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祉并不知道, 在身后胤禛竟是催着侍卫赶回院子, 也更是不知道在城外车队驶出许久后发现三阿哥和四阿哥马车不在时引起的轩然大波。
张北带着他纵身一跃, 轻盈的落在一辆货车上,明明是两个人却好似没有什么重量一般甚至连拉车的人都尚未发现。
随即,他再次撑住一边的柱子一个漂亮的侧翻, 仅仅用脚尖点到不同的着立点,堪堪跳跃了几下,就轻而易举地带着胤祉落在商贩楼顶。
每当这种时候, 胤祉就不得不感叹张北武学上的天赋之高,不过还没等他赞叹一声, 张北已经开始加速, 飞快的朝着小院的方向跑去。
今晚的天气很好,一轮圆月高悬在空中。
月光均匀柔和地洒满大地,早已无人的小院可谓是一片安宁。
所有的侍卫和官兵如今都已经撤离,按照胤祉所想应该已经没人在了才对。张北身形微微一动,带着胤祉就落在前院里, 可正当胤祉想要说话, 张北眸光一凛,耳朵微动, 猛地拉住胤祉便躲进角落中。
胤祉心一沉, 深深吸了一口气, 将全身缩进屋檐下的阴影处,担忧的望着张北的背影。
这种时候,怕是来者不善啊……
若是来者是贼人, 依照自己的能力若是能够不给张北拖后腿那便已经是烧高香的事情了。
骤然间,三个高矮不同的身影犹如幽灵般,骤然从天而降,无声无息的落在院子里。他们互相打了个手势,又犹如旋风一般四散开去,快速的在周边巡视一圈。
胤祉和张北心如鼓震,屏息注意着身边的动静。
“我刚瞧见这屋顶上有人——”不多时远远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人还未见到,一个粗噶的声音率先响起。
随着身影,三个人影再次聚在一起,落在前院里。
这一回的距离越发近了,最近的那名男子只要回过身将门拉开就可以发现他们两人!
胤祉和张北心里一咯噔。胤祉已是浑身僵硬,而张北的手默默地伸入衣襟内握住匕首,他的眼神冷厉,呼吸微弱绵长,显然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瞧着没有啊……”又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这是最为年幼的少年。
“怎么可能?”先头的声音压低了不少嘀咕着,“难不成是我看错了?”
“我看定然是你看错了!”
清脆的声音带着点笑:“那鞑子皇帝跑得飞快,咱们不是亲眼瞧着他们一行人现在都已经出城了!”
“欸——不得大意!”
紧接着又响起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这人许是带头者气势颇强,声音更是沉稳有力:“咱们再搜一下,搜完了咱们也必须立刻走!若是迟了只怕是大计难施。”
“我呸!本来这计划就不应该施行!”最先头的那人的声音越发近了。
三个高矮不一的身影出现在月光之下,胤祉和张北透过木门的缝隙终于第一次看到了他们的面容。
“陈老七,这事儿能不能施行可不能光听你一人说的算!”中年男人面容清瞿,目光威严。他肃穆的盯着被称为陈老七的年轻男子,刻板守正一字一句的说着话:“身为下属,只要认认真真的去执行命令即可!”
陈老七满脸怒火,重重一掌拍在门上,哐当一声巨响让胤祉和张北两人心脏跳动的频率都快了一瞬:“我说三伯,他们那群人是真失心疯了你也陪着他们疯?
这河道总督你不佩服,我陈老七可是佩服的!竟然想要刺杀不成还想要炸毁堤坝。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堤坝这几年救了多少人的命!要杀他,我宁可拼出这条性命去刺杀皇帝老儿!”
“我知道,可是……”
“我说三伯,这事儿你去做,我就不认你这三伯了!”
“唉,老七你又是何苦呢?”
“什么何苦不何苦的?三伯,你说说那些人做的是真是咱们反清复明的大事?贿赂这满人大臣,拿我们这些小虾小蟹的去行刺不对付的官员……嘿!”
“这也是为了让他们起内讧!”
“我呸!才不是!就是为了拿钱罢了!”
见两人越吵越凶,眼见着就要闹起内讧,还未等胤祉和张北升起一丝喜意,落在最后的年幼的男孩一蹦一蹦的凑上前。
他伸手无奈的拉开两人,声音中带着点撒娇和埋怨:“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这事儿不都过去了?这狗皇帝走了,淮安城里的百姓都撤出去了,你们还担心什么……”
“担心!当然担心了!”两人异口同声的喊道。
“……我看三伯和七哥还挺有默契的——”
“别!谁和他有默契了——”
“丫头!别把我和他混为一提——”
三个人竟是立在原地吵了起来,胤祉和张北竖着耳朵听了许久,只听得面面相觑。
足有半盏茶时间,三人的声音才逐渐变低,少年或者说是少女在此刻俨然没了精神气,只恹恹得捂住嘴打哈欠:“走吧!走吧!”
“对了。”
陈老七突然话锋一转:“后院那小子怎么办?”
他手横着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一刀:“宰了吗?”
“嗯,去处理了,就赶紧走。”三伯点点头。
后院?小子?
胤祉和张北顿时急了。张北微微咬唇,用眼神示意胤祉躲入藏身处,随后他手掌紧握住匕首,腰身微微下弯,目光冷冷凝视外面三人,等着他们转身向后院出发的那一瞬间便冲出去!
只是他尚且未冲出去,这三人却是神色剧变,脚下平生出一股力气,如同燕子翻身般姿势轻盈翻身上瓦。刚到屋顶,三人便立刻压下身体,目光直勾勾朝向大门处望去。
胤祉微微愣神,下一瞬间他面色剧变。
“三哥!三哥!”一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突然出现了。
伴随着阵阵呼喊声和大门被打开的声响,胤禛那熟悉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前院中。他的身后跟着一名面色焦急的侍卫和车夫,三人扯着嗓门呐喊着,一边摸索着前进。
疯了!疯了!
胤祉的眼睛几乎在瞬间变得通红,急促的心跳和在脑海中疯狂尖叫的警铃反倒让他在瞬间变得冷静下来。
等等——再等等!
胤祉扯住已经等不及打算立刻出手的张北,面无表情的他眼神是如此这般的冷酷无情,只让张北心中寒毛顿时竖起。
张北咬牙停下动作,两人目光定定注意着上头趴伏着的三人动作,屏住呼吸等待着最佳时机。
而胤禛三人则完全不知道里面的情况,他们一路深入,直到走到离胤祉两人不远处才逐渐停下脚步。
“小主子……瞧不见三阿哥的踪影,咱们要不走吧?”
侍卫擦擦脑门子上的冷汗,瞧着鬼影重重的院子心里直打鼓:“指不定三阿哥已经找到了赫舍里伴读,一同走了呢?”
“不可能。”
胤禛摇摇头:“到院子的路可是只有一条。若是三哥他们回头,路上必定是能遇见我们,可是……”
此刻,地面忽然微微震颤,两片瓦片从天而降正巧落在胤禛三人面前。胤禛皱紧眉头倒退一步,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却正好对上了一双不坏好意的瞳孔。
“什么!——有刺客!”
侍卫大吃一惊,眼角余光只见到一道白色光芒从身边滑过,他心中一凛,手腕轻轻一抖,抽出身侧长剑便在空中划出数道剑花。
剑风凌厉,速度极快,锵的一声脆响重重撞上眼前的利刃。
“主子小心!”侍卫厉声呐喊着。
他眼角瞅着一名少年持刀冲向四阿哥,心中简直是急迫万分,可偏偏在他身前那名男子动作未停,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笑容随即挥刀直直朝着他劈下。
侍卫侧身躲过这一击,他的身边传来一声惨叫——侍卫瞳孔微缩,一掌重重拍打刀刃回头去看只见马夫满脸惊惧已是一刀毙命。
他心中一咯噔,警惕心大起。
胤禛狼狈翻身滚过少年的追杀,一面大声喊道:“小心后面!”
侍卫大惊失色,可是前面来势汹汹,后面的又如何抵抗?
正当他面露绝望之时躲在阴影处的张北猛地扑出,他飞身而起双脚用力在树上一蹬一踩,从怀中拔出匕首又狠又准地扎进背对他的男子后心处。
这男子瞳孔涣散,竟是张开嘴一口气还未吐出便直接毙命。
“三伯!”
陈老七撕心裂肺一声惨叫,他顾不得追杀侍卫,双目赤红朝着张北直扑而去。张北不慌不忙弯腰从这名名叫三伯的男子手上夺过长剑往头上一挡,另一手的匕首在他手上轻盈一个转头直直朝着他的心房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这陈老七竟是瞧出危机将至,猛吸一口气身体往后一折一个翻腾,匕首险险的擦着他的衣服而过。
他蹭蹭蹭的倒退三步,面上全是侥幸之色,竟是不敢与张北再战提起那年幼少年便想要逃跑。
可是他刚跃上屋顶,整个人身体便僵硬在原处。
张北毫不犹豫的向上跃起,显然想要追上前去。
“……水?”胤禛在此刻突然嘀咕了一句。
随后,胤祉也发现自己的脸上落了几滴水。
这天空月色正美,可谓是万里无云,哪里来的雨水?
这问号还没有落下,胤祉就见着张北面露惊色,和着那两人一同从屋顶上一跃而下。张北动作极快的抱住胤祉,又用尽全力拉住胤禛。
“怎么……”了?
胤祉话说了一半,话语顿时卡在喉咙中,他呆滞的望着眼前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一幕,在此刻彻底的傻眼……
浪。
汹涌的黄河之水或许有两层楼那么高?
亦或许是三层。
尚在淮安城里的,还未离开的民众还有不少,此起披伏的,惊恐的尖叫声连绵不绝的在整个城里响起——可现在哪里是担心别人的时刻!
在场的诸人竟是连打架的精神都没有了!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确定了暂时休战的决定。他们快速的攀爬上处于最高位置的屋顶,试图躲过这滔天的洪水。
只听见马匹的嘶叫声,胤祉愣愣的望着他们先前乘坐的马车被洪水席卷而去,疯狂涌动的洪水还在不断地朝着他们的方向冲来——还在继续!
这应该……怎么办?
胤祉全身如同坠入冰窖一般寒冷彻骨……他甚至来不及想出任何的主意,只觉得在一股重力的影响下,无数被洪水卷起的东西疯狂朝着他们的方向袭来——来,来不及了!
这是他最后的一个念头。
水面重重拍打在他的脸上,瞬间令他失去了意识。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 ...: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