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谣,不传谣,我们在这很好,文渊堂,谢谢你!我们永远支持你!YEAH!”
孔子像前,几十个精心挑选出来?的学员整齐排成队伍,面对镜头,声嘶力竭地吼出台词。
“停!”张硕教官面露不满,“哭丧呢!笑容呢!笑得再?大一点,把牙花子都露出来?!”
“不信谣,不传谣……”
“停!早上?没吃饭吗?!吼大声点!”
“不信谣,不传谣!我们……”
“那?个谁,我让你笑!笑!”
“不信谣,不传谣!我们在这很好……”
“你们石头吗?身体硬邦邦的,放自然点!”
……
重复了不知多少遍,所有学员声音都哑了,笑容都僵了,太阳高高升到了头顶,晒得人?如烤架上?的肉串滋滋冒着油花,张硕教官这才满意?地一挥手,让所有人?原地解散。
田甜面色青白,嘴唇干得脱皮,肚子隐隐有些不适,像是要来?月经的感觉。
棠越扶着田甜在树荫处坐下?,拿出水壶旋开壶盖递给田甜。
田甜接过喝了一口,眼睛一亮,“可乐?不对,跟我以前喝的可乐不太一样,李理,这哪来?的?”
“你不是提过妈妈做过自制可乐吗?我琢磨了几天,总算做了出来?。味道怎样?”
田甜心里一暖,“酸酸的,很合我胃口,比妈妈做的都好喝!”
“那?就多喝点吧。”
等田甜喝完,棠越伸手在田甜腰背上?按揉着,缓解田甜的肌肉酸痛,田甜有些惊讶,“李理,你懂的东西真多!”
歇了一会,田甜忽然想到什么,忽的站起。起来?得太急,田甜眼前一黑,幸好身边有人?搀扶,不然她得摔地上?了。
“怎么了?”
“后天开媒体说明会,我被选为学生?代表上?台讲话——我得赶紧写信告诉爸妈,让他们过来?看看。”
田甜兴冲冲地往教室跑,棠越却扣住她的手,不让她走。
田甜疑惑地望着棠越。
棠越张了张嘴,神情挣扎,欲言又止。
“李理,你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你跟我说。”
棠越迟疑许久,终于还是开了口:“田甜,你信我吗?”
“为什么忽然这
么问?”
棠越一把握住田甜柔软的手,“田甜,你别上?台。”
“为什么?这机会很难得的,我爸妈看到我这么优秀的样子,说不定会带我回?家呢!”田甜想到什么,有些生?气?地甩开棠越的手,质问说:“你想抢我位置?”
棠越佯装恼怒:“没有学姐,还有那?么多班长在,轮得到我吗?”
“那?你干嘛不让我上?台?”
“因?为你表现得再?好也不可能出去!”
“你、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你真的肯听吗?”
田甜一怔,“什么意?思?”
棠越索性将说个明白:“你还记得上?次家长探访吗?”
田甜神色微暗,“上?次家长探访……他们走得很匆忙……爸爸说工厂供应商那?边出了事情……”
“如果我没猜错,前几次家长探访,他们也没待多久吧?”
田甜被刺中痛处,有些不悦,“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被骗了。他们一点都不忙。”
“那?天,我撞见了你爸妈。他们正在跟生?活老?师说话,我偷偷跟了上?去,听见他们说……”
*
时间倒带,回?到家长探访日?那?天。
教师办公室中,生?活老?师正在做最后的努力:“不用续费了吧?田爸爸、田妈妈,田甜这两年来?,表现一直非常出色,尊敬师长,友爱同学,协助我们管理学生?,没犯一点错误,不管是我们老?师,还是学生?,对她的评价都非常高。而且她的学分在全校遥遥领先,早已经达到毕业标准了。她已经彻彻底底改造完成了,不需要再?延长毕业。你可以看看田甜的档案,上?面写得很清楚,她获得过不少荣誉和嘉奖……”
田爸爸和田妈妈对视一眼,田妈妈支支吾吾说:“她太叛逆,过段时间再?说吧。”
生?活老?师奇了怪了,叛逆?田甜一直很乖巧啊。
“是哪方面叛逆,我们学校老?师好针对性地教育教育。”
田妈妈说不出来?,田爸爸有些不耐烦地打断生?活老?师的追问:“我们家里还有人?在等。”
这是着急要走了。
生?活老?师无?奈,“那?你们要续多久?”
“先续一年看看
吧。”
离开文渊堂,上?了车,田爸爸轻踩油门,车辆缓缓启动。
田妈妈回?头,望着渐渐远去的文渊堂大门,迟疑着,说:“姐姐……真的改好了吗?”
“你想接她回?去?”田爸爸问。
田妈妈想了又想,还是摇了摇头,“不能拿妹妹的安全冒险。姐姐本来?就对妹妹很有敌意?,平时不肯让着妹妹,抢妹妹东西,把妹妹欺负哭就算了,上?次还故意?骗妹妹吃酒心巧克力——她明明知道妹妹不能吃这些东西的!把妹妹害进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才好!”
田妈妈愁眉苦脸:“妹妹都怕了她这个姐姐,一听到她的名字,吓得直发抖。昨天知道我们要来?文渊堂,她窝在被子里哭了一夜,早上?我去看她,她眼睛肿得睁不开,枕头全湿了,还有点发烧。”
“老?师把姐姐夸得这么好,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妹妹的身体不好,隔三差五就生?病,我养了这么多年才有一点点起色,万一姐姐再?骗她吃什么东西……”田妈妈想一想都觉得胆战心惊,“还是不能让姐姐回?来?。”
手心手背都是肉,自己?也是迫不得已啊!如果姐姐能友爱一点,自己?怎会忍心呢!
田妈妈叹息一声:“是我没教好姐姐。”
田爸爸拍了拍田妈妈的手,安慰说:“不关你的事。田甜从小跟在妈身边,十二岁才回?来?,早就长歪了,掰不会来?的。”
“是我的错,我不该把姐姐送走的。”田妈妈痛苦地扶住额头。
“我们那?时候也没办法。妹妹先天不良,你没办法同时照顾两个孩子,只能让妈照顾姐姐……谁能想到姐姐的嫉妒心那?么强烈,连自己?的亲妹妹都容不下?……”
*
“你骗人?!他们不会这样对我的!”田甜本能地反驳着。
“那?你说我怎么知道你爸妈长什么模样,怎么知道你十二岁前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这些事情你从来?没跟我说过。”
棠越紧紧抓住田甜的手,不允许她的逃避:“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应该很清楚。他们一次次爽约,一次次拒绝跟你见面,好不容易见上?一次面,转瞬又匆匆分别……他们真的有那?么多事情要
忙吗?忙得连10分钟时间都挤不出来??还是只是没时间给你?”
“田甜,别自欺欺人?了,他们的演技那?么敷衍,我不信你看不出。”
棠越的话犹如一把尖锐的刀子,毫不留情地撬开田甜的保护壳,将她拖出来?看清眼前冰冷刺骨的现实。
一时之间,过往的一幕幕犹如寒风中飞舞的雪花,在田甜脑海中飞快地穿插闪过——只此一杯的自制可乐、情人?节男朋友送她的酒心巧克力、一封封没有回?音的信、间隔越来?越长久的探望、桌面上?不断振动的手机、难掩急躁的会面、妹妹天真无?邪的笑容、爸爸妈妈望向她眼神中隐隐透出的戒备……
田甜脑中千头万绪,纷乱如麻,忽然,一道灵光闪过,田甜眼前一亮,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的狂喜:“酒心巧克力!他们误会我了!”
“是妹妹自己?要吃的,我劝过她,她说她身体已经好了,医生?告诉她可以吃一点零食……她又说我小气?,连几块巧克力都舍不得……所以我才把巧克力给她的……是误会,我这就去找爸妈,跟他们说清楚。”
都是误会!只要解释清楚,他们一定会接自己?出去的!
田甜拔腿就往校门口跑。
“说得清楚吗?他们会信你吗?你要伤害自己?到什么地步?”
田甜蓦地停在原地。
“两姐妹之间,谁轻谁重,你还不清楚吗?”
“你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罪魁祸首是谁,你难道还要逃避吗?”
“你应该猜得到——就算以前没猜到,在这将近三年,你也应该猜到了——是你妹妹故意?陷害你,为的是不想让人?分走曾独属于她的爱,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亲生?姐姐!”
“你猜到了,对吧?所以你寄给父母的每一封信,都写满了对妹妹的思念和喜爱。”
田甜鼻尖酸涩,眼泪在眼眶打着转,喃喃:“你……你骗人?……”
棠越悲悯地望着田甜,“你是我在文渊堂唯一的朋友,我不想瞒你……这件事情所有的老?师和教官都知道……两年前,你爸爸第一次续费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了。如果你不信,你可以去问问他们。”
田甜愕然地瞪大了眼睛:“他们都知
道……张硕没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你很漂亮,比外面大部分女孩子都漂亮。”
就连坠在鸦睫的泪珠,仿佛都晕着微光,分外惹人?怜惜。
出去,是田甜唯一的心愿,就像吊在骡子面前永远吃不到的胡萝卜,谁能抓住这根胡萝卜,谁就能掌控住田甜,予取予求。
可出去了,田甜这级别的美?女,追求者手牵手能绕文渊堂两圈,又哪里轮得到张硕这种穷□□丝。
田甜不是个愚钝的女孩,棠越这么一点拨,她马上?意?识到其中的歪歪绕绕,身体一歪,差点没摔在地上?,棠越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田甜死死抓住棠越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棠越的肉中,“我……我那?么讨好他……连脸都不要……他竟然骗我!他竟然骗我!足足两年!我要去找他算账!”
棠越拦住田甜:“然后呢?撕破脸之后你怎么办?!”
“跟他同归于尽!”
“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你拿什么跟他同归于尽?”
棠越的话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田甜脚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跪在地上?,无?助地捂住脸,“那?我还能怎么办?难道只能在这里继续一年一年地挨下?去吗?”
棠越垂下?眼眸,声音哀婉,带着几分自暴自弃:“我们还能怎么办?这里是一座孤岛,我们的声音传不出去,谁能救我们?”
田甜忽的一愣,脑中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声音……传不出去?
棠越如梦呓一般,痴痴说:“如果我们有证据,如果我们能当众撕开这些禽兽华丽的外衣,让外面的人?看看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当外界的目光聚焦在文渊堂,他们肯定会有所顾忌,我们的日?子也会好过一点,说不定、说不定……文渊堂可能会被查封,我们可能逃出去……”
证据……撕开……外衣……出去?
田甜的眼底渐渐有光亮起,“我们会出去的……我们会出去的……”田甜重复着这句话,声音由微弱渐渐转为坚定,刘海之下?,她的一双眼睛亮得惊人?,犹如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破釜沉舟般盯着猎人?,“我们会出去的!”
“田甜!你要去哪!”
“李
理,我们一定能出去!”
目送田甜头也不回?地离开,棠越抬头看了好一会绒花树。绒花花期已过,孕得果实坠在枝头,沉甸甸的。
满眼翠绿,难得的好风景。
棠越舒展了下?筋骨,起身回?宿舍。
途中经过小广场,棠越看到一群男生?凑在一起商量着什么。
男生?们极为警惕,棠越刚靠近便被发现了。
见来?者是棠越,男生?们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棠越对他们笑笑,他们回?以笑容。
一瞥而过的对视中,双方眼睛中齐齐划过了某些东西,仿佛在短短一瞬间交换了什么,尖锐的、灼热的、不甘而叛逆的。
*
从张硕房间走出来?后,田甜掏出小镜子,补了补口红,轻轻抿一下?微肿的嘴唇,大红的颜色,浓极、艳极,尚带稚气?的脸一下?子成熟不少,犹如被催发的花儿般,瞬间绽放出无?比的艳光。
田甜在山长办公室门前停下?脚步,将上?衣下?摆在腰上?打了个结,露出一截不盈一握的蛮腰,白皙、细腻,仿佛上?好的白瓷,美?得惊人?。
可惜白瓷有瑕,几块青黑的掐痕破坏了美?感。
田甜敲了敲山长办公室的门。
“进。”
田甜深吸一口气?,手微微颤抖着,却仍坚持着推开了面前的门。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田甜吞了吞口水,抬脚走进了自己?曾避之唯恐不及的地狱,对坐在办公桌之后的中年男人?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颊边两个梨涡若隐若现。
“山长,演讲稿我有几个地方不太理解,你能教教我吗?”:,,.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