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 这边陈才努力学习勤勤恳恳, 那边棠越经营事业红红火火。
棠越当了两年游方郎中,四处行医免费治病救人,银钱倒贴不少, 换来颇多声望,十里八乡的人提到唐糖唐大夫, 无人不竖起大拇指,交口称赞。
棠越见时机成熟,买下了一间店面,开了一家医馆, 名为“广济堂”。
广济堂的店铺位置, 刚好就在棠越从前卖糖画那里,周遭的人见到她重新出现,都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卖糖人的糖大姐摇身一变, 成了医术高明的唐大夫, 世事真是难料!
“开医馆好, 开医馆好啊!治病救人,既受人尊敬,又可以行善积德, 比从前走街串巷卖糖人、出生入死去采药好多了!”大红的鞭炮震天响, 赵倩看着披挂红绸的“广济堂”牌匾, 高兴得仿佛是自己的店开张了般,笑得见牙不见眼。可笑着笑着,眼泪又落了下来, 赵倩紧紧握着棠越粗糙的手,“糖糖,你可算是熬出头了,以后也有依靠了!”有了这间医馆,就算以后陈才不认她,不奉养她,糖糖也能有个容身之地。
“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呢?”棠越轻轻擦掉赵倩脸上的泪水。
“是啊是啊,新店开张,得笑才行。唐大夫,恭喜恭喜!”周遭的街坊邻居纷纷上前道贺,连声“恭喜恭喜”,棠越笑着回礼,场面一片和乐融融。
正当大家寒暄之时,一声满蘸恶意的嘲讽响起——
“喂,你们还真相信她啊!一个卖糖人的会治病吗?”
是谁这么不会说话?
众人纷纷皱着眉回头看去,就见扛着草把子一脸嘲讽的葫芦三。
八年过去,葫芦三老了不少,眉间川字纹很深,一身粗布衣服脏兮兮的,显然这些年的日子过得不怎么如意。
“葫芦三,你又被人打了?”卖风筝的小贩说道:“被打了你打回去啊!找无辜的人撒气,还要不要脸?”
卖风筝的小贩很熟悉葫芦三,葫芦三这人做生意不厚道,糖葫芦又小又贵,还有些果子是坏的,大家都不喜欢他。只是念慈县少零嘴,被馋嘴的小孩子缠得没办法了,大人只能捏着鼻子掏钱买上一串。
葫芦三的糖葫芦不干净,偶尔会有小孩子吃了拉肚子,大人见孩子受苦哪还能忍,撸起袖子就去找葫芦三算账。
葫芦三被揍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每隔一两个月便发生一回。
只是被揍了这么多次,也不见葫芦三悔改过,死不悔改,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去去去,关你什么事!卖你的风筝去!”葫芦三摆手赶苍蝇似的赶走小贩,大摇大摆地走到广济堂门前,指着棠越对众人道:“父老乡亲们,大家还记得她吧,她就是糖大姐呀!从前街上卖糖人的,现在摇身一变成了个大夫!她只会做糖人,怎么会医人?!用糖浆医吗?哪里受伤了‘啪叽’一勺糖浆糊上去吗?”葫芦三呼吸急促,一张嘴诸葛连弩似的连珠放,脸上恶意满得快要溢出来了。糖大姐抢了他十几年的生意,还想翻身?做梦!
“葫芦三,这里不欢迎你,你快走!”赵倩冷冷道。
“呦!心虚了是不是?要赶人了是不是?开医馆的居然赶病人了!还有没点医德!”
“你算哪门子病人,分明是来找茬的!”
“我是帮大家揭穿你们骗钱的假面!大家都知道,学医有多难,没个十几年出不了师!可糖大姐学医才几年?大家看看,坐馆的大夫哪个不是白胡子白头发的老头?你们看过这么年轻的大夫吗?还是个女的!分明就是骗子!大家千万别被她给骗了!”许是说话太急,吼得太用力,葫芦三感觉到自己左上腹隐隐作痛——今早发现被坑,来找他算账的那个汉子狠狠揍了他一顿,打了他脑袋一拳,还在他肚子上狠狠踹了几脚,直把他打晕过去才罢休。
葫芦三不由伸手捂住肚子,一碰肚子差点没痛得叫出来,那汉子下手真狠!晚上回家得叫婆娘拿药酒揉揉才行。
棠越将葫芦三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眸色微沉。
在葫芦三的煽动下,围观群众看棠越的眼神多了几分怀疑——是啊,学医多难,糖大姐放下铁勺拿起银针才几年?
“糖糖的爹唐大夫曾经是念慈县最好的大夫,糖糖家学渊源,耳濡目染,学医的时间远远不止十几年!而且这两年来,糖糖手摇串铃,四处行医,救人无数,这些都是实打实的!葫芦三跟糖糖有过节,趁广济堂开张前来闹事,大家不要理他。”赵倩说道。
“如果真是从小学医,为什么十几年前不继承唐大夫的医馆,反而苦哈哈地挑担子卖糖人?”葫芦□□问道。
“这与你何干!你这瘪三再不走,我喊官差抓人了!”
“你喊啊!看看官差捉我还是捉这个骗子!”葫芦三完全不惧,虱子多了不怕痒,监牢他去得多了跟回家似的!他今天打定了主意,就是要搅黄了糖大姐的好事!
葫芦三死猪不怕开水烫,赵倩被他气得气血翻涌,恨不得冲过去给他两巴掌,棠越按住她的肩膀,平静道:“别跟将死之人计较。”
将死之人?
棠越淡淡地瞥了眼葫芦三一眼,道:“他活不过明天了,多让让他。”
葫芦三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哈哈哈哈,你们听到没,她说我明天会死?哈哈,可笑,真是太可笑了!糖大姐,你失心疯了吗?”
“开业大吉,你若愿意,我可以救你一救。”棠越说道。
“啊呸!招摇撞骗竟骗到了老子头上!老子不吃你这套!”
一口浓痰飞到棠越脚下,棠越静静注视着葫芦三,道:“你还有时间准备后事。”
棠越没有恼羞成怒,没有疾言厉色,而是十分的平静——声音平静淡漠,神情无喜无悲,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件死物,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正是这样的平静让葫芦三觉得浑身不对劲,他只觉有一股莫名的寒意将他笼罩,心脏像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阵阵发紧,色厉内荏地甩下一句:“有病!我才不跟你这疯子计较!”说罢,葫芦三扭头落荒而逃。
“唐大夫,你说的是真的吧?葫芦三真的快死了?”有个围观群众问道。
“怎么可能!脉都没诊!是吓葫芦三的吧?别说,这招还真管用,你瞧葫芦三那怂样,恨不得多长两条腿!”另一个围观群众说道。
“原来如此,唐大夫真有急智!”
赵倩面带犹疑地看着棠越,那一句不像是假话,难不成……
“是真的。”棠越说道。
“最晚明天。”
*
说明天,就明天。
第二天早上,葫芦三忽觉腹痛难忍,痛得呼爹喊娘,连连踹媳妇去请大夫,没等大夫上门,葫芦三便一命呜呼,死相凄惨。
“糖糖,听说了吗?葫芦三死了!”广济堂中,赵倩一脸八卦道。
“我看出来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
“用眼睛看出来的。”
“我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赵倩哼了一声,趴在桌子上道:“说一天,就一天,一刻都没差!这几年你不是去学医,是拜了哪位神仙学了什么算命的本事吧?不对,算命的也没你这么准!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糖糖你快告诉我嘛!”
“很简单。你可还记得,葫芦三找茬的时候,卖风筝的小贩说了什么?”
赵倩回忆片刻,迟疑道:“‘葫芦三,你又被人打了?’”
“没错,就是这句。昨天葫芦三衣服上沾了许多的灰尘,肚子那里有四五个交错的脚印,显然,不久之前,有人狠狠踹了他的肚子。”
“葫芦三卖黑心葫芦,被人打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难道……他是被人打死的?不对啊,为什么当时没事,第二天才死?”
“只是看上去没事而已。”棠越说道。“你发现了吗?葫芦三昨天做了一个很奇怪的动作。”
“什么动作?”
“他捂着自己的左上腹。”
“这有什么奇怪的?被打了揉揉能缓解疼痛。”赵倩不解,捂肚子揉肚子这个动作很常见,月事之时会揉一揉,吃撑了也会揉一揉。
“巧合多了就是必然。”被人重力击打腹部,左上腹疼痛,呼吸急促,面色失血苍白,说话偏虚无力……棠越当时便隐隐有了猜测,令099一探测,果然是创伤性脾破裂。“昨天他的脏器就已经破损,只是引而不发,最多一天,脾脏完全皲裂,再无回天之力。”
昨天棠越已经给过他机会,邀请他进广济堂,自己可以救他一命,但是他拒绝了她的邀请。
当然,她知道他不会同意,所以才邀请的。
赵倩直勾勾地盯着棠越的额头。
棠越摸摸脑门,有些奇怪问道:“怎么这么看着我?”
“你是不是长了第三只眼睛?连人的五脏六腑你都看得见,一定是开了天眼!让我瞧瞧,你把眼睛藏哪了?快让我瞧瞧嘛!”
“……”
*
“阎王要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说什么时候死,就什么时候死!乌鸦嘴都没这么灵!”
“啊呸!什么乌鸦嘴!这是医术!这是神医!”
经葫芦三一事之后,念慈县的人都快把棠越当成阎王爷了,对她又敬又怕,不敢轻易招惹。
后来棠越又巧施妙手,接连治好数个被其他大夫判定没救的病人:
失足落水救上来已经没气的小孩,几个按压忽地呕出河水泥沙,抱住棠越哇哇大哭;
腹部被利器贯穿肠子都露出来的衙门捕快,家中都准备好了棺材,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横着抬进,竖着扶出,一个月后舞刀弄枪虎虎生风,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全无病态;
头痛欲裂夜不能寐久治不效的老头,几碗汤药下肚鼾声立起,饱睡一夜,醒来一改颓态,精神焕发,之后夜夜安枕,再无不眠之病,原先脾气暴躁的老头也变得和蔼可亲起来,可把老头儿女吓得不轻;
……
念慈县所有人都震惊了!
神!真神了!
从此,念慈县再没有人敢质疑棠越的医术,有外来人怀疑棠越的名声是吹出来的,攻击棠越女人的身份,不用棠越开口,念慈县的人自己就能把外来人给喷回去。
“唐大夫的医术是你能质疑的吗?你治好过几个病人?女人?女人又怎么了?你不是女人生的啊?!没见过这么神的医术那是你孤陋寡闻!没见识就躲在家中发霉去,别出来丢人现眼!”
棠越的广济堂算是彻底站稳了脚跟,再无人可以动摇。
作者有话要说: 棠越:获得新称号:【乌鸦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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