出，大脑空白一片。
最后他甚至想，干脆跳窗逃走算了。
视线右转，他却看到了更为惊悚的一幕。
自己身后，副驾驶座的椅背上，正蹲坐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女孩，那双细细的、黑瘦的手臂，此刻就一左一右地放在他的肩膀上！
绝望，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李阳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一车的鬼，每个人都被鬼缠绕着，他们还有什么希望活下去？
就这样吧，死了也好，死了就不会这么害怕了。
汽车开到三岔路口，李振正要拐弯，路上忽然出现了一个老爷爷。
他刹车不及，飞快扭转方向盘，向另一侧冲去。
车身猛地一偏，三人由于惯性，向左倒去。
李振和李阳系了安全带还好，李成直接被甩了出去，一头撞在车门上，偏偏车门出了故障，竟然被撞开了，他的手抓了空，栽到了地上。
车往外滑了好几米远才停下，李振打开车门，一脸担忧地朝李成跑过去。
“振哥别去！”李阳焦急地喊，李振却已经走到了李成跟前。
“快起来，没事吧？”
李振扶他起来，李成抬起头，脸上青了一大片，伤口上沾着沙粒，鼻血不断往外流淌，地上已经汇聚了一小滩。
他突然抓住李振的手，脸上露出得逞的笑。
李阳忍住害怕下了车，隔着两三米就看到了李成反常的样子，还有躺在血泊里，碎掉的玉观音。
他心道不好，大声喊道：“振哥，你快跑，快！”
李振诧异地回头，只见李阳一脸急切地向他摆着手。
“丢下他，快跑，成哥被鬼附身了！”李阳喊破了音。
那张人脸缓缓转动，从脑后转到了正面，与李成的面孔彻底融合，他摇晃地站起来，扣住了李振的脑袋。
李振背对着李成，握紧拳头，后肘用力一击，将他甩到了地上。
鬼附上人身，力量也并没有多强，轻易就被人击倒。
李振后退几步，看着李成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向他扑来。
他看准目标，一脚踢了过去，李成的身体再次倒了下去。
“只要我不怕你，你根本杀不了我。只不过仗着是鬼，靠制造恐惧击溃我们的心理，其实你还没有人的力气大！”李振一边理智地分析，一边警惕着他的动作。
李成似乎失去了痛觉，很快就又爬起身，张牙舞爪地向他抓去。
李振顺势一退，抓住他的双手，反手一扭，咔咔两声骨响，两条手臂无力地垂了下去。
“是鬼又怎样，你还是要受到身体的限制！没有身体，你什么都做不了，有了身体，你也和人一样，没什么特别的！”李振轻蔑地看着他。
“吼——”
恶鬼受了刺激，忽然大张着嘴发出愤怒的吼叫声，那张嘴越张越大，几乎占了半张脸。
他的嘴角越拉越开，脸颊上的皮肤被撕裂，牙床暴露到了耳际，鲜血汩汩外涌。
被眼前这一幕吓到，李振一个踉跄，被冲上前的李阳接住。
“他发狂了，我们快上车！”李阳拉着他往车上跑。
刚一转身，就对上一张青灰色的脸，干瘪的皮肤就像一层揉皱的黄纸，破碎地贴在脸上，边边角角都翘了起来。
“妈呀！”李阳吓得直飙泪，拽着李振向旁边跑去。
这回，连李振也看得清清楚楚。
原来刚刚那个挡路的老人，就是一只鬼！
两人没跑两步，前方又出现了一只鬼，干巴巴的头颅上挂着几缕花白的长发，死前应该是个老婆婆。
李阳尖叫着后退，被李振按住了肩膀。
三岔路，三条路都被堵住了，前有狼，后有虎，他们退无可退。
李振夹住李阳的胳膊，选择从老婆婆那儿冲出去。
李阳根本不敢睁眼，被他架着趔趄地向前跑。
老婆子只轻轻一飘，就飘到了他们身前，任由他们撞上去。
李振这时才知道自己多么大意，他只想到鬼附身之后可以对付，却没想到自己会被附身。
只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那张脸近在眼前，一人一鬼鼻尖相抵。
完了，李振心想。
“嘭——”
忽然，眼前一道黑影闪过，老太婆飞了出去。
李振瞳孔一震，目光全都聚集到了身前飘浮的铜钱上。
那枚铜钱忽地落下，被他伸手接住。
“哇——”
他抬头看去，鬼婴被老太婆攥在手里，狠狠地掐了下去。
“不要——”李振伸出五指，徒然地阻止道。
“振哥，别看我们快上车！”李阳急得头上冒火，拉着他继续往车里跑。
还没跑近，后头的两只鬼都追了上来。
李阳惊恐地回头，半空中，小女孩静静地注视着他。
他转身，跑上了车。
李振已经收敛了情绪，插上钥匙，全神贯注地发动车子。
李阳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小女孩跟恶鬼纠缠在一起，她的身影越来越淡。
“那个小鬼……是在帮我们吗？”过了好久，李阳才干涩地开口。
李振神情肃然：“不知道，或许是吧。”
“结束了吧？”李阳不确定地问。
李振抬眼，看向车内的后视镜。
李阳也跟着望了一眼，顿时失声。
镜子里，瞪着好多双绿色的眼睛，鬼婴无声地尖叫着，嘴里长满了锋利的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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