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岚半瘫在食堂的椅子上,头颈高仰,感觉有一团神识从嘴里飘了出去。
“研修院的菜色果然如传闻中一样丰富。”鄂义远端着餐盘坐到范岚身边说。
范岚：“……”
凭良心讲，这儿的伙食还是相当不错的,八菜一汤，十几种水果，全部不限量，所有菜肴和水果上都蒙着淡淡的灵光,显然全是天山脉的高端特产。
可范岚真的没啥胃口。
才一个早上,她就对这个培训班绝望了。
尤其是当昊玉说,以后每天让范岚领着大家跳野狼迪斯科做晨练的时候——这日子没法过了！
范岚觉得她咽不下这口恶气,她愤愤拨通了容沐的电话,铃声响了许久，终于接通了。
范岚：“容沐，你害死我了——”
“范岚……大事不妙……”
容沐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最后一个字还带着颤抖的尾音。
范岚腾一下坐直：“怎么了？！”
“七锦和董永的律师团谈不拢，在院子里打起来了……”容沐的声音让范岚联想起他的表情，肯定是皱着眉头，垂着睫毛，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阿隗去劝架,结果，变成了混战……”
话筒里传来甲易的喊声。
“董永说了，所有损失他赔偿，咱们起码能净赚40万斛！灶神大人加油！打他丫的！”
范岚：“……”
“唉——”容沐长长叹了口气,仿佛已经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咳，你也别太担心，反正有赔偿，问题不大。”范岚说，“大不了咱们整体翻修嘛。”
“嗯……”容沐顿了顿，“你在研修班怎么样？”
“……挺好的，老师很和蔼，同学们也很好。”
“那就好……”
范岚挂了电话，长吁一口气，下一秒，她突然反应过来，她不是打电话找容沐算账的吗？怎么一听到容沐蔫蔫的声音，就从暴怒模式自动切换成了安慰模式——
这太可怕了，范岚想，容沐完全掌握了她的弱点啊！
“菜不和胃口？”鄂义远问，“你脸色不太好。”
范岚鼻尖戳在米饭上，她不想说话。
“范岚肯定是吃惯了计隗大人的手艺，看不上这食堂餐了。”穆恒坐在
范岚对面，可还没坐稳，就被西鱼鱼挤到了一边。
“范岚，你有容沐上神的照片吗？”西鱼鱼问。
范岚：“……好像有吧。”
西鱼鱼：“能给我看看吗？”
“啊？”范岚有些纳闷，“为什么？”
“我们都没见过他的真身，”焦平说，“几乎所有的公开媒体上都看不到他的消息和照片。”
范岚：“不是吧，我们属不是每年GCV三界倒数第一，穷得十分出名吗？”
田耕：“那是容沐上神低调！”
范岚：“……”
“容沐上神是被写入华夏神话史书的传奇，是唯一一个从上古神话时代存于现世的纯脉神族，是无比崇高圣洁的存在！”西鱼鱼崇拜的表情让范岚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你们太夸张了，容沐——社公大人就是个普通神族，”范岚说，“鄂义远见过，你们问他。”
众人唰一下看向鄂义远。
鄂义远放下筷子，挺直腰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居然红了。
“容沐上神，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美好。”
众神：“哇——”
范岚：“……”
瓦特？？？
西鱼鱼：“照片，快快快！”
范岚点开手机相册翻了个底朝天，发现她居然从没给容沐拍过照，唯一的照片还是今天上午计隗发来的那张——容沐可怜巴巴的造型……emmmmm……
范岚：“我没有他的照片。”
还是保护一下本属土地神的光辉形象吧。
众神纷纷露出失望的表情。
“那你能带我们去你们土地庙去参观吗？”穆恒又问。
范岚：“啊？”
“我们不会打扰容沐上神的，我们就远远看一眼。”西鱼鱼说。
“最近……可能不太方便。”
“那培训班结束后呢？”
“我申请一下。”
“谢谢！”西鱼鱼握住范岚的手，两眼放光，整张脸艳光四射。
几位男性神族都看傻了眼，范岚吞了吞口水。
唯一还算镇定的只有鄂义远，他翻了翻手机，说：“课程表出来了。”
课程安排和昊玉导师说的一样，上午是文化课，大约分为三类：一是文史类，包括“华夏神话史概论”、“三界物种概论”、“功德簿概论”，二是理论技术类，包括“法咒应用
学”、“法咒源代码概述”、“三界平衡论”，范岚注意到，除了“三界平衡论”的导师确定是昊玉外，其它课程的导师写的都是“待定”。
田耕：“以前培训班的导师在开课前就定好了，这次怎么这么奇怪？”
“难道要给我们一个惊喜？”焦平说。
穆恒：“别是惊吓吧。”
范岚：“不会是怕我们知道导师名字吓跑了吧？”
“你们不觉得武学课更恐怖吗？”西鱼鱼说，“下午四个小时的实战课，导师也是待定。”
鄂义远：“课本中有两本是杨戬上神的著作。”
四周静了几秒。
田耕：“哈哈哈哈，怎么可能，杨戬上神身为司法天神，日理万机，怎么有空来教课。”
穆恒：“对对对，不可能。”
西鱼鱼：“听说杨戬上神超级帅，谁见过真身？”
焦平：“我只见过画像。”
范岚：“上神都这么低调吗？”
鄂义远：“也不是，哪吒上神就十分高调，天天在社区发自拍。”
“哈哈哈哈，只是人气不高。”
“就算他五万岁了，可外表还是小孩子嘛。”
“实在粉不起来啊。”
范岚：“……”
范岚翻开手机搜索记录第一位：【《杨戬的九千年修仙岁月》（签名版），数量：0】
*
武学课的课堂设在研修院的体育场，面积起码有四个足球场大小，碧绿的草坪，白色的圆形看台，大约能坐上万人。
范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么大的操场只有他们一个班来上课。
“这里是新开辟的次元境，不受空间限制，每个班级都有单独的场地。”鄂义远解释道。
范岚：“妈耶！”
除了范岚外，其他人早都见怪不怪，尤其是老考生田耕，还有闲情逸致评价。
“果然是新开辟的次元境，闻着空气味道都不一样，新鲜。”
“我有点紧张，不知道导师好不好相处。”穆恒在原地转圈。
其他几位虽然没明说，但看表情也不轻松。
范岚观察着四周，整个体育场罩着五层叠加结界，薄膜在阳光下闪着彩虹光斑。突然，结界下方泛起七彩的涟漪，出现了一条色彩斑斓的隧道，走出了一个男人。
他穿着藏青色的长衫，
款式介于唐宋之间，腰系黑带，长发、木簪，闲庭信步般走出隧道，站在众人面前。
所有学员同时屏住了呼吸。
他的气质很儒雅，眉眼如画，仿佛被工笔细细描绘过，猛一看去，就如同一个赶来参加科举的清俊书生。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班的武学导师，杨戬。”
一秒、两秒、三秒过去了，焦平砰一声坐在了地上。
西鱼鱼失声惊呼，穆恒激动得双眼通红，田耕大呼“活久见”。
范岚内心变成了土拨鼠：妈耶！杨戬！二郎神！活着的！喘气的！
等等，他怎么只有两只眼？！
杨戬的额头一片光洁，别说眼睛了，连个痘痘都没有。
杨戬似乎注意到了范岚的目光，他看了范岚一眼，颔首抱拳。大家忙立正行礼。
“今天是第一节课，我想了解一下大家的水平，”杨戬说，“叫到名字的人，上前来和我对战。”
“诶？！”
“这这这这不好吧！”
“我们怎么可能是您的对手啊！”
“和您动手也不合适吧！”
“今天的比试不用任何法力、法咒、法器，我会敛起神光，不会伤了你们的，”杨戬轻轻一笑，“莫要紧张。”
他这一笑，仿佛腊梅迎风绽放，所有人都傻了，只知道连连点头。
“穆恒。”杨戬叫出第一个人名。
穆恒跌跌撞撞上前，长揖到地。
“豹族穆家，历代都是天兵部精英，我认识你的祖父穆宏文，实为悍将。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范岚：“穆恒家这么厉害？”
鄂义远：“听说整个家族族都在天兵部。”
“妈耶！”
“请杨戬上神指教！”穆恒后退一步，屈膝、提掌，起式，看造型大约是什么掌法，他脚下的草坪仿佛被疾风吹起一圈涟漪，范岚看到周身泛起火红色的神光，越来越亮，仿佛流水一般，汇聚到了他的双臂和掌心。
突然，他仿若飞箭般冲了出去，神光在空中拉出一道灼目的光痕，掌随身动，狠狠劈向杨戬的面门，厉风吹散了杨戬的头发。
杨戬纹丝不动，反手一撩，格开穆恒的手臂，抬膝前冲，直击穆恒小腹，就听咚一声巨响，穆恒口喷鲜血，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远远飞出
撞到了结界上，停了两秒，贴着结界内壁滑到了地上。
穆恒没动静了，众人也没动静了。
整个体育场一片死寂，只有结界嗡嗡作响。
“不错。”杨戬点头，点了一下手机，就听噗一声，手机屏里飘出一个绿色的气泡，飘飘荡荡飞过去，把穆恒裹在了里面。
大约过了半分钟，穆恒哎呦哎呦爬起了身，嘴里还稀稀拉拉流着血浆。
范岚听到所有人吞了吞口水，还听到自己的心跳停了。
“多谢杨戬上神。”穆恒行礼，跛着一只脚走回队伍。
“你怎么样？”田耕问。
“断了四根肋骨，脾脏破了，左腿断了，大概还有脑震荡，”穆恒说。
“妈妈咪呀！”焦平快哭了。
鄂义远戳了戳穆恒身上的气泡：“这是高端治愈法咒，三小时内你就能完全恢复。”
西西鱼：“果然是杨戬上神，即便敛去神光，也是无敌的。”
范岚：“……”
范岚觉得她今天大约会死在这儿。
“下一位，鄂义远。”杨戬说。
鄂义远深吸一口气，上前：“请杨戬上神指教。”
他腾空而起，飞出了一串残影飞腿，然后被杨戬一脚踹在了胸口……
巨大的结界嗡鸣声中，鄂义远喷着血顶着治疗气泡回来了。
“六根肋骨断了，心脏破裂。”
这次，连西鱼鱼都没有心情夸赞了。
“下一个，西鱼鱼。”
“西鱼鱼你放心，杨戬上神是出了名的温文儒雅，他不会对女孩子动真格的。”田耕打气。
西鱼鱼风姿卓越一撩头发：“我知道。”
五秒钟后，西鱼鱼捂着流血的半边脑袋回来了。
“只碎了颧骨和颅骨，”她说，“杨戬上神的确手下留情了。”
接下里，焦平断了两只手，田耕五脏破裂。范岚站在五个绿气泡的中央，瑟瑟发抖。
杨戬：“下一个，范岚。”
范岚：我不要！我不想！别叫我！！
鄂义远：“范岚，加油！你的实战经验最丰富！”
焦平：“我相信你！”
西鱼鱼：“别给容沐上神丢人。”
穆恒：“想想计隗大人的烤肉！”
田耕：“全靠你了！”
别说了！越说我越想滑跪投降！
范岚艰难走上前，鞠躬
，行礼。
“请、请杨戬上神指教。”
杨戬没说话，他打量范岚半晌，突然，笑了。
“神赋天眼？”
“诶？”
“好，攻击吧。”
“……”
攻击？怎么攻击？
她不会啊！
“报告杨戬上神，我不会攻击。”
杨戬：“你擅长防守？”
“不……”
“那我来攻击。”
“不是……”
范岚后半句话还没出口，眼前的杨戬消失了，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掌风就到了她眼前。霎时间，范岚看到杨戬手掌四周的空气流动，仿佛无数透明的速度线，凌厉、浓密，直直指向右侧。
他要向右边攻击！
范岚几乎是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扑到了地上，叽里咕噜打了个好几个滚，脸皮擦过草皮，火辣辣的疼。
她听到杨戬的掌风击在结界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范岚差点尿了。
这一击打到她身上，不死也是半身不遂！
嗡鸣声渐停，场内一片死寂，治愈气泡里的同学们都傻了眼。
杨戬站在五米外，缓缓收掌，看着范岚的表情似乎有惊讶。
“你能看到风脉？”
范岚：“啥？”
“第二击。”
掌风随声而至，范岚再次看到了通明的流动线条，这一次更恐怖，竟然变成了巨大的螺旋，直径起码有一米，仿佛一个巨大的榨汁机呼啸着朝范岚压了过来。
避无可避！
范岚放弃了，就势躺倒。
爱咋咋地吧，反正有治愈法咒——
“轰——”
范岚整个人打横飞了出去，擦着地皮窜出几十米才停住。
她没有受伤，只是后背大约被草地磨破了。
同学们爆出一片惊呼。
范岚慢慢坐起身，她看到杨戬单膝跪在地上，满面愕然，他脚下划出一片黑色的土痕，显然是刚刚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推了出去。
范岚这才发现，她周身笼罩着淡淡的蓝光，清澈如水，胸口的泷青浮在半空，急速闪烁着。
是容沐的神光护住了她。
“大乘神光？”杨戬站起身甩了甩胳膊，他笑了。就见他周身渐渐发亮，是金色的神光，如烈日般灼目耀眼。
他说：“第三击。”
这次范岚什么都没看到，漫天的金华几乎耀瞎了她的眼睛，
她觉得她的神龄到头了。
【融刀临世！】
赤红的火焰劈开了金光，范岚的头发被烧着了，她看到一人一刀冲入金色的神光，熟悉的外卖服让她认出了来人——是计隗。
有人轻轻扶住她的手臂，藏在袖中的指尖掐灭了她头发上的火星，她闻到了清晨露水的气息。
范岚转头，看到了容沐的侧脸。
他蹙着眉头，似乎有些疑惑，然后，瞪大了眼睛。
“阿隗住手，他是杨戬！”
赤色的火焰轰然散开，计隗举着融刀，僵在原地。
杨戬的袖口被烧黑了，他叹了口气，又笑出了声。
“容沐，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端午节吃粽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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