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沐笑得眯起了眼睛。
她从马江敏的怀里跳下来，踮起脚尖从桌子上的纸包里捏了一个葡萄干，跑过去把一个塞进了豆豆的嘴里。
豆豆嚼了一下，顿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颜：“甜！”
说完，颠颠的跑到桌前，学着秦沐的模样，也捏了一个，蹦跳的跑过去塞进了秦臻的嘴里。
看着两个丫头如此兴奋得模样，秦臻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
马江敏他们在秦家等了很久，秦在礼一直都没有回来。
眼看着外面的天色已经有点发暗，秦臻坐不住了，站起来说了一句：“姨，你们先坐会儿，我去找我爸。”
话音没落，外面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臻子！臻子，你赶紧过去，你爸找你！”
随着声音，一个看上去大概二十出头的男人跑了进来。
外面寒风凛冽，他的额头却沁着汗。
“二山哥，出什么事了？”秦臻连忙迎了过去。
“那头母牛病了，你爸让你把他的箱子拿过去！赶紧的，牛快不行了！”
二山呼呼哧哧的说道。
“你等我一下！”秦臻听完转头就往屋里跑，而秦沐也跟着跑了进去。
马江敏和田向东都担心的站了起来。
很快，秦臻就从屋子里拿着一个旧的连漆都掉光了的木头箱子跑了出来。
在看到马江敏几个人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目光中带出了歉然。
“有没有我们能帮忙的地方？”马江敏连忙问道。
秦臻摇了摇头：“没有，姨，对不起……”
“没啥对不起的，你们赶紧去，我们先走，回头再让豆豆来玩。”马江敏快速的打断了他的话。
都是在村子里生活的，规矩大家都懂。
这年头，牲口就是一个村子里最金贵的东西，要是有点啥，那都是不得了的事。
这时候，没有给人添乱的道理。
听了马江敏的话，秦臻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感激的表情，却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就和二山跑了出去。
马江敏他们也没多留，告别了秦沐，娘三个就回了家。
一进门田小西就乐颠颠的跑过来报喜：“妈，妈，果儿不烧了。”
一句话说的马江敏提了半天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她快步的走到了里屋，伸手在依然熟睡的小儿子额头上摸了摸。
果然，凉凉的，汗津津的，看来这烧是真的退了。
“刚才果儿醒了一会儿，我给他煮了点面疙瘩汤，吃完之后他就又睡了。妈，我问果儿了，他说，他都烧了好几天了。我奶连个退烧片都没给他买！”
田小西气呼呼的说道。
这个时候，无论是城里还是村上，到处都缺医少药，但是也并非一点药都没有。
例如村上的卫生所，红药水，退烧片这种常备药还是有的，而且也不贵，一片也不过就是一分钱。
就算是再穷的人家，家里娃娃要是连着烧了好几天，也不至于连几片退烧片都舍不得给孩子吃的。
而田王氏，嘴里口口声声说着她之所以要扔了豆豆都是为了她的小孙子好，说舍不得看着果儿高烧不退。可结果，却连药都舍不得买。
只是，现在的马江敏再听到这些已经完全麻木了。
哀莫大于心死。
此刻的她已经对于老田家厌之入骨，他们再做出怎么恶毒的事儿，她也不会感到奇怪了。
“妈，咱家白面不多了，过几天吃啥？”
看妈妈一直不说话，田小西有点忐忑的问道。
“没事，我心里有数。”
看刚满十岁的大女儿小大人一样一脸的忧愁，马江敏心里酸酸的。
她伸手抚了抚女儿的头发，对她温声的说道：“你看着家，带好弟弟妹妹，我和你哥去支书家一趟。”
说完转身去了灶屋。
在他们不在家的时候，田小西已经将从姥爷家带来的东西归置好了，吃的东西都整整齐齐的摆在灶台上，看样子是等着马江敏回来确定要怎么安排。
马江敏先将儿女们从山鼠洞里弄来的栗子倒了一半出来包在了一个纸包里。
这东西如果她不说绝对不可能有谁会知道它的来历。
而栗子在这寒冬腊月里，可是难得的好东西，是有钱都不好买的。
包好栗子，马江敏又从那堆吃食里拿出了两包细挂面，咬了咬牙，将另外一瓶没有动过的肉酱也拿了出来。
直到要去拿剩下的那点葡萄干还有杏干的时候，马江敏的手停在了空中，半天也放不下去。
她的眼前再次浮现出之前豆豆吃葡萄干时那享受的表情。
这些果脯，别说秦家的孩子没有吃过，她自己的孩子，其实也是没有吃过的。
如果把这剩下的拿去送人的话，她的儿女们，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有尝一口的机会了。
马江敏挣扎了很久，还是小心翼翼的从那小小的两包里，各捏出了四粒，珍而重之的单独放在了一边，然后从将剩下的重新包好，和别的拿出来的东西放在了一起。
“向东，过来把东西拿上，咱们走。”收拾完以后，她对着门口喊了一声。
田向东很快走了进来。
他望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目光中闪过了一丝了然。
一边将东西往背篓里放，一边问道：“妈，你这是要去村里借粮？”
“嗯。”马江敏应了一声。
“那，大爷爷会借给咱？”田向东不确定的再次问道。
马江敏沉默了一下，然后坚定的点了点头：“……会的，妈妈一定能借到粮食，不会让你们挨饿的。”
即使再佯装老成，田向东也不过才十二岁。
此刻听到妈妈如此笃定的说，他眉间的那抹愁色立刻就消失不见了，连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两个人刚刚走出家门，田向东就忍不住问出了心里憋了半天的疑问：“妈，你从哪儿给那家人弄人参啊？”
刚才妈妈说的那么信誓旦旦，田向东觉得自己都差点相信她说的都是真的了。
可事后想想，却越想越觉得妈妈就是在吹大牛，家里哪里有什么人参须须啊？
如果真的有，他不可能连见都没有见过。
马江敏没有立刻回答儿子的话。
说起人参须，她应该能够找到。
而且不仅有须，还能找到参片。
这次回家她特意托父亲找人帮她淘换，已经联系的差不多了，因为急着回来，还没拿到手。不过这几天爸爸也就给她寄来了。
这是马江敏老早就惦记着的，也是这次回家最主要的目的之一。
她家的豆豆是早产儿，身体一直弱到不行。
虽然她从来不说，心里却一直害怕这孩子哪一天会真的抗不过去。
所以她一直想着要买点老参回来偷偷的给豆豆补补身体，结果参的事儿差不多已经解决了，回来后女儿却险些找不到了。
所以，在马江敏的心里，对于秦家的人再怎么感谢都不过分。
白送一点参须给叶家人，她也不会舍不得。
只要能用此来换取他们对秦家人的高看一眼，马江敏都会觉得物有所值。
只是这些她暂时并不想和儿子说。
她没有回答田向东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豆豆一直说她的头发能治病，你咋看？你有没有侧面打听打听，到底是不是有人跟她说啥了？”
女儿从回来就一直念叨着给这个吃头发了，给那个吃头发了，还信誓旦旦的，好像她的头发真能治病一般。
对此马江敏很是无语。
天下哪儿有这样的事儿，头发都能治病了，那还要医生干什么？
在秦家门口她的本意是想顺着豆豆的话，问出这套说辞到底是什么人教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可越问越乱，豆豆说的那些她听着听着差点也都跟着信了。
所以此刻马江敏就想问问大儿子，在他们回家之前，豆豆有没有跟他们说过什么。
田向东迟疑了片刻，忽然问道：“妈，你相信这世上有神仙吗？”
马江敏被儿子说得一愣。
反应过来后立刻警惕的朝四周张望了一下，这才一脸警告的瞪向田向东：“别瞎说！”
田向东立刻放低了声音。
可语气里却明显带出了几分不服气：“要是没有的话，那豆豆是怎么在老林子里待了整整一宿都没被冻死的？妈，你别说你不记得了，去年村里那个二林，喝多了在外面待了一晚上就活活冻死了，他还不是在老树林子呢！”
儿子说的二林，马江敏知道。他是村子有名的二流子，不务正业。
去年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他不知道从哪儿偷了一瓶红薯酒，喝醉了掉到了村边的干渠里。
结果等早上被村子里的人发现的时候，人都冻硬了。
那还是一个壮实的大男人，而且还不是在雪后的深山里。
想到这里，马江敏的心里也有了一丝动摇。
可转念再想想，又用力的摇了摇头，不知道是要说服儿子还是要说服自己，反驳了一句：“别胡说八道，让别人听见都是不得了的事儿！”
“我又不会跟别人说。”田向东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说完，他又凑到母亲的跟前，压低了声音再次说道：“妈，你别不信。我越想越觉得玄乎，你说我妹要不是遇到了什么神人，她从哪儿学来的医术？
不光是那个强子，还有果儿，另外，之前那个秦沐还跟我们说，她之前被冻伤过，一到冬天连门都出不了。
结果昨天豆豆给她吃了一块地瓜，今天她就一点事儿都没有，可以出门了！妈，你觉得这些都是巧合？反正，你要非说我妹没遇到什么事，我是绝对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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