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才人早就被太子赵凛吓到了,哪里敢在太子眼前乱转,此番见到赵凛,也目光闪躲,再听说太子爷是送了新的宫正过来,更是不敢动,不敢动。
两位才人不过十七八岁,程玉酌瞧着都不忍心说什么。
只赵凛居高临下看着两人,“你二人日后谨遵程宫正教诲,不许惹得宫正生气,可记住?!”
两位吓怕了的才人缩手缩脚地道是。
程玉酌实在看不下去了,连忙让两人走了。
两人如蒙大赦,看都不敢看赵凛一眼,快步跑没了影。
她们两人一走,赵凛就抓了程玉酌的手。
“阿娴莫要因这两人不快,只管训便是。”
程玉酌哭笑不得,“好歹是太子才人,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太子爷莫要如此苛待。”
赵凛瞪她一眼,“那要怎样?你难道让我雨露均沾不成?!”
程玉酌无话可说,瞥了他一眼。
赵凛低声笑起来,“我就知道你醋的很!”
程玉酌呛了一口。
她不想解释,转身走了,“我要去寻师父,师父还在等我!”
赵凛只能放她去了,“你可要早点回来,我想你!”
程玉酌红着脸去了崔尚功处,崔尚功不用她做任何解释,就已经明白。
崔尚功暗暗叹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拉着程玉酌的手,“有些事由不得人,却又都在于人,玉酌你是聪明孩子,既是到了这番境地,师父相信你能做好。”
程玉酌道是,“徒儿知道。”
崔尚功拍了拍她的手,“从前你要出宫,在宫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不一样了,多知道些事,不是坏事。”
崔尚功让小宫女开了窗子,四处通透,与程玉酌携了手低声说话。
程玉酌晓得崔尚功要说要紧事了,凝神聆听。
“你入了东宫,第一桩便是要明晰皇后娘娘的为人。”
程玉酌神思一凛,皇后娘娘属意的太子妃可是魏丹菱而不是她。
崔尚功问她,“皇后娘娘与贵妃不睦许多年,你可晓得原因?”
皇后与贵妃的不和可以追溯到二十年前了,而程玉酌二十年前还是个五岁的小姑娘。
她将最要紧的说了,“徒儿听闻贵妃之子夭折与皇后娘娘有关。”
!襄王选择贵妃戚氏联姻,不就是因为贵妃无子,且儿子多半夭折在皇后娘娘手里?
可程玉酌这么说了,崔尚功又问,“这说法,你以为真假?”
程玉酌闻言,好生思量了一番。
半晌才道,“看贵妃的做派,像是对准了皇后娘娘的,但皇后娘娘徒儿总觉得约莫不是?”
“是与不是,我亦是不知。”
崔尚功看了程玉酌一眼,“但你要对自己的感觉有所相信,尤其你如今看皇后,非是一个小宫女看皇后,而是通过太子爷看皇后。太子爷的品行你应该了解了,皇后娘娘爱子,两位皇子都是娘娘亲手带大,品行相差不会太远。”
程玉酌点了点头。
崔尚功又问她,“那你可知道贵妃其人如何?”
程玉酌想了想答道。
“徒儿倒是晓得戚家那位王妃,她不过是被利用罢了。贵妃到了如今这般位置,只怕争也得争,不争也得争了,贵妃娘娘是有几分心气的,却也不顾的太多。”
不然不至于助力反王。
崔尚功看了她一眼,“到底是在宫中多年,还算你有些眼力,有些人,多半是被别人架在火上烤的,贵妃如何先不说,架她的人你却要留意。总有人躲在暗处。”
程玉酌神色凝重。
崔尚功晓得她的性子,走这条路对她而言并不容易。
不过以太子那等性子,约莫也不会让她太为难。
崔尚功说完,留了她一人在窗前思索,去了房中拿来一只匣子。
“是你出宫前存于师父这里的东西,拿回去吧。”
程玉酌连忙接了过来,是些金玉玩意和留作想念的物件,当时因为要为照看太子替身,不便带走太多,便留了下来。
程玉酌翻开看了看,大多是旧物,还有当年她与于姑娘刚进宫的时候的旧物。
时过境迁,斯人已逝,她出宫回宫已是一个来回。
崔尚功不再多留她,不多时便让她去了。
不过半路上,程玉酌遇上了一人。
“四公主殿下。”
程玉酌要行礼,立刻被赵心瑜拦住了。
“程姑姑不用行礼!我没这么多规矩!”
赵心瑜歪着头打量程玉酌。
她和程获长得有几分相像,但程获约莫是在襄王处被做替身的!缘故,又不是特别像。
赵心瑜想到这里,问程玉酌,“姑姑怎么进宫来了?程将军如何说?”
程玉酌便道自己年纪大了,在家清闲着不如找点事做,承蒙太子看得起之类的话,最后才道,“已于家弟沟通,家弟向来好说话,也是理解的。”
赵心瑜闻言眨巴眨巴眼睛。
“他、他很好说话吗?”
程玉酌不知道这话从何问起,“家弟性情尚算温和,公主殿下是有什么事吗?”
赵心瑜没有理会她的问题,仍旧好奇着问,“心瑜晓得姑姑温柔和善,程将军也同姑姑这样吗?”
程玉酌看了她一眼,“是,家弟与奴婢性子相仿。”
赵心瑜立刻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回过神来,又连忙朝着谨慎看着她的程玉酌摆手。
“姑姑不用同心瑜这么重的规矩,心瑜也是温柔和善的!”
程玉酌没留神笑了出来。
“殿下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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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心瑜也笑了两声,这便要拉了程玉酌去她宫里。
“姑姑,去我宫里吃茶吧!是江南贡上来的花茶,姑姑肯定喜欢喝!”
程玉酌被这位小公主的跳跃思路弄得有些懵。
连忙推辞,却推辞不过,刚被赵心瑜拉着走了几步,忽然有人从后面叫住了他们。
竟是太子。
赵凛两步走上前来。
众人皆行礼。
赵凛目光从程玉酌身上,落在赵心瑜抓她的手腕上。
赵心瑜感受到他压迫的目光,不得不松开了程玉酌。
赵凛一眼便看见,程玉酌的手腕好像被她攥红了。
他一瞪眼。
“公主这是做什么?怪不得东宫总缺了人!”
“啊?”
赵心瑜被他一顶大帽子扣蒙了,“太子皇兄是说心瑜去你宫里偷人吗?!”
赵凛冷哼一声。
“不是吗?那公主这是做什么?!”
赵心瑜太委屈了。
“心瑜就是喜欢程姑姑,想要邀程姑姑去我宫里吃茶,不行吗?!”
赵凛直接就告诉了她答案。
“不行!”
赵心瑜简直气哭了。
“太子皇兄怎么能这样?!程姑姑又不是伺候你的宫女,她是宫正!”
!赵凛面无表情,开口就要训她,被程玉酌连忙拦住了。
“太子爷,公主只是请奴婢去吃茶而已!东宫若有急事,奴婢这便回去!”
赵凛见她打了圆场,当然不能不给她面子。
“哼!”
也不再搭理赵心瑜,转身回东宫去了。
赵心瑜眼圈气红了,忍着眼泪给程玉酌道歉。
“姑姑对不住,太子不喜我,惹得姑姑也被连累了!”
程玉酌心想,这可是弄错了,是她连累了公主。
当下连忙劝了公主两句,说太子心情不好,才目送了公主,自己追着赵凛回了东宫。
刚一到东宫,赵凛就把她拉进了寝殿来。
“赵心瑜她想做什么?!把你的手腕都抓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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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玉酌只好解释是两人推拉的缘故。
就算这样,赵凛也没个好脸色。
“她竟说喜欢你,真个奇怪,上次追着我问程获,这次又喜欢上你了!她到底打什么主意?!”
赵凛这么一说,程玉酌挑了挑眉。
公主喜欢她未必,想问程获才是真吧?
宫外,程家山庄后山。
下晌下了雨,地面有些湿,衣冠冢前被雨打落了不少落叶。
程获脱了外面的罩衫,将四周的落叶扫了个一干二净。
后山静静的,只有程获打扫落叶的声音。
两人都不是多话多语的人,程获在此静坐到天黑离去,便总像是与她说了话一样。
只是落叶扫到一半的时候,有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脚步声时断时续,要想怕被人发现一样。
程获动作一停下,脚步便停下来,程获有了动静,便有人靠近。
程获干脆放下了扫帚。
“阁下不必躲躲藏藏,露面吧。”
这话落了音,才有人从树丛里探着脑袋走了出来。
赵心瑜看看程获,又看了看不远处的衣冠冢。
“你在这做什么这是谁的衣冠冢呀?”
程获只给她行了礼,“这里不是公主殿下该来的地方,殿下快请回宫吧。”
赵心瑜皱眉又噘嘴。
“我专门从宫里出来看你,你居然让我回去!”
她说着向衣冠冢!走了过去,“这到底是谁”
她看到碑上字,愣了一下。
“吾爱阿婧?”
程获脸色已经完全冷了下来,挡在了赵心瑜面前。
“公主到底来此做什么?!”
他语气严肃极了,好似秋风刮过,带着凉意,脸色更是冷得厉害,赵心瑜吓得向后退了一步。
两个侍卫立刻跳了出来。
“不得对公主殿下不敬!”
程获闻言,深吸了一口气,稍作平复。
“公主殿下,此处荒山野岭,不是殿下该来的地方,请回宫吧!”
他说完,行礼走到了一旁,拿起扫帚继续扫地。
赵心瑜看看他冷漠的背影,又看看那块表述不明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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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手让两个侍卫退下,她走到了程获身旁。
“是戚婧姨母吧?”
程获手下一顿,又继续扫地并不理会。
赵心瑜噘嘴,又轻声问他,“所以,我上次在省亲别院见的人就是你,对吗?”
程获直接掠过她走到了另一边,继续扫了起来。
赵心瑜追了过去。
“你为什么之前不承认?为什么骗我?!”
程获不理。
赵心瑜叫了他。
“程获!我在跟你说话!”
程获不能不理了。
“公主殿下说的话,恕臣一句都没听懂。”
“你!”赵心瑜气得指着衣冠冢,“事到如今,你怎么还不承认?!还骗我?!”
程获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
清风吹起坟前落叶。
“公主殿下若以为那是旧人,是长辈,就不要用手去指,是对长辈不敬。”
他的声音很缓慢,赵心瑜连忙将手收了回来。
程获不再多言,将最后的落叶拢到了一旁的土坑里,准备下山。
赵心瑜见他面无表情甚至不看自己一眼,心里酸酸的,眼泪在眼眶里打了转。
“程获,你怎么对我如此不待见?!”
程获暗暗叹气。
“公主是君,程获是臣,没有待不待见的说法。臣要下山回家了,公主殿下自便。”
可赵心瑜根本不让他走,一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你还说你不是不待见我!你都不看!我一眼!你姐姐都说你是那样温柔和善的人,你做什么偏偏对我冷言冷语?!我哪里得罪你了?!”
赵心瑜又气又委屈,可程获并不想同她有任何纠缠,尤其在衣冠冢前。
他将胳膊收了回来。
“公主殿下请自重,臣要走了。”
程获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赵心瑜不甘心,但到底只是红着眼气得跺了脚,没有追上去。
程获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树林中。
赵心瑜落下了泪来,她回头看向戚婧的衣冠冢,眼泪哗啦啦停不住了。
“姨母”
赵心瑜面色复杂地在坟前站了半晌,哭着离开了。
两个侍卫为难得不得了。
“殿下,程获以下犯上,殿下可以治他得罪!”
赵心瑜瞪到了他们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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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要治罪了?!”
两个侍卫立刻闭嘴了,赵心瑜哭得更厉害了。
回宫的时候,两只眼睛还是肿的。
贵妃不多时就闻讯赶来。
“这是怎么了?今日不是出宫玩去了?!怎么有刁民要害你?!”
赵心瑜不想说,眉眼垂着,“母妃,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贵妃惊奇,想到昨儿赵心瑜好像又同太子遇上了,但昨日没哭,今日出宫回来哭了。
她将赵心瑜送回寝殿,出去将两个侍卫叫了过来。
一问之下,赵心瑜竟然是在戚婧的衣冠冢前见到了程获。
贵妃不明白。
那小堂妹去了之后,她也觉得愧疚了一回,亲自在宫里冒着风险替小堂妹烧了一回纸。
她以为人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被赵心瑜以这种方式遇上了。
那程获她晓得,莫不是从前在襄阳的时候,与戚婧有些关系?
可这又是怎么惹了赵心瑜哭起来?
难道是因为程获跟赵心瑜说了什么关于戚婧的事?
贵妃思虑了半晌,想到了突然回宫的程玉酌。
程玉酌的弟弟已是将军,她又做什么回了宫?
这程家姐弟也是古怪。
贵妃想着古怪的程家姐弟,当晚便做了个关于程家姐弟的梦,梦里还有戚婧。
程家姐弟同戚婧竟然将赵心瑜抓了起来,要将赵心瑜推下山崖。
!赵心瑜拼命挣扎喊着“母妃救我”,可抵不住那些人拽着她往山崖去。
“心瑜!我的孩子!”她大喊着去抓。
戚婧突然挡住了她,“堂姐,我要走了,你让心瑜陪我去吧!”
贵妃惊恐,戚婧同她淡淡笑笑,“我的路都是你选的,现在你女儿的路我来帮她选,这不是很好吗?”
“不好不好!”
贵妃大叫,可赵心瑜已经被带到了崖边。
程家姐弟回过头也笑了,笑得狰狞,然后当着她的面轻轻一推。
心瑜倏然落崖。
“心瑜——”
贵妃腾地坐了起来。
烛火燃到了末尾,守夜的宫女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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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听见喊声浑身一松。
原来是做梦
贵妃照常请了黄尚服解梦。
贵妃模糊着说了两句梦里的状况,黄尚服听了便道:“给娘娘解梦这许多年,娘娘还是第一次梦见山崖。”
贵妃说确实,“本宫根本没见过山崖,怎么会梦见这劳什子!是个什么说法?”
黄尚服犹豫了一下,贵妃让她但说无妨。
“回娘娘,周公有云,见悬崖,主有不吉。”
贵妃立时皱了眉。
“这般不吉吗?”
黄尚服看了贵妃一眼,“不过这也不好讲,娘娘也知道,便是再坏的梦境,若是逢上了特定之物,说不定便逢凶化吉,甚至变成吉兆。娘娘若是信得过,可说紧要的字与奴婢,让奴婢算一算。”
贵妃晓得黄尚服略通八卦,略略一想,说了一字。
“程,前程的程。”
黄尚服点了点头,沾着杯中水点化了一下。
半晌,黄尚服开口。
“奴婢以为,这程字,未必是前程的程,倒有可能是姓程的程!”
贵妃正经看了她一眼。
黄尚服也看了过去。
目光交错之间,香炉烟云缭绕。
贵妃端了茶碗,轻声问黄尚服,“尚服觉得此字可有转机?”
黄尚服低头笑笑,“有无转机并不好讲,看天意还要看人意,不过奴婢有个小徒儿近来刚回了宫,她约莫能为娘娘解惑。”
“哦?哪位?”
“秦玉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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