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道临,性别男，身份证号——嗯,这个不重要，重点是他的家族，世代修道，还是茅山派的分支。他的功德簿数据怎么样？”范岚问。
计隗：“他的户籍在白虎区，我查不到具体数值。”
范岚：“你上次不还跨区查到了王书然夫妇的功德值吗？”
“那是姬丹帮忙查的，可朱雀区和白虎区——”
计隗从汽车后视镜里递出一个“你懂的”表情。
范岚：“……”
哇哦，原来计隗的金手指就是姬丹啊。
车身颠了一下,睡在容沐腿上的离泽翻了个身,嘴里哼哼唧唧。
“带他来干嘛？搞得车里一股狐狸味儿。”范岚说。
“今天属里大扫除,甲易说要整体消毒。”容沐说,“正好带离泽出来透透风。”
范岚：“你就惯着他吧。”
容沐笑而不语。
手机导航播报：【还有500米抵达目的地。】
窗外是“春城西郊人民公园”，去年刚翻修过,绿柳成荫，小河潺潺，大爷们成群结队演奏民族交响乐，大妈们摇曳着广场舞，一派歌舞生平。
距离公园大门西侧200米，坐落着一座小道观——正是范岚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道观不大，门头很低调,挂着历经风霜的“龙泉观”牌匾,墙角布满青苔,墙头卧着一只晒太阳的老花猫。
院里有两棵老松树,树坑里落满了松塔，阳光斜斜射下来，左边的树尖被电线压弯了。
出乎范岚的意料,道观里居然有二十多人，都是衣着朴素的群众，还有不少农民和村妇，他们挤坐在四周的小板凳上，小声谈论着什么。
容沐和计隗踏进门，所有人的目光唰一下看了过来，整个道观一片死寂。
容沐抱紧离泽，计隗默默压低帽檐。
“我们是来见龙泉道长的，请问需要要排队吗？”范岚问。
坐在最角落的里一个大妈站了出来，问：“你们是谁介绍的？有信物吗？”
范岚：“……”
卧槽，这道观难道还是会员制的？
“是春城第一人民医院心脑血管科的张医生介绍的，”范岚掏出那张脏兮兮的名片，“这个算信物吗？”
大妈接过名片，匆匆走进内院，过了几分钟，又出来了，递给范岚一张小纸条，上面手写着一个号码：“24”。
“等叫号。”大妈说，“别乱走，别乱说话。”
范岚四下望了望，好位置基本都被占完了，只剩下门口的空位，没有板凳，只有几块板砖。
计隗双手环臂：“我站着。”
容沐：“容某亦是。”
“我累。”范岚垒好砖头，安安稳稳坐了下去。
计隗和容沐靠墙而立，墙头的猫突然炸毛，飞似的逃走了。
容沐怀里的离泽发出咕噜咕噜的呼声。
“这是猫吗？”旁边一个小伙子问。
范岚：“是狗。”
“什么品种？”
“中华田园犬。”
计隗：“噗。”
小伙子：“怎么没尾巴？”
范岚：“被他自己咬断了。”
容沐：“咳咳咳。”
“睡得真香，”小伙子说，“我可以摸摸吗？”
范岚：“它咬人。”
“……”
小伙子伸长脖子，恋恋不舍瞅着离泽。
“你们别介意，我孙子从小就喜欢狗，可一直没法养。”小伙子旁边的奶奶说。她长得慈眉善目，有种特别的亲切感。
容沐笑了：“无妨。”
小伙子的目光终于从离泽身上移到了容沐脸上，愣了愣，问：“这位先生，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容沐挂着无害的笑容：“应该没有。”
虽然这样说，他却悄悄往范岚的方向挪了半步。
范岚觉出不对劲儿了，她瞄了一眼小伙子。
他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脸上和脖子的皮肤黝黑，手腕的皮肤很白，应该是常年在室外工作，头发很短，夹杂着几根白发，眉毛又浓又密。他的“气”要比一般人干净，呈现淡淡的灰色。
尤其是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又黑又亮。
这双眼睛……
范岚想起来了。
“你是春城第一人民医院那个外卖小哥，”范岚大叫，“你救了那个小护士，那天我们刚好在现场。”
小伙子脸上出现了一丝迷茫：“哦，好像是……难怪觉得你们眼熟。”
“真巧啊，哈哈哈哈。”范岚笑道，手里飞速发消息。
【蓝痒痒】：怎么回事，归元咒没能消除他的全部记忆？
【土地神】：他心境纯明，对归元咒有抵消效果。
【计隗】：难得。
“我叫善文成，是外卖快递员和万能跑腿员，”小伙子递出名片，“买东西买菜都能找我跑腿。”
名片上印着他的名字、电话、微信二维码，还有一句话：【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做不到的。】
计隗看着名片的目光隐隐发亮。
“这个业务不错。”
善文成：“哥，你是？”
“美*外卖员。”
“那咱们是同行啊。”
“万能跑腿赚的多吗？”
“还不错呢，哥。”
两位外卖行业精英开始了业务交流，听得范岚一头黑线。
善奶奶倒是很高兴。
“这孩子从小内向，难得能和你们聊这么开心。”
范岚：“奶奶您到这儿来是？”
“小善说这里的龙泉道长有本事，非要带我来看看我的病，还说是张大夫介绍的。唉，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治也治不好了，”善奶奶露出狡黠的小表情，“我来这儿其实是想替小善问问姻缘的。”
范岚：“……”
“你们——”善奶奶瞅着容沐和范岚，“也是问姻缘？”
容沐：“咳。”
范岚：“我们是问这只狗的尾巴啥时候能长出来。”
善奶奶大笑。
她的笑容像个孩子，开朗又灿烂。可她头顶的气却是浓郁的青黑色。
她早已病气缠身。
*
龙泉道长的咨询业务比想象中更费时间。
范岚等了快三个小时，才排到22号，是善文成奶孙俩，他们进去了足足半个小时，出来的时候，善文成脸色不太好，善奶奶却是喜笑颜开。
范岚本想问问情况，但善文成似乎并没有交流的意愿，匆匆走了。
23号是对老夫妻，十分钟就出来了。终于轮到了范岚。
道观的内院更小，只有一间老房子，墙缝都裂了，看起来距离危房拆迁只有一个拆迁通知的距离，窗下摆着一排多肉，还颇有生活情趣。
龙泉道长贾道临坐在门口，面前是一张办公桌，左手边放着一打符咒和佛尘，右手边是笔墨纸砚，还有一盒朱砂。
他穿着黄色的道袍，头顶插着木簪，眉眼低敛，皮肤很白，能看到青色的胡渣，离得近了，能看出他修了眉毛，特意画了两道剑眉。
他头顶的气是橙黄色，隐隐发光，几乎接近妖光的质感。
范岚：看来找对了！
贾道临：“你三人有何问？”
范岚：“你真是茅山派的弟子？”
“正是。”
“你认识陶魁吗？”
贾道临撩起眼皮，他静静看着范岚几秒，忽然脸色大变，一猛子蹿起身，不料腿撞到了桌子上，整个人直挺挺倒了下去，发出咚一声巨响。
容沐和计隗：“……”
范岚：“喂——”
“何何何何何方妖物？！竟敢来我我我我龙泉观造次？！”贾道临叽里咕噜爬起身，抄起桌上的佛尘摆了个螳螂拳的姿势。
范岚：“……你先冷静——”
“吵死了！让不让人睡觉了！”离泽从容沐怀里跳到桌上，呲牙大叫，“这什么鬼地方，这么臭？！”
“狐狸精！”贾道临杀猪一样叫了起来，“你们想干嘛？我可是正经道士！不和妖物双修的！”
计隗：“看来的确是茅山派的。”
容沐：“嫡传。”
范岚：“……”
*
贾道临坐在门槛上，一脸懵逼。他竖起手指，一一指过容沐、范岚、计隗和离泽。“土地神？灶神？土地奶奶？还有——狐狸精？！”
“是九尾狐。”离泽舔着毛说。
贾道临瞅了眼离泽光秃秃的屁股，没敢吭声。
“我们的确是神族，”范岚竖起手机屏，“我有工作证。”
贾道临眯眼瞅半天，“我的妈呀，陶魁师兄说的居然是真的！”
范岚顿时来了精神：“陶魁是你师兄？！他在哪，我要把他揪出来揍一顿，居然敢拉黑我！”
“我、我我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贾道临说，“他上上个月过来说，他遇到了神仙，我还觉得他精神状态有问题，劝他去精神科。后来他给我发消息，说要调查什么乱七八糟的，然后——”贾道临敲了敲手机，“我就联系不到他了。”
范岚：“……”
什么鬼？
“几位找他有事？”贾道临瞪大眼睛，“难道是需要我们茅山派帮你们降妖除魔，匡扶苍生？！”
“我们来找你要个授权。”计隗把手机递到贾道临面前，“按指纹。”
贾道临：“你们要干嘛？”
计隗眯眼：“快按。”
贾道临一个激灵，小心翼翼按下大拇指。
【跨区查阅功德簿申请已提交，已获得本人授权，功德簿报告形成，请查收。】
范岚、容沐和计隗凑到屏幕前，一份功德簿报表弹了出来。
【家族功德值：58.8万（修道家族有5%加成）】
【累世功德值：200.9万】
【本世功德值：13.15万】
【其它影响因素：0】
范岚：“怎么样？”
容沐：“家族功德值还差30万，累世功德值差100万。”
计隗：“本世功德值挺高的，继续保持，有希望。”
范岚：“希望有多大？”
计隗：“保持这个增速转世个三五七回，400年差不多。”
容沐：“可预定为修仙候选人。”
范岚：“……”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贾道临问。
范岚看了容沐一眼，容沐点了点头。
“咳，这位道长，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当神仙啊？”范岚自认为她的语气十分亲和，可贾道临的表情却仿佛要逼他去死。
“不要！不想！没兴趣！”他大叫。
范岚：“你先考虑考虑再——”
“你们别想骗我，陶魁师兄都告诉我了，说神仙都过得特苦逼，特别穷，特别惨，不仅会有生命危险，还会被领导压榨穿小鞋！还有派系斗争！”
范岚：“……”
陶魁这家伙都脑补了什么——不对，这么一想，他说的好像就是事实啊！
容沐、计隗的脸色不太好看。离泽大笑，“哈哈哈哈，说的太对了，他们三个就是又穷又惨又倒霉。”
“三位神仙，贾某真的不是这块料，你们还是另寻贤能吧。”贾道临说，“我听说最近有个修仙门派很火的，要不你们去那边找找？”
范岚：“除了你茅山派，修仙门派基本都灭绝了。”
“这个门派是新创建的，才短短几个月，信徒就超过了200万。”
“卧槽，真的假的？在哪？”
贾道临打开了一个豆音小视频。
视频里是一个肤白貌美的姑娘，美颜开到了最高级，两只眼睛大得吓人，正在直播跳舞。她穿着飘逸的汉服，舞姿还挺专业，配的音乐是最流行的古风歌。认证是“天缘圣女”。
粉丝300万，评论40万。
“这不就是个网红吗？”范岚说。
“不太一样，”贾道临说，“我之前好几个客户都成了这个天缘圣教的信徒，据说能捉鬼、能驱邪、能治病，颇有些本事。”
容沐和计隗对视一眼。
范岚：“怎么听着这么不靠谱啊？”
离泽用爪子扒拉着视频，表情十分嗤之以鼻，“这舞也跳得太难看了，居然还有人打赏？这个背景也太丑了吧，还有这个香炉——”
他突然怔住，猛地凑近屏幕。
“什么鬼！这是狐族的三檀香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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