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语心里一跳,尽量保持平静地点了点头,慌忙地走了。
走出了好远,她偶然一回头,灯光下老爷爷的身影还挺得笔直,只是他的手里好像握了一根棍子?
赵语在外面找了一晚上无果,疲惫地回了家。
天蒙蒙亮,远处传来了几声鸡鸣。
屋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她闻着味道找了半天,才在墙角发现一堆腐烂的蔬菜。
怎么烂得这么快,昨天才买的啊……
捂着鼻子把墙角收拾干净,把垃圾也丢了出去,她还没来得及坐下歇一歇,又闻到一股刺鼻的臭气,是从次卧传出来的。
她打开门,看着屋里的景象呼吸一滞。
窗帘拉得紧紧得,房间里有些昏暗。
地板上有一行行褐色的印迹,像是脚印。被子一半在床上,一半拖在地上,上面满是暗黄的斑点。
床单凌乱地铺着,有半边不知道染了什么汁液,乌黑乌黑的一大团,干硬得起了壳。
一把沾染了脏污的水果刀,静静地躺在床头的地面上。
“这……是怎么回事……”她抱住头,记忆有些混乱。
“发生了什么……”
一只冰凉的手从后面抚上她的肩,手指晶莹剔透,在暗淡的光线里莹润着玉石一般的光泽。
“你记起来了吗?”这声音轻柔无比,催人入眠。
赵语回头,一张瓷白的脸在眼前放大。她的皮肤白得不似真人,五官却很玲珑,即便脸上布满瑕疵,却难掩美人姿态。
可惜,这张脸如瓷盏冰裂,遍布红痕。
“是我杀了他吗?”赵语声音哽咽。
“是他要杀你,”女人轻吐气息,神色淡漠,“你只是为了自保。”
“可是我杀了他。”赵语嗫嚅着嘴唇,神情麻木而绝望,“这是梦,对吗?”
“有他的才是梦,你说反了。”女人淡淡地说完,眉间蹙了起来,纯白的眼球转向某处,“你招来了谁?”
赵语不解地望着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下一秒,女人身形化作烟尘,隐入墙壁消失了。
“等等!”赵语伸手抓了个空。
楼下有人在说话,声音断断续续的。
赵语走到窗边,拉开帘子往下看,正对上几个男人惊恐的视线。
他们大张着嘴,喊了一句什么,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赵语不明所以,快步走下楼,站在他们刚刚站立的位置上,望着他们背影发呆。
天色又阴沉下来,细小的雨滴像盐粒一样撒下,地面很快变得潮湿。
赵语伸手接雨,惊奇地发现,她感受不到太多凉意,只是下意识地认为,雨水是冷的。
一只淋湿的小狗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倒腾着四条小短腿,吭哧吭哧地往巷子里跑。
赵语认出来,这好像是玉兰超市的老板娘养的柯基犬。
想当初,她搬来的第二天,就曾去那个超市买过东西,那天也是下着雨,地面湿滑不堪。
巷子七弯八绕,里面还有好几户人家。
只是现在走来,家家户户都闭着门窗,门漆都脱落了大半。
一个行人打伞经过,抬头间看到她,神色怪异,匆匆地走开了。
小区超市还开着,门口放了一个塑料桶,桶里装着两把伞,小狗就蹲坐在门口抖水,赵语越过它走了进去。
老板娘坐在桌前看着手机视频,客人来了也没听见。
赵语拿了两瓶酸奶,走过去轻轻敲了敲桌子:“您好,酸奶多少钱啊?”
老板娘蓦地抬头,看清她的一瞬间猝然变色,手机也摔到了桌子上。
“老板?”
“四、四块五一盒。”老板娘颤抖道。
赵语拿起手机扫码付款,却显示余额不足。
“你你拿走吧,这酸奶快过期了,不收你钱!”老板娘唯恐她再多待一秒,结结巴巴地说。
赵语沉默地拿着酸奶转了身。
回去的路上,雨变成了小雪,寒风穿透皮肤,心底生出刺骨的凉意。她低下头,单薄的白色连衣裙随风飘荡,裙摆点缀着朵朵红梅花。
原来是这样。
梦境里,那把尖锐的刀刺进自己的心脏,捅了一刀又一刀,血溅得满地都是,无论她怎么哀求,对方都不曾心软。
那还是她的所爱之人吗?
不多时,雨雪转大,纷纷扬扬的雪花在风里打着转儿,落到屋顶上,树上,枯草叶上。
花台里的玉兰叶绿如常,但开过了一夏一秋的一树繁花,此时却在大雪中凋零了一地。
紫红的花瓣零落地躺在雪地里,失了往日的生气。
赵语捡起一片花瓣,用手指捻了捻,血一样的颜色染红了指间。
她将裙摆篼起,弯腰拾起落花,直到地上看不见紫色,才兜着花朵走上楼。
门敞开着,一名挽髻簪发、披着雪绒长袍的女子,姿态优雅地坐在沙发的正中,嘴里哼着小调儿,白皙修长的手指轻点,迎合着曲拍。
赵语一时看呆了。
“回来了?”许是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双眸,一目秋波盈盈望去,动人心魄。
赵语站在门口,警惕地看着她:“你是谁?你来干什么?”
女子站起身,微微一笑:“听判官说,此处有孤魂滞留人间,鬼差来了三趟都没找到,所以我来看看。”
“你既已故非人,就该早入轮回,徒留人间数日,白白散了魂魄,”她从长袍里取出一本厚厚的古书,挑眉道,“刚好我来取材,顺便可送你入地府,就是不知道……你这几缕残魂,还能不能过奈何桥了。”
“什么意思……我……已经死了吗……”赵语难以置信地后退,瘦弱的身体摇摇晃晃,满兜花瓣散落在地,眼前天与地忽然倒转,耀眼的白光在眼中炸开,破碎掉的记忆里,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子,拿着水果刀扎进了自己的心脏。
原来,原来这才是真相。
她早就死在了那天早上,在杀了晓峰之后,绝望地自杀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为什么要杀她,她为什么又杀了他?
“为什么,为什么?不该是这样的,不可能是这样的,为什么……”她痛苦地喊道。
“你还不从她身体里出来吗,她很痛苦?”女子翻开书页,目光锐利地投向赵语身后,那里渐渐浮现出了一道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