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连你自己都可能不信。
你居然有一天会被尊贵的教廷圣子抓住手在神圣的宫殿长廊疾步穿行着。
明明这孩子个子才刚到你的胸口,力道却大的惊人, 拽着你往前走时, 你甚至跟不上他的脚步。
即便眼前的银发紫瞳的男孩和你梦中的小魔神长得极其相似, 可两人身上截然不同的气质和这一头圣洁的银发让你感到了迟疑和困惑。
因为圣子的独特身份, 即便是身为教廷审判长的迦鲁赫也不能阻止他擅自带走你。
“希……圣子殿下, 您这是要带我去哪儿?”你有些紧张不安的问道。
“闭嘴!”
银发紫瞳的男孩阴冷的斥道, 话落后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冷漠, 便缓了缓, 用稍显别扭的口吻又补充了一句,“先别说话,我带你去见个人。”
顿了顿, 他又转过头用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眸不满的瞪了你一眼, “叫我希安就是, 这个名字不是你给我取的吗?”
……居然真的是。
你惊诧万分的睁大了眼睛,脑海一片混乱。
也就是说,你之前的猜想居然是正确的, 如今造成这片大陆带来恐慌灾厄的罪魁祸首,居然就是中央教廷的新任圣子。
那么……其他人知道这点吗?
“……你在想什么?”男孩倏然沉下了声, 那双完全不似天真幼童般幽暗深沉的紫瞳直勾勾的盯着你,令你的身体泛起一阵蚂蚁爬过般的颤栗危险感。
这种感觉, 也很相似。
你小心翼翼的伸出手, 试探性的碰了碰男孩洁白的银发。
男孩愣了愣, 眼睫微微一颤, 耳尖泛起一点恼怒的红晕, “谁让你擅自触碰我的?”
“抱歉,殿下……唔!”
他拽住你的手稍稍用了点力,你白皙的手腕就泛起了一圈醒目的深红。
而男孩却一无所觉,紫色的眼瞳仍旧阴森而不悦的望着你。
“希安……殿下,我很抱歉,不该未经您的允许触碰您尊贵的身体……”你努力的斟酌着措辞,下一瞬却被男孩扑进怀里的动作打断。
他紧紧的抱住了你,脸就埋在你的胸口,你一低头就能看到这个孩子的发旋。
“果然还是真人抱起来比较舒服……”
在你不知所措间,你听到了这个正抱着你,长得宛若天使般可爱精致的银发男孩的模糊嘟囔声。
若是被一个普通的孩子抱住,你只会笑着摸摸他的头,但你怀里这个男孩,并不是真正的孩童,甚至他的年岁可能早已是你的几百倍,因此你觉得十分怪异和尴尬。
但是,你也感觉到了一点十分奇怪的地方。
现实中的希安,远比梦境中的他要更具有人性一点,情感反应也颇为丰富,咋一看去和正常的人类没什么差别,可梦境中的希安,却给你一种极为可怕危险的冰冷空洞感,光是他的注视就让你觉得自己仿佛被剥皮抽筋般寒颤瑟然,仿佛一具没有感情只知道本能杀戮和破坏的木偶。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
你真疑惑间,忽然感觉到胸口位置传来针尖戳弄般密密麻麻的微微刺痛感,不是特别的疼,但却让人难以忽略。
同时你发现,那种熟悉的困乏失落感再次袭了上来,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偷偷的被拿走了。
“喂,你怎么了?”察觉到了你的不对劲,希安抬起头紧盯着你不放,暗紫色的漂亮眼眸里浮现了轻微的担忧。
而你在看到他的模样时,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明明方才还勉强到你胸口的孩子,不知不觉间陡然长高了一点。
仿佛他的成长,是以你的某种东西为养料。
但男孩似乎并未发觉到这点。
“……没事,可能只是有点困。”你眨了眨眼,小声的道。
希安目不转睛的看着你的脸庞,唇角忽然挑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原本还想等我再长大一点再去接你的,既然你自己提前送上了门,也省了我去找你浪费的时间。”
话音一落,他唇角的笑容顿散,再度变得阴森冰冷起来,“以后离那个审判长远一点,我讨厌他看你的眼神。”
男孩的紫眸里闪烁着某种令你感到略微不安的执着和郁怒。
这样的目光,你并不陌生。
是一种雄性看待雌性充满强烈独占欲的深沉和微微的炙热。
这个有着孩童外表不知道是魔神还是圣子的孩子,似乎将你当成了他的所有物。
你略感不安的轻咬着唇,后退了几步。
男孩微微一愣,脸色正要泛起暗怒的郁色,一道温润清雅的男性嗓音却插/入了进来。
“梅伊,欢迎你来到这里。”
你抬头循着声音看去,在廊道的尽头,看到了一名身着教皇圣袍的年轻男子正微微含笑的望着你。
他对你点了点头后,便看向了一旁神色不愉的男孩。
希安一对上他的视线,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但也未发作,只是不屑的嗤了声便利落的转身离去。
“现在没有其他人会打扰我们了。”
面容年轻秀雅的教皇对着你微微一笑。
“梅伊,你看到我为何不觉得惊讶?”
你抿了抿唇,轻叹道:“海因斯大人,除了您,我想不到其他人可以在神明的眼皮底下将圣子替换成魔神了。”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海因斯弯唇一笑,“你还知道了些什么呢?”
“之前我一直不明白,您为何选中了我。”
你有些难过的喃喃道:“现在我知道了,其实您一开始,就将我当成了魔神的祭品,我的情感,我的回忆,还有我的身躯都成了希安成长的养分,等到他彻底完整的那一天,就是我该死去的时刻了吧。”
海因斯唇边的笑容缓缓的消失了,他静静的注视着你,半响后才忽然问道:“梅伊,你恨我吗?”
你怔了怔,随后轻轻的摇了下头,“我没有办法对您产生恨意,是您给予了本该早已死去的我十几年的新生命,让我遇到了很多对我很十分友善亲切的人,也是您教导我走上了魔法师的这条道路,或许对您而言微不足道,但是曾经和您相处的时间里,我觉得很开心。”
说到这里,你轻吸了一口气,脸上绽开一个笑容,看着他道:“谢谢您,海因斯大人。”
海因斯的表情有些恍惚,像是透过你在看其他人一样。
“你和她……真的很相似。”
“……她?”
你微微一愣。
“她是我的妻子。”
海因斯的脸上露出一抹回忆般的柔和笑容。
“和你一样,她也是个温柔过头的笨蛋,不知道什么叫做放弃,总是笨拙又不肯服输的跟在我的身后,怎么赶也不赶不走,我从来就没见过这么无赖又执着的女孩。”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可是海因斯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温柔,却又带着一丝黯然悔恨的忧伤。
“我想……您的妻子一定深深的爱着您吧。”你小声的说道。
海因斯愣了下,神情竟然罕见的有些迷茫和无措,“……为什么这么说?”
你咬着唇道:“如果一个女孩子肯舍弃廉耻和尊严,不停的追逐一个人,除了自己的梦想,便只有非常喜欢但又不敢说出口的人吧。”
海因斯沉默了片刻,忽然自嘲又讽刺的道:“可惜我不配得到她的爱,若非我那时太过年少轻狂,惹是生非得罪了不少人,她也不会被我连累,被那些自私狠毒的家伙抛弃在战场独自奋战直到死去……”
说到这里,海因斯冰冷的语调染上了刻骨的仇恨和痛苦。
你这才明白过来,为何当初最有希望成为教皇候选人的海因斯会突然杀死教廷的部分长老后背叛了教廷,原来是因为他的妻子被自己曾经得罪的同僚给害的失去了生命。
同时你也总算懂了为什么阿琉喀斯会对你说,海因斯一直活在无尽的懊悔和愧疚中。
愧疚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害死了他的妻子。
懊悔是因为他未能及时赶到救下自己的爱人。
“所以您才想要唤醒魔神,毁掉这个世界吗?”
你能理解他因为挚爱死去而心死如灰,只剩下麻木的恨意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动力,但是不能因为自己的痛苦,就将其他无辜的人卷入进来,你已经亲眼见证过了太多的死亡和别离,不希望海因斯彻底走向毁灭的歧路。
只是海因斯的答案出乎了你的意料。
“不,我并没有想过毁灭这个世界,倒不如说,其实我是想拯救这个濒临崩溃的世界,因为这是她最后的愿望,无论如何我都会为她达成的。”海因斯缓缓的道。
你睁大了眼睛,有些惊疑不定而困惑的望着他。
“我知道你现在很疑惑我为什么之前要那么做,但是一些毒瘤不根除的话,这个世界就永远无法恢复和平和自由。”
海因斯缓缓朝着你靠近,随后一挥手中的法杖,一道投影般的幻象出现在你的面前。
你的面前,闪过了很多的画面。
战争、奴役、仇恨、绝望……
野心勃勃的政治家和贪婪的权力者趁着这次灾厄中发动了无数的战争和入侵,打着正义的旗号不停的掠夺财富,争抢领地。
尸骨成堆,血流成河。
**不止,不死不休。
“魔神的存在并不是带来灾厄的主要原因,不过是他们发动侵/略的借口。只要这片大陆的人们的贪欲无止境,战争就永远不会停止,人人平等的那一日也不可能到来,而会灾厄和不幸的魔神,也会无数次的复活卷土重来。”
海因斯的轻叹声徘徊在你耳畔,慢慢的,你好像也有点明白了他的做法。
“您是想要改变魔神阻止战争吗?”你轻轻的问道。
“不,是你改变了他。”海因斯摇了摇头。
“……我?”
你疑惑的眨了眨眼。
海因斯目光晦涩的望着你,“我本以为这个计划会失败的,但没想到,你真的能够令他拥有人性,其实我都做好了,若是这次失败,就只能再等下一次的打算了。”
在你迷茫的眼神中,海因斯徐徐解释道:“我用了一种特殊的禁术,将魔神的心脏放在了你的体内,以你的灵魂和所有情感为代价暂时封印住了它的魔力,等到魔神苏醒的那一日,封印就会逐渐吞噬你的情感和灵魂反馈给魔神本尊,若是禁术成功,魔神便能从此拥有人性,不再是一个只知道杀戮和毁灭的怪物。”
“但成功的几率其实很低,只有被魔神认可接纳的人才有万分之一的几率能够替换成功……”
你对上了海因斯带着复杂的不忍眼神,片刻后,倏然微笑了起来,“原来如此,看来我还是有点用处的。”
接着你又问道:“海因斯大人,若是计划成功了,是不是大家就能平安了。”
海因斯一愣,不解的道:“你难道不害怕吗?”
“自然是害怕的。”你抿着唇,脸颊边露出一抹小小的笑容,“但是知道我的生命可以换取很多人的生命,包括我珍爱着的家人和朋友,这样一想,就觉得很值得了。”
你是个胆小又怯懦的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伟大无私的理想,只是在见到了那么多无能为力的悲剧后,你不希望姐姐和阿琉喀斯和雷诺迦鲁赫先生他们也会重复这样的命运。
牺牲一人,就能救到这么多人。
其实……还是很划算的吧?
“海因斯大人,我还能再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吗?”你咬着唇小声的问道。
海因斯嘴唇颤了颤,最后喉咙艰涩的滑动,点了点头,“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尽力为你办到。”
“谢谢您。”
“如果可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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