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前的夜晚,天边暮色四合,北风呼啸而过,大营中点着火把,照得比白天还要明亮。
王将军在营帐中不停踱步,双手握成拳头,眉头皱的紧紧的。
一个士兵掀开帘子跑进来,“扑通”一声单腿跪在地上,“将军,我军寡不敌众,死的死伤的伤,迫不得已往后退了三十里。”
王将军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现在还剩下多少人突围?”
士兵迟疑了一下,声音渐弱,“不到一千人……”
王将军喃喃自语:“一万人马就剩下了一千人还活着,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活了……”
他闭眼自顾自走了几步,再睁开眼时眼中疯狂而决绝:“谢文,既然你不让我好过,那我拼了这条命也要和你鱼死网破。”
前线不断往前推进,谢将军的军队中一片喜气洋洋,只等着占领濯阳郡后能论功行赏、加官进爵。
谢将军站在沙盘前,指着沙盘上的战场道:“这边,还有这边,都已经被我们占领了,只等最后的合围,包抄王良的老巢,到时这濯阳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他忍不住得意地笑了,仿佛一切都握在了手心里。
营帐中的其他人纷纷道:“将军英明,占领濯阳指日可待。”
谢将军道:“好了,先别拍我的马屁了,等占领濯阳后论功行赏,到时你们个个都有赏。”
其余副将对视一眼,眼中欣喜不已,再说出的话就真诚了许多,“谢将军恩典,我等一定为将军誓死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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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将军府内,王夫人跪在佛像前一边敲着木鱼一边念着佛号,红叶小心伺候在她身边,点上了月露桂华香,暖香扑鼻,直把人熏得昏昏欲睡。
绫罗轻轻推门而入,小声道:“红叶姐姐,到夫人用晚膳的时间了。”
红叶微微点了点头,莲步轻移走到王夫人身边轻轻道:“夫人,该用晚膳了。”
王夫人睁开眼,把木鱼放下,摘下佛珠,扶着红叶的手站起来,“怎么这时辰过得这般快?我还以为才刚刚用过午饭。”
红叶笑道:“夫人心诚,自然不觉得时间过得快,哪像婢子贪嘴,一直算着时辰等着吃饭呢。”
王夫人打趣道:“好啊,可不能把你给饿着了,咱们快快去用膳。”
绫罗拿起一件披风给王夫人披好,又推开门扶着王夫人的另一只手,“夫人,今日谢夫人特意吩咐要和您一起用晚膳。”
王夫人道:“哥哥不在身边,嫂子身边冷清,我多陪陪她也好。”
红叶附和道:“夫人和谢夫人姑嫂情深,真可谓是一段佳话,可真让婢子羡慕不已。”
王夫人“噗嗤”笑了,用手帕捂着嘴,“就你嘴甜,我看你平日里处处照顾绫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是亲姐妹呢,可比我和嫂子感情深多了。”
王夫人虽然和善可亲,却向来不喜欢身边伺候的人有私交,往日里被她发现的都或明或暗被调离了原来的位置。绫罗一惊,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红叶。
红叶心里一跳,脸上波澜不惊,嗔怪道:“这还不怪夫人,夫人让绫罗经常去嬷嬷面前转转,我怕绫罗以后抢了我在夫人心中的地位,这才提前和绫罗打好关系,免得她以后在夫人面前说我的坏话。”
王夫人笑道:“看你这张嘴,又怪到我头上来了。怎么着,我平日里对你不好吗?”话虽这样说,却并未再多说些什么。
说话间几人走到了用膳的地方,谢夫人已经在此等待了。谢夫人是个富态的贵夫人,约莫四十来岁,因为保养得宜,脸上只生了几条细纹。
谢夫人将王夫人引到座位上,吩咐下人开始上菜,她亲自给王夫人盛了碗细粳米饭,“妹妹,尝尝这细粳米饭,这是安陵的米,最是养人。如今兰江南北割裂,这米运过来可不容易。”
王夫人夹了一筷子米饭,“既然嫂子这样说,我可要好好尝尝。”
两人边说边吃,谢夫人道:“我近日总是做噩梦,老是梦见什么刀啊血啊的,总疑心是不是你哥哥要出事。”
谢夫人抚着胸口,“那可多谢妹妹了,我正想着找个大夫来看看呢。”
李叔河送走石贵后,正要回来,身边有两人匆匆路过。
“哎,你听说了没有?王将军被咱们谢将军擒住了,如今濯阳郡已经是谢将军的地盘了。”
“你说的是真的?那谢将军时不时不用再征兵了?”
“可不是嘛,外面的消息都传遍了,听说谢将军也要回来了。”
李叔河停下脚步听了一会儿,一拍手,这个消息要赶紧告诉爹他们。
他心里想着事情,没有注意到脚下,一不留心绊到了什么东西,踉跄一下,要不是及时扶住了墙就摔倒在地上了。
李叔河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浑身破破烂烂的乞丐一动不动倒在墙角,也不知道是生还是死。他走近后仔细看了一下,这个乞丐看上去和大牛的年纪差不多,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若是和以往一样,李叔河会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可是他怎么都迈不动脚,最后认命地叹了口气,蹲下来小心翼翼把手指伸到乞丐的鼻子下,温热的气息扑到李叔河的手指上,他心底松了口气,这孩子还活着呢。
遂牧郡每天都有饿死的人,他把这个孩子抱走,以后的口粮怎么办?谁来养他?多一个人就意味着大家要少吃一口饭,他不是孤身一人,不能只顾自己。
李叔河站起来看了一下四周,跑到外面集市上的炊饼摊子买了一个杂面炊饼,又问店家要了一碗热水,而后回到墙角,准备把小乞丐扶起来给他喂一口饭。
就在这时小乞丐睁开了眼,一把拽住李叔河的衣服,费力地说道:“请你带我去看大夫,我怀里有银子。”
而后闭上眼又晕了过去。
李叔河摸了摸小乞丐的额头,滚烫滚烫的,这是在发高热,若是不赶紧治只怕马上就没命了。他想了想,最后咬咬牙一跺脚,认命地把小乞丐拦腰抱起来往租住的小院跑。
鱼娘写完字,从地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手心,她大哥平日里看上去挺和善的,教起学生来倒是板着脸铁面无私。
鱼娘摇摇头,“不疼,一点都不疼!”
李子晏松了口气,要是因为教鱼娘识字就把她打伤了可就不好了,不过他又道:“你一向聪慧,怎么一写字总是出错?”
鱼娘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不敢把真正的原因说出来,“可能是因为我写字太少了,大哥,我以后一定勤于练习,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李子晏点点头,学着学堂的师父道:“知道错了就好,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鱼娘,你要记得时常温习,下次我还会再检查这些内容。”
李大成摇着破扇子,坐在走廊下欣慰地看着他们两个,脸上不自觉带上了笑意。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爹,是我,叔河。”
鱼娘和李子晏对视一眼,“大哥,我去开门。”
走到门口,抽出门栓推开门,只见李叔河正抱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站在门外。
鱼娘瞪大了眼睛,“三叔,这是怎么了?”
李叔河小心翼翼护着小乞丐跨过门槛,“来不及了,一会儿再说。”
他大步迈进院子里,边走边喊:“爹,快来救人!”
李大成站起来,“快把人抱到我和你娘的屋子里去。”
鱼娘见状不对,跟在后面进了屋子。院子里的其他人也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想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大成没有多问,先给小乞丐把了脉,又用手背试探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高热不退,再这样烧下去要出人命了。叔河,我记得石贵从客栈里走的时候带了好几坛酒,你去问他先借一坛。伯山,你去打一盆清水,我怀疑他身上还有别的伤口,我要先把他的衣服扒下来看看。”
王氏道:“爹,我看这孩子的身形和大牛差不多,不如我去给他找身大牛的衣服换换?”
李大成点点头,“你去吧,鱼娘和二丫还有三牛都先出去,留在这里碍事。”
鱼娘还没看清楚什么情况,就被赶出去了,她一手拉着二丫一手拉着三牛,几人站在走廊下看着里面的人进进出出。
三牛小声道:“大姐,你说这个人能不能救活?”
鱼娘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爷爷的医术好,想来应该能救他一命。”
即使爷爷救不好,她也能悄悄把他给救活,只是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三叔从哪里捡来的,值不值得她为此冒险。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