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潮湿的石崖就像一张咧开的大嘴,而幽深的崖洞就像猩红的口腔。崖洞里每隔不到一米,就摆放了一个木箱。
大大小小的木箱躲在阴暗的洞中,完全与阳光隔绝,板隙间流出了不知名的黑色液体,半凝固地垂挂在箱身上。
一些木箱因年代久远朽烂了,木板垮成了好几截,里面一具青黑枯瘦的小人尸就敞在了空气中。
一眼望去,大约有上百个木箱,其中三分之一的尸骨都暴露在了外面。
有的已经成了白骨,有的还保留有一层青皮;有的一米多长,有的仅有一只小猫大小。
这些暴露在外的尸骸,大多数衣不蔽体,甚至还有一些只裹了一张粗布。
石崖里风声呜咽,蚊虫不生,连飞鸟都不曾停留,三人站在原地,脊背发凉。
“这、这是什么东西。”良久,李阳颤抖着出了声。
李平最先平静下来,镇定道:“我们闯进了火匣子洞了。”
“火匣子?”李阳反射性地看向木箱,“就是这些东西吗?”
“对,都是夭折的小孩儿。”李平不愿多说,显然是有些忌讳的,他往外看了看,“我们快离开这儿吧,二叔他们说不定都到老林了。”
李阳胆子本来就小,立即抬腿想往外走:“对对,我们赶紧走,走远点儿!”
两人尽量踩着石崖边缘往另一边走,走了十来米,觉得不对,回头一看,李振还站在原地。
“振哥,走了!”李阳喊了一声。
李振不知道看什么入了迷,听不到他喊话。
“李振!”李平突然厉声呵斥,“还不走!”
李振整个人一震,张皇地抬头,看到二人在十米开外站着,有些吃惊。
“就来,就来。”他魂不守舍地应付了两声,又过了几秒,才慢慢地迈开步子向他们走过来。
李阳看着他慢吞吞的动作心里着急,小声对李平说:“平哥,振哥不会是被鬼上身了吧?”
李平神情严肃,压低声音训斥道:“别胡说,当心它们听见,惹祸上身。”
它们是谁?
李阳听得心脏抓紧,尽管好奇,却不敢再问一声。
此刻他感到一股隐秘的震颤感——因为过于兴奋,明明害怕到了极点,心里却生出一股窥见未知的欢喜。
李振走到他们跟前,已经恢复了原状,他对李平道了声谢。
李平拍拍他的肩,没说话,带着他们找到了一条新的小路。
这回李振把弯刀交给了李平,让他来开路。
李阳隐隐觉得他们好像有什么秘密,心照不宣的那种,只靠表情和动作的交流就能明白,却不告诉他。
接下来的一路上都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寂静。
三个人爬山,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李平和李振全程沉默不说话,李阳是想说话但没人搭理他。
安静地爬山果然能提升速度,他们很快就绕到了山的另一面,远远地望见了一座巍峨的高山,山顶耸入云端,尖儿上覆着点点雪白。
老林的下河,李成和杜大脑袋坐在下河的大石板上歇息,见他们来了,杜大脑袋咻地一下站起来:“可见着我那几头羊子莫有?”
李平摆摆手:“没看到,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真是奇了怪了,你们说就几头羊,能跑多远呢?”李成咬着草茎怪道。
“羊子可比人能跑哩,你打个盹儿它就能翻几座山。”杜大脑袋叹了一口气,坐下来抖了抖烟杆,重新往里面放了一卷烟叶。
“那我们怎么找,这还能找到吗,干脆回去算了。”李阳嘟囔道,在荒山野林里钻了半天,他脚都快起泡了。
“李阳,怎么说话呢。”李振给他使眼色。
“唉,没事,娃娃说得也对。只是这几头羊啊,我养了大半年,走丢了舍不得呀!”杜大脑袋抽着叶子烟,吞云吐雾的,树皮一样沧桑的脸在烟雾里越发愁苦。
李振知道,对于农村人来说,种庄稼养牲畜不容易,一年到头也赚不了几个钱,但凡遇到点意外,生活都成困难。
更何况杜大脑袋无儿无女,五十多岁了还是个老光棍,身体又不好,一年到头就指望着卖那几只羊赚点钱了。
他看了看天色,对大家说:“这天还早,我们回去也干不了什么,不如再往上找找。”
李平也点头道:“老林里草长得好,我记得小时候放牛放羊都是去的老林,牛羊都爱往上跑,二叔家的羊说不定就在上面,我们再找找,肯定能找到。”
“那行,大家休息好了就走吧,老林里容易迷路,咱们就不分开走了。”李成也说道。
大家都这么说,李阳也只好咽下去了想回去的话,不情不愿地跟着他们进老林。
老林就跟它的名字一样,深山老林,人迹罕至,是当地的一片原始森林。以前的人修房子砍木柴,都是去老林里找,那里面巨树参天,合抱大树比比皆是。
不过,即便是几十年前村子里人丁兴旺、四处开荒的年代,大家也只敢在老林边缘晃一晃,深处是不敢去的,听说那里面有豺狼虎豹出没,还咬死过人。
一行五人翻过拦在进老林的山路的栅栏,紧紧地走在一起。
走在老林的路上,跟之前爬山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在上午爬的山里,虽然路很荒,草也很深,但人好歹是能看见太阳的,而老林阴森森的,看不见阳光。
放眼平视过去,只看得见褐色的柏树树干,密密匝匝地挨在一起,地上是松软的落叶层,头上是茂盛的树冠,人走在里面都冻得慌。
不远处有水声,李平一脸喜意地告诉大家,马上就要出柏树林了,过了河沟,就是一片草坪。
众人加快了步伐,朝溪流进发。
树林边缘,金色的阳光洒了下来,从林子里带出来的阴冷感瞬间散去,让人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快看,这里有羊粪蛋子!”李成惊喜地喊道。
河边有一小片草丛短了一茬,旁边的石缝里躺着几十粒黑黑圆圆的颗粒状粪便。
李阳惊奇道:“好像豆豉啊!”
他还凑上去闻了闻,顿时皱巴起一张脸:“呕,好臭!”
“羊粪蛋子能不臭吗,你还凑上去闻,唉唉,你后面怎么了,你屁股上怎么有个洞哈哈哈!”李成看到李阳裤子上的缝,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摔到草丛里,他一俯身低头,却瞥到一抹红,“咦,这儿怎么还有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