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良夜大概是知道的,自己又生病了。&
自从患上基因崩溃症以后, 发烧就成了常事, 后来病好了,但因为伤了根底, 身体仍然常有小病小痛, 她都习惯了。像这样发烧昏睡,烧个一两天才转醒, 昏昏沉沉地去找药吃、叫医生,其实也发生过一两次, 但最后都有惊无险,她毕竟有S级的身体基础在, 不是基因崩溃症那种大病, 等闲是要不了她的命的。
但是这一次的感觉......尤为不同。
好像有人在照顾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额头渐渐感觉到冰凉, 有什么东西柔软地压在上头,不停释放着凉意,给烧得昏昏沉沉的脑袋降温。是湿毛巾吧?她贪恋这冰凉,脑袋不那么难受了,可是身体却仍然好似被裹在火山里, 她不停地挣扎,每次成功地踢掉被子,刚刚感觉到舒服一些, 又有什么卷过来, 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这样的事情重复多了, 她不耐烦地挥手,好像打在了什么柔软的地方,听到一声闷哼。
小猫哼叫一样,轻轻软软地落在人心口,温柔不设防的样子。像是在玩耍中,不小心被主人碰到了尾巴。
是谁?
她想睁开眼睛看看,但是不行,意识好似还陷在黑暗的水潭底,眼皮也重若千钧,怎么努力也掀不开,和梦里十分相似的感觉,但是很奇异的,她知道那应该不是梦。
那些梦做得多了,她渐渐地有个猜测,梦里之所以睁不开眼睛,是她不能看清楚那个人的样子。为什么不能看呢?大约是因为她潜意识里也知道,那不过是个想象出来的人罢了,她被那个人纠缠……抚慰……可是也知道那不是真实,于是怎么也看不清那个人的样子。
但是这会儿睁不开眼睛,就完全是因为头疼,因为好像又发烧了。
不应该洗那个冷水澡的。是这段时间身体一直没发出过警告,让她有些大意了,忘记了自己是什么身体。
迷迷糊糊地思考着,脑袋上的重量一轻,难耐的热度重新涌上来,她揪紧了被子,不舒服地呻.吟起来,过不得多久,新的湿毛巾又覆上来,很好地缓解了她的难受。
好像真的有人在照顾她。
“睡着了也不老实,照顾你你还打人。”
有这样一句话飘到她的耳边,她听不太真切,只觉得那声音很熟悉,带着一股奇异的安全感。
有这个人在就没关系的。
心底好像有一个声音这样说。
她于是舒服地睡过去。
她是睡的舒服了,一直在她旁边守着的楚忱却一刻也无法放松。换毛巾、盖被子、隔半小时量一次体温,期间还得去厨房看一看温着的粥......这些事情她做的很熟练,像是经历过许多次一般,然而即使有着以往的经验,每一次的担忧,却从来没有削减过半点。
心里不安稳也就罢了,还要被打。
坏姐姐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还打她,明明是生病的人,劲儿还是那么大。也是,这个人的力气一直很大。
好歹也是个S级呢。
楚忱揉了揉被拍红的胳膊,淡淡地叹了口气。时针指向十二点,一个小时以前,唐医生又来看过一次,当时显得有些惊讶,因为姐姐退烧退的很慢。
于是又打了一针。
这一针有效果了,一个小时之内,姐姐的体温下降了两度,虽然数字仍然不怎么好看,但是有下降就代表在好转,楚忱稍微放下点心来。
寂静的冬夜,没有雨、没有雪,窗外是满天星子,房间里,空调的热风仿佛将人带到了白日里的大沙漠,这样的温度,对于病人来说适宜,但是对于楚忱来说,就过于高了。她本来就是不怕冷的类型,这样冷的天气里,她一个人睡也不怎么开空调,先前因为满心都是顾良夜的关系,没怎么感觉得到,现在冷静下来,就热的有些受不了。
擦了擦额角的汗,她脱掉了外套,挂到门边的架子上,那上面已有一件衣服,是顾良夜的大衣,墨黑的颜色,是女人最青睐的颜色。她瞅了两眼,回头去看床上的女人,女人毫无所觉,仍然在昏睡着。
她于是伸出手来,眷念地摸了摸那衣服,又凑上去,轻轻嗅了嗅,做了这样的事情,她又忍不住偷偷去看顾良夜,衣服的主人没有反应,她的脸蛋却悄悄地红了。
她把自己的外套换了个位置,刚刚好挂在了大衣的旁边,而后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重新回了床边坐下。
姐姐还在睡觉。
她把毛巾拿开,试了试女人额头的温度,她的手是比较热的,姐姐以前一到冬天就很喜欢拉她的手,然而现在,手指所碰到的地方却比她的手还热。
她的笑容又消失了,眉心处,浮现出一点淡淡的担忧。
毛巾又被拿开了,一抹相对比较陌生的冰凉覆盖在额头,但总归是冰凉的,冰凉让顾良夜感到舒服,她紧闭着双眼,无意识地在楚忱手心里蹭了蹭,想要索取更多的凉意,但是女人的手很快与她的额头同温了,于是她难受地偏了偏头,无情地躲开了那只手。
楚忱原本还因她的轻蹭而呆怔,等她躲开时,心中又感觉到失落。怎么不多蹭两下呢?她惋惜地想着,手上却很利落地,把那毛巾翻了个面,重新盖在了女人的额头,女人于是又安静下来。
“还是不舒服吗?”
楚忱担忧地说道,但房间里的另一个人显然无法回答她,反而又甩了一下被子,露出大半个身体。楚忱目光凝住,姐姐的脖颈上全是汗水,衣领湿湿地紧贴在肌肤上,把女人憋得不停掀被子,想必身体也是这样。可是医生嘱咐过要盖被,楚忱严格按照医嘱来,给女人又盖好被子,想了想,去拧了一条热毛巾过来,给她擦拭白细颈子里的汗水。
私密的地方被陌生人触碰,顾良夜警醒了一瞬,艰难地睁开眼睛,一个她没有想到的人出现在面前,她看着那张漂漂亮亮的脸蛋,拢住衣领,轻轻地咳嗽一声:“楚忱?”
“你醒了?”
楚忱的样子看起来很高兴。顾良夜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又看了看她拿着毛巾的手,眉头轻轻皱了皱,沙哑地说道:“不用了。”
楚忱看出她的不喜,呐呐地缩回手去:“我没有别的意思,那些汗水留着会让你难受,所以我才帮你擦一擦的。我没有碰到你,都是毛巾碰的,真的,我很小心的。”
她着急地解释。
一边解释,心中又觉得好笑。这个人的哪里她没碰过呢?更亲密的接触她们也有过好多,可是姐姐把一切都忘记了。
她明明很小心了,知道不是恋人不能靠近,所以她一直克制着心里的渴望,不去看,不去碰,即使渴得疼了,也只敢去摸一摸姐姐的衣服的。
她心里也有些委屈。
沮丧的情绪汇集在心口,好像连狐狸耳朵都耷拉下来。顾良夜看她这个样子,也知道自己刚刚语气差了点,心里忽地软了软,又知道她是在为自己好,于是闭上了眼睛,安慰似的道:“再擦一下。”
隐晦的示好。
“你说什么?”
微微拔高的、不相信的语气。
喉咙干的似好多天没喝水了,顾良夜艰难地道:“再擦一擦吧......不要擦其他地方......谢谢你。”
“不、不用谢。”楚忱捏紧了毛巾,凑上去小心翼翼地给她擦着汗,那动作轻柔至极,也一点没有僭越的感觉。因为她的靠近,一股陌生的香气传过来,是着柑橘的清香?但又带着雪后青松的清爽,味道有些复杂,被堵住的鼻子闻不真切,但是并不难闻,相反令人有些放松,顾良夜心神稍松,没等她擦完又昏睡过去。
意识全部陷入黑暗之前,她最后一个念头是,真奇怪,明明这是个花心的Alpha,但是为什么,她不觉得危险呢?
这样的念头转瞬即逝,很快的,她在一个Alpha面前睡着了。
“顾老师?”
仔仔细细地擦完,楚忱见顾良夜又闭上眼睛了,很疲惫的样子,试探性地喊了她一声,又没得到回应。
是又睡着了吗?
想到厨房里还温着的那锅粥,楚忱有些后悔,该让她喝了粥再睡的,可是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叫得醒?
楚忱懊恼地咬住了嘴唇,嫣红唇瓣被她咬出一条白线。
表针滴滴答答地转动,窗台上不知何时凝聚了一层水珠,温暖得有些过头的房间里,楚忱也微微地发了汗,她想去换件衣服,但是才刚刚走出卧室,房间里就传来响动。
是顾良夜在不安稳地翻身。
楚忱一怔,急忙跑回去,见女人忽然不安稳地蜷缩成一团,眼睛仍然紧紧闭着,但是嘴里开始呢喃,那声音极轻,又含糊,连楚忱都听不太真切,只见到她还在努力地蜷缩着,似乎想要把自己抱住,晶莹肌肤浸透了红,像是抹了胭脂,像是雪莲褪去了寒霜化作了火莲一般,眉头则紧锁着,身子也轻轻颤抖起来。
还在呢喃。
楚忱慌张地凑过去,依稀从那几个轻微的语句中辨认出“疼”来,她一时大急,连忙又给唐医生打电话,电话接通的瞬间,顾良夜在梦里呢喃了一句“小忱”,楚忱听到了,抓着手机的手一下子收紧,那小小的方块竟发出“咔咔”的声响,另一边,唐医生的声音也远远地传了过来。
“楚小姐?”
楚忱失魂落魄地朝顾良夜走了两步,仔仔细细地去听顾良夜说话,可是女人这时候又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只有眼睛,在不停地流着泪。
楚忱陡然捂住嘴巴,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唐医生在那边喊了几句没有回应,疑惑地挂断了电话。
小忱。
她刚刚是说了“小忱”吗?
楚忱扑在顾良夜床头,毫无形象地跪在坚硬的木地板上,死死盯着床上的女人,然而再也没有听见其他的声响。
连同刚刚的那声“小忱”,也好像是她的错觉。
楚忱失落不已,想起刚刚要做的事情,又拿起电话,却没有打,手指犹豫地摸上后颈的肌肤。
仔细摸的话,那里的一小块皮肤有些微的起伏,是腺口所在的位置,平时是淡淡的青灰色,发情期时候,会变红,细如针眼的腺口也会打开,有催情效果的信息素就会从红色的腺口散发出来,而平时,信息素还有其他的作用。
作为新人类身体里最重要的核心部分,腺口所产生的信息素会起到标记领地、示威警告等作用,必要时还会产生催情效果。另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能对其他人进行安抚、甚至治疗。
同样的信息素,AA、OO之间产生的是威胁的作用,战斗的时候,Alpha还能做到用信息素干扰甚至压制敌人,但是AO之间,信息素则多会产生吸引力,这种吸引力在标记产生以后尤其明显。
一个Omega如果被临时标记,会需要Alpha在身边,就是因为Alpha的信息素具有镇定作用,能够安慰被标记后不安的心灵。但这种标记是浅淡的,可以借助药物轻易地洗掉,所以已经不会有Omega因为被标记而受制于人。但是如果Omega被临时标记以后又标记了同一个Alpha,双向标记就产生了,两人之间产生了亲密无间的联系,信息素又发展出新的效果。
那就是治疗。
通俗来说,如果双向标记中随意一方受伤了、或是生病了,都能依靠另一方的信息素进行治疗,A、O的等级越高,治疗效果就越好,但是,还要看伤病的程度。如果是特别棘手的病症或是严重的外伤,信息素也救不了命。死神是冰冷的,没有人能毫无限制地从他的镰刀下逃生。
而且,借助信息素治疗的手段也不能经常使用,因为会让作为治疗者的一方付出代价,类似于等价交换,要治疗一个人,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小伤小病还行,一点点信息素就可以做到,恢复的也很快,但是一旦超出界限,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
正因如此,即使对于建立起双向标记的人来说,身边有着天然的良药,但是在生病时,他们的首选还是医院,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不会轻率地使用这样的能力。
楚忱的父亲楚铮,就是因为使用这种能力过度而身患重病的,可是悲哀的是,他虽然承受了那么严重的反噬,却还是没有得到预期的结果,他所想要治疗的那个人,终究是因为他能付出的代价不够而逝世了。
他一个A级的Alpha,在死神降临时,也无法拉回自己的爱人。
对了,还有信息素可以帮助姐姐。
楚忱定定看着顾良夜,心里有个想法在蠢蠢欲动。
她和姐姐,建立的是双向标记。
只是着凉发烧而已,一点点信息素就够了,她可以的。她更用力地按压在腺口上,将那一片青灰的肌肤按压得红肿起来,可是还是没有一点信息素泄露出来。
她不可以。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双眸忽然黯淡下来,像是星子失去了光芒,楚忱跪在床边,有些呆怔地看着雪白的指尖,又不甘心地去嗅了嗅。
还是没有一丝信息素。
她眼睛通红地低着头,手握成拳,狠狠地砸在地板上,像是要把此刻的不甘和无力都发泄出去。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