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岚有点纠结。
是踩下去呢踩下去呢还是踩下去呢？
钟馗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他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抹掉嘴角的血。
“你怎么在这儿？”他问。
范岚：呵呵。
“拜您所赐啊。”范岚说。
“去安全区，这里危险——”钟馗站起身,突然，他脚步一顿,转头看着范岚。
他的表情很怪异,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但似乎又不愿想起这件事——总而言之，范岚觉得背后发毛。
“我记得——你有个本命法器——”钟馗眯眼。
范岚拔腿狂奔：“我的法器就是战五渣,我也是个战五渣,我这就去安全区！”
范岚根本没跑出去,她被钟馗拎了起来,两只脚在空中狂甩,仿佛离开池塘干划水的鸭子。
“陶景说你的法器能力是‘无’,可以吸收‘气’，容沐还赐了名字,叫——”钟馗的眯眼，“息衾。”
范岚：“你想干啥啊啊啊啊啊——”
钟馗提着范岚,嗖一下飞了上去,他的速度快得惊人，范岚视线里划过高速的光斑和光流,眼花缭乱。
下一秒，就听耳边砰一声,好像撞破了什么东西，范岚眼前豁然开朗，她看到了广袤的天空和大地。
她出来了，在轮回树的树冠上方,在轮回树的结界里。
她看到无数的地兵手持黑刃，如临大敌，而被他们困在中央的，是一只巨大的……
Emmmm……
“这个肉包子是什么鬼？”范岚问。
钟馗的脸皮狠狠抽搐了一下。“那是上古凶兽，混沌！”
范岚：“啥？！”
眼前这只传说中的混沌，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圆滚滚、胖墩墩的超级大肉包子，半径起码有五十米，没有眼睛，没有嘴巴，没有耳朵，头顶长了几个褶子——唯一还算拉风的，就是身体两侧生出了六只洁白的翅膀。
【上古凶兽混沌，无爪无目，无耳无心，背生六翼，善恶难断。】
一行名词解释从范岚脑袋里冒了出来，是三界物种图鉴课本上的说明。课本上的插图是一只还算憨厚可爱的神兽，怎么实物这么——画插图的作者对混沌的滤镜也太厚了吧。
“这是他的半封印形态，如果封印全部
解除，后果不堪设想，”钟馗说，“必须想办法重新封印。”
“好，”范岚握拳，“您加油！”
钟馗：“你帮我！”
“开什么玩笑——”
范岚后半句话没说出来，钟馗在她身上甩了个浮空咒，自顾自就冲了上去，数百名地兵紧随而上。
黑色的刀风夹杂着法咒炫光，带着恐怖的音效，五彩斑斓射向了混沌。
混沌六翅狂扇，羽翼四周形成恐怖的龙卷风刃，呼啸着卷向四面八方。
刀光法咒被风刃卷得稀碎，地兵队被卷了进去，又被甩到了结界上，数百道血浆喷出，将结界染得鲜红。
范岚呆了，眼前的战斗太过惨烈，她甚至有一瞬间以为她又在做梦——太不真实了。
钟馗黑衣凌空飞旋，黑靴踏着旋风边缘，仿佛一道可以随意转换方向的子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钻入风隙，到了混沌的正上方。
他的黑色手机凌空化形，化作一把左轮手|枪，砰砰砰射出六枪。银色子弹在空中划过六道凌厉的风脉，钻进了混沌的身体，混沌的皮肤凹下去了，仿佛肉包子上被嵌入了几枚米粒。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六枚弹痕中间连起血红色的光线，瞬间在混沌头顶形成了一张璀璨的法咒，仿佛火的烙印。
混沌的翅膀停住了。
“好！”范岚大叫。
“鬼王小心！”四周地兵大吼。
混沌的翅膀骤然发亮，无数白色羽毛化作锋利的利刃射向了钟馗。
钟馗□□化为黑色宽刀，狂旋狂扫，算是勉强抵挡下来。
混沌头顶的符咒越来越红，越来越亮，深深嵌入混沌的身体，他的头顶裂开了一个巨大的黑洞，洞口长着尖锐的獠牙。洞中亮起一股白光，似乎要发射什么。
钟馗：“是混沌的口水，小心！”
下一秒，就见一道银色的粘稠液体从混沌嘴里喷了出来，仿佛一道巨大的喷泉，溅向四面八方。
【混沌的口水具有强烈的腐蚀性，对神族神光的损害仅次于九尾凶狐的戾气。】
范岚想起了课堂上的知识点，头皮都麻了，这里有数百名地兵，“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护盾咒肯定不够用，除非——
说时迟那时快，她狠狠点下最新创造的符咒，抡胳膊画出解
锁符。
“狗——头——保——命！”
就听一串“卟卟卟卟卟卟卟卟卟卟”的可爱音效响成一片，五百个卡通狗头表情包浮现在空中，全方位无死角护住了所有的地兵和钟馗，在狗头意味深长的笑容中，混沌的口水全部化为无形。
钟馗：“……”
众地兵：“……”
他们的表情就仿佛被谁狠狠扇了一个嘴巴。
范岚也惊呆了，她没想到这个“狗头保命”符咒的效果居然这么好，直到她看到法力耗费通知。
【狗头保命高级护盾法咒，一咒50000斛】
范岚：“……”
卧草？！
突然，地兵发出一片惊呼，就见混沌口中亮起第二道白光，显然是在酝酿第二次攻击。
钟馗：“范岚！”
“我可不保证售后啊！”范岚挥舞解锁手势，“武召咒——启！”
粉红色的小猪佩奇珊瑚毯呼啸飞出手机屏幕，瞬间胀大数百倍。
“钟馗，让开！”范岚大吼。
钟馗回身一斩，整个人仿佛一枚炮|弹冲入旋风，羽刃搅碎了他的神光，可他的动作丝毫不见停滞，倏然冲出旋风阵，身后拖下一串血痕。
“收！”范岚狠狠攥拳。
息衾朝着混沌裹了下去，混沌的六翼旋风，羽毛飞刃在触及息衾的那一瞬间，全化作了白色的雾气——息衾仿佛一台巨大的抽油烟机，把所有的气都吸了进去。
甚至有几个地兵躲闪不及，法器宽刀也被吸走了。
“退！退退退！”地兵部惊慌大叫。
混沌头顶的黑洞嘴半张着，似乎有些惊讶，
息衾吧唧一下盖在了混沌的嘴上，四个角倏然收紧，把整个混沌绑成了一个香肠。
整个结界内一片死寂。
钟馗、所有的地兵第二次傻了。
他们愣愣看着结界中央的粉红色包裹，珊瑚毯的图案已经变形，小猪佩奇的笑脸十分狰狞恐怖。
范岚头顶爆出青筋，她双手狠狠攥住手符，眼睁睁看着法力飞速消耗。
【息衾使用法力5011斛、6280斛、7888斛、10000斛、14663斛、20000斛、25000斛……】
后面的数值她看不清了，头皮的撕裂感越来越强，温热的液体从额头流了下来，糊住了她的视线，她听到脸上、胳膊、脖子上皮肤崩裂的声音，很清脆，一声接一声，
冲击着她的耳膜，紧接着，仿佛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堵住了耳道。
她的五感在消失，可是她的第六感在增强。
息衾仿佛变成了她的另一层皮肤，她能感觉到混沌在她的身体里拼命挣扎——这种感觉比制服斩妖刀的时候更清晰，也更恶心。
范岚很想吐。
【五感消失，胃气反流，神识脱离，这些都是精神力过度使用的前期症状，如果出现这种症状，必须立刻停止施展法咒或者使用法器，否则将对精神力产生不可逆转的损坏。】
这是她在研修班课本上看到的注解，具体是哪一门课她记不清了，但肯定不是功德簿概论。
她和钟馗还真是八字不合啊，范岚想。
“范岚！范岚！！”
她似乎听到钟馗的声音，不过她不确定，因为那个声音太远了，而且越来越远——范岚身体变轻了，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了，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高高悬浮在结界的顶端。
她能清晰看到轮回树每一片叶子的脉络，看到轮回树树干内部的绿色光流，甚至能看到庞大的根系中央，有一团明亮的白光，附着在轮回树的根脉上。
息衾已经缩成半径不到一米的小球，而且还在缩小。
地兵们满面惊悚地盯着混沌，不，或许是盯着息衾。
她看到了钟馗，钟馗怀里抱着一个人，他一边大吼，一边拼命拽着那个人的双手，仿佛要从她手里抢什么东西。
那个人——是她自己吗？
所以，她又神识出窍了？
神识出窍……
范岚叹了口气，她好想见容沐啊……
突然，轮回树轻轻震了一下，结界表面荡起一层冰蓝色的涟漪。
钟馗抬头，他的双眼赤红，嘴里喊着什么。范岚听不清。
就在这一瞬间，她闻到了晨光下露水的气息。
“范岚！”钟馗的声音炸裂在耳边，范岚一个激灵睁眼，一道火光撩了过来，钟馗的头发烧着了，他向后一退，范岚滑出了他的臂弯，下一秒，她又被人捞起来，压进了一个冰凉又温柔的怀抱里。
容沐的脸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他脸色惨白，目光很吓人。
“松手！”
范岚：“啊？”
容沐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硬生生把手符抽了
出来。
四周地兵发出一片惊呼声，赤红色的火光冲天而起，是融刀的三昧真火，范岚看到息衾吐出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一边打着嗝一边钻进了她的手机屏。
范岚的反胃感更重了，好像吃积食了。
范岚看到了混沌，它已经变成了拳头大小，翅膀也消失了，现在就像一个真正的肉包子。
地兵们手持钢刃团团围住混沌，一时也不敢妄动。
钟馗和计隗分别浮在混沌两边，一个手持灭灵枪，一个高举火焰融刀，两位大神完全无视混沌，反而在那大眼瞪小眼。
“你感觉如何？”容沐问。
范岚：“啊？”
容沐定定看着她，瞳光黑得吓人，他抬起手，冰凉如水的手指轻轻拂过范岚的脸颊。
范岚的后背顿时麻了。
容沐的指尖多出一抹鲜红，范岚意识到，那大约是自己的血。
可是，她现在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是觉得脸上有点黏糊糊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果然，手上全是血。
第二次了。上次息衾吸收斩妖刀的时候，也是这样，全身皮肤崩裂，这次还多了七窍流血……emmmmm……
这该不会是使用息衾的后遗症吧？
说到后遗症，范岚想起来了，她打开天庭神信一看——感觉不仅要七窍流血，甚至要血管爆裂了。
【息衾使用时间：59秒，耗费法力：30336斛】
范岚觉得陶景那货说的搞不好是真的，息衾还真是三界独一无二的——坑神法器！
“轰！”地面突然狠狠一震。
容沐倏然抱着范岚飞向半空，范岚几乎整个人都贴在容沐怀里，鼻腔里全是他晨露般的气息，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什、什、什么情况？
容沐的胳膊狠狠箍着她的肩膀，范岚觉得有点疼。
容沐的侧脸冷峻清凛——不知道为什么，范岚突然想到之前他和容凌战斗时的场景。
整棵轮回树剧烈颤动着，叶片哗哗作响，仿佛成千上万只风铃同时发声，呼应着天地间的共鸣。
地兵们如临大敌，包子混沌吱一声，跳到了计隗的头顶，瑟瑟发抖。
计隗的脸黑了，钟馗的脸绿了，可两人什么话都没说，而是同时举起了手中法器。
轮回树的叶鸣声愈来愈大，树干发出恐怖的
吱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撕裂树皮。
“不好！”范岚大叫，“离泽还在轮回树内部！”
话音未落，就见轮回树树干绽出绿色灵光，直冲云霄，数百个透明气泡从轮回树的枝叶间浮了起来，里面都是地兵，其中一个气泡直直朝着范岚和容沐飞过来，正是离泽和小地兵闫俊。
【轮回树根系损毁达5%以上，S级应急预案启动，疏散轮回树内所有工作人员，轮回树启动自动保护程序，封闭魂体修补舱，重复一遍，封闭魂体修补舱！】
越来越多的气泡从升了起来，发出莹莹的绿光，与此相反，轮回树叶片上的光芒却越来越弱，仿佛一盏一盏被熄灭灯，大片大片暗了下去。
只有一分钟，或者更短，整棵轮回树变得一片暗淡，只有最外层的结界和亮着微弱的光。
离泽在气泡里狂挠爪子，但也只能干着急。旁边的闫俊眼睛红通通的，四下不知道找着什么。
容沐握着范岚肩膀的手越来紧，他似乎也在找什么。
钟馗高高浮在结界上空，他的手机里传出了一片叮叮叮的消息提示音，他听了几条，画出一串红色符咒，符咒化作一道浮光，突破结界飞向远方。
“出了什么事？”范岚问。她心悸的厉害，胸闷气短，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了。
容沐轻轻拍了拍范岚的肩膀，似乎在安慰她不要担心。
范岚正要说话，突然，她一个激灵，仿佛有一股电流钻进了全身血脉。
她倏然抬头，看到钟馗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保护结界气泡，气泡里的人——是善文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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