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默许了,刘盈是皇帝, 若是一直不上朝, 再有太医往来, 不可能瞒得过任何的人。
与其瞒着让人扣刘元一顶居心不良, 意图害君的帽子,倒不如一开始明明白白地让人知道,刘盈的情况。
长安确实本来就够乱的,接下来只会更乱, 乱也是没办法的,只要乱过之后, 天下太平, 一切便都是值得的。
但是刘盈的身体越来越弱,竟然隐入了昏迷,吕雉都慌,虽然相信张良的医术,却还是没能忍住征召天下名医, 请人来帮刘盈看病, 只要能救回刘盈,叫吕雉做什么都可以。
虽说刘盈有后, 但两位皇子的身体羸弱,满朝的臣子都知道,虽然现在宫中的人再有身孕,孩子没生下谁知道是男是女,若是男的是身康健还是不康健, 然而立太子一事,还是有人提了上来。
太子得立,哪怕当上太子就死了,也得立,立之安人心。
刘盈当日在朝廷上说过的一些话,刘盈或许未必记得,却有许多人帮着刘盈记着,他们不会想看到刘盈真把帝位传给刘元的,故而,一定要立下太子。
可是刘盈本就存了旁的心思,此时他们让他立太子安的什么心,他自是心里有数,想要任意摆布他,想让他叫他们安心,刘盈偏不。
刘盈不曾,吕雉更是不着急,毕起所谓的帝位传承,她更希望刘盈健康,有人往她面前说起立太子一事,她直接地问道:“你们是盼着陛下出事,还是希望陛下不出事?”
这种话要怎么回答完全不需要过脑子,必是不希望刘盈出事的。
“既然如此,急着立太子是何用意?”吕雉算是明知故问,前来当说客的人是吕泽的儿子们,吕泽是安分了,可是他的儿子们渐长,却越发的不安分,冒头到吕雉的面前,想要什么,吕雉清楚,却不想给他们。
“你们最好安分点,你们的叔父怎么死的,你们的父亲想必告诉你们了,我虽是你们的姑母,我想让吕家好,同样也是陛下的母亲,更想刘家好,所以,你们若是损及了刘家,损及了陛下,我的选择一定会是陛下和刘氏。”
吕雉亲手杀了吕释之于吕家的震慑是绝对的,哪怕吕泽也惊得不轻,不知从何时开始,吕雉与他们家越走越远,吕家再也不是支持吕雉的人,反而成为扯着她后腿,也扯了刘盈和刘元后腿的人。
因此,吕雉宁愿亲自动手,也要让他们明白,他们敢扯,她就敢杀了他们。
吕家的小辈们装着老实地道:“姑母,我们一定尽心为大汉,为陛下,也为姑母,绝不敢损及大汉。”
本来还想继续劝立太子一事,可是吕雉出言惊得他们直哆嗦,因而赶紧表忠心。
“那就回去吧,脚踏实地地做事,你们差事办得好了,该赏的自会赏你们,反之,若是做得不好,该罚的也一定会罚你们。”赏罚分明,见识过吕家的杀伤力,吕雉恨不得将吕家人夫全都训老实了。
有一度,吕雉甚至还动过将他们全都杀尽的心,但一想太过狠绝,还是罢了。
杀一个吕释之足以,于动其他吕家的人,是要逼得吕家与她站在对立面。
可是,吕家的权势不能因她而再变,他们不管想做什么,最基本都要守大汉的法,如果他们不懂,吕雉不是第一次出手对付吕家,接下来只会做得更干脆利落,不给他们半分机会。
“是。”吕雉让他们退出去,他们虽然满腹的话想说,却不敢再打扰了吕雉。
但是回家之后如何酒后失言,又全都一字不差的传到吕雉的耳朵里,吕雉听完只冷哼,“我的两位兄长本事不小,却都不会教儿子,连我都怨上了,当真让他们大权在握,岂不是第一个容不下我?”
旁边听着的宫人自不敢接话,吕雉只是自说而已,并没有需要人附和的意思。
吕雉能打发了吕家的人,朝中重臣却没有那么好打发了。
正因为如此,吕雉坐在了刘盈的面前,“外面都让你立太子,你是什么想法?”
刘盈昏昏沉沉的,睡着的时间比醒着的还长,正好吕雉来的时候刘盈醒来,吕雉拿了帕子为他拭过冷汗,询问刘盈。
“都有谁与阿娘请立太子?”刘盈询问,吕雉将朝中重臣的名字一一与刘盈说来,都是忠心为大汉的人,他们并无私心,都是真正为大汉好的人。
值于此,刘盈道:“我病倒的日子也没见过他们,正好现在精神不错,就让他们进来吧。顺便让阿姐和姐夫也进来。”
刘盈想想有些事情不如一次性解决了,他此时的精神不错,也不至于让人怀疑他昏头说昏话。
“史官也传来。”本来帝王之事,史官是一言一行都要记下的,而此次的事,更得记下,永远也不许人抹去。
吕雉知道刘盈是想好了,故而传了重臣前来,还有史官,就是想安排后事。
“我让人去传,你休息,不要乱动。等安排的事都安排好了,你想去哪里阿娘都遂你。”吕雉终于答应了,本来还没多少精神的刘盈闻之抬起头眼睛发亮地看向吕雉,“阿娘说的都是真的?阿娘放我走?真要放我走?”
“若是让你走能让你活下去,就让你走吧。只是将来常回来看看阿娘,也看看你阿姐,阿娘也老了,没有多少年可活。你阿姐的身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见一面少一面,你知道。”
吕雉一辈子都不服输,一直坚强地活着,活到现在,能让她认一句软话的除了刘盈和刘元再也没有其他人。
刘盈道:“我会的,我就在长安附近,等我在那里安顿好了,我就常回来看阿娘和阿姐。”
连往哪里去刘盈都想好了,可见有多盼着能离开。
皇帝的位子,荣华富贵,万人之上,都不是刘盈想要的。她有多久没看到刘盈这么高兴了?
好像还是在沛县的时候,既因为年幼,也因为沛县让人开心。
可是到了长安,成为了太子,承受着各方的压力,每一个人都要他当一个好太子,一个合格的太子。就算是她这个当娘的也不断地告诉他,只有他当稳这个太子,将来成为大汉的皇帝,他们母子才能活下去。
刘盈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却为她和刘元撑到现在,如果刘盈当真认为自己只有走,离开了皇宫才能过上自己认为的舒心日子,就让他走吧。
吕雉做下这个决定并不容易,当娘的永远都不可能赢了自己的孩子是不是?
她这辈子只生了刘元和刘盈,刘元没让她操过心,只有刘盈却让她不断地操心,或许这就是旁人所说的有得有失。
“阿娘,我会好起来的。”这些日子一直吃药却一直没有见效,刘盈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是现在,他却觉得精神一振。
吕雉看到刘盈的样子暗松了一口气,果然给给刘盈希望,有了希望,才会想要走下去。
而朝中的重臣以及刘元都很快到了未央宫,见着吕雉正在喂刘盈喝汤药,刘盈的神情好多了。
“陛下,太后。”进来就得见礼,刘盈正好喝完了,抬手与他们道:“起来。诸位都坐。”
即有人拿了蒲团上来,每人一个,刘元与张良刚要跽坐下,刘盈道:“阿姐和姐夫往前一些。”
他们的位置本来离得刘盈并不算远,可是刘盈还特意让他们往前一些。
往前就往前吧,刘元与张良几乎坐在刘盈的榻前,刘盈也不说费话,轻轻地开口,“朕的身体这般模样,想来诸位都有心理准备。若朕是寻常人,家中的基业交到朕的手里,此情此景也理当准备一二,更别说朕是皇帝。”
重臣们听到刘盈的话暗松一口气,心里默默地补话,陛下能有这样的觉悟,他们也就放心了,什么都不怕的人,最怕就是刘盈有个万一,后继无人,为了一个皇位令天下再起动荡。
其实如果没有那日刘盈在朝廷上说出让刘元当皇帝的话还没那么让人心焦,正是因为话出口,一干臣子担心害怕,女子继位,前无古人,刘盈开这个先例不说天下人会怎么想,站在他们的立场的,他们也不愿意。
江山是刘家的不假,刘元同样也姓刘也不假,可她毕竟出嫁了,出嫁之女继承父家的家业,传扬出去人,会不会引得天下女子争先效仿。
这也暂且不说,刘元继位的话,刘盈何去何从?
基业从来都是父传子,什么时候有弟传姐的?
“臣等听命。”眼看刘盈就要定下帝位传承了,虽然心里担心刘盈真把江山给了刘元,刘盈没把话说出来,事情总还有变故,他们别急着急告诉刘盈这个不行,那个不好。
万一刘盈本来无意,生生叫他们闹得起了那般的心思,他们岂不是要吐血。
前车之鉴在前头。一开始刘盈哪有让刘元继位之意,还不是因为贵族们叫唤得太厉害,让女子退出朝廷,连带刘元和吕雉也不许她们再掌权,刘盈又不蠢,天下靠谁来撑着,难道靠他刘盈?
靠的是刘元和吕雉!
逼她们两个交出权,贵族更想掌权,刘盈当即知道他们的想法,也不打算纵着他们,这才会道出有意将皇位传给刘元的话,就是叫他们给逼的。
刘盈看他们都一副陛下你说什么我们都听,你怎么决定我们一定都遵从的样子,却知道一但他的决定说出去,在场的人都会炸了。
“在朕之后,由阿姐继位。”刘盈没有给他们太多喘息的机会,音落一片死寂。
王陵和陈平早有猜想,真正听到还是吃惊地睁大眼睛,朝着刘盈道:“陛下,自来家业都是父传子,再传孙,从无传姐的。”
总有人说出此话,刘盈道:“无妨,本来天下也没皇帝,秦始皇开创了皇帝,朕也学一学他,造就一个女皇帝。”
……自比秦始皇,这不一样的啊!刘元震惊之后暗暗补一句,她还是先不说话,让其他人把想说的话先说了。
“陛下,若是陛下传位于殿下,将来的帝位,又该传给谁?”没错,刘元到现在都没孩子不假,不代表将来也不会有。
隔一个皇帝的后代,谁尊谁贵,谁还不清楚。
提醒刘盈也是让他为自己的孩子想想,别尽坑自己家的孩子。
虽然刘元不可能有孕的事他们自己人知道,外面的人只当刘元伤了身子,故而一直养着,到现在都没有要孩子。
张家的人倒也问过张良,可是张良只道随缘,佛性得全然不在意有没有孩子。皇帝不急,太监急,也得有机会见到张良才行。
张良才从南越国回来多久,接着又去了,再回来,再早一些日子更是远在北境,完全不给人机会看到他。
想说的话,总要见到人再说,张良还住在公主府,留侯府,几乎就是一个摆设,一个月有时候都不一定回去一趟。
啊,离题了!
刘盈听着道:“此事,朕既然将帝位给了阿姐,将来要传给谁便由阿姐决定。”
听听刘盈的话,压根不在意自己的儿子将来如何,还能不能将帝位抢回去,好些人都想哭。
“陛下,此事不可,不可啊!”直接跪直,盼望刘盈能够改变主意,千万不能做出这等离经叛道的事。
刘盈却是问道:“因何不可?阿姐手握天下兵马大权,治国安民,哪一件不堪为帝王?”
“朕自登基以来,自知能力不足,多赖阿娘与阿姐总理朝政,才能保得大汉太平。朕知道你们心下忌惮阿姐权太大,故而,让阿姐当上帝王,帝王握权,再大也不大对不对?”
对,当了皇帝,手里握权越大,越能驭下,只要这个皇帝不昏庸,天下便乱不了。
可是,那不代表他们愿意接受一个女人当皇帝,一辈子对一个女人俯首称臣。
“留侯,朕记得当日朕得封太子是留侯拟的诏,父皇传位给朕的诏书也是留侯写的。今日再有劳你拟一份传位诏书,至于内容如何写,你看着办,只要写清楚传位阿姐即可。”下面的人里没有一个愿意为刘盈拟下这份诏书的,所以刘盈一开始让张良入宫,也是想让张良拟下此诏的。
诏书拟下,会不会发出去是另一回事,张良并不迟疑,就了一声走过去取了笔墨,这是要拟诏?
“留侯,拟下此诏,你将自己置于何地?”看到张良丝毫不曾迟疑,还配合地取笔便要书写,惊得一个个大声地质问。
张良道:“我与殿下从来都是各自独立的,不管殿下是何身份,我依然是我。”
只能说张良的想法与在场的人完全不一样,他们生怕家里的夫人,女儿比他们当更高的官,张良从不在意,不管刘元居于何位,刘元依然是刘元,他也依然是张良。
刘元无意让张良冠上她的一切,同样,张良也不会希望刘元冠上他的一切。
各自独立的!一群人才不管张良的说词,看得出来张良准备为刘盈拟诏,让张良改变心意太难,倒不如说服刘盈。
“陛下,以女子为帝,比女子出仕为官更叫世人无法容忍,陛下是要引得天下大乱吗?请陛下三思!”声声地哀求,盼着刘盈能叫他们说动,千万别做出引得天下大乱的事。
“阿姐,天下若乱,你怕吗?”刘盈没理他们,只是抬头而问,刘元听之而答道:“我若要这个天下,纵天下人群起而攻之,我亦无畏。”
刘元说出此等霸气十足的话,比起刘盈要好得多了,他们不曾怀疑过刘元能不能做到,还哭着的人全都看向刘元。
“殿下当知,若是再起战乱,必引得生灵涂炭,殿下果真忍心叫天下人再受战乱之苦?”陈平还是更懂得刘元的,能让刘盈改变主意只有刘元,若是刘元松口不想当这个皇帝,刘盈必不会强其所难。
陈平想劝刘元,刘元懂得,因而看向陈平道:“左丞相认为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是在意这个天下,还是不在意这个天下?”
一问起来,陈平顿住了,刘元已经再一次道:“天下已经太平,再起动乱非我挑起。帝王传承,能者而居。陛下想将帝位传给我,难道不是因为我有这个能力,我能打理好这个天下?”
“我有这样的能力,也是刘氏的子孙,因何我就不能当这个皇帝?女子之身成为皇帝,就让他们不顾天下得来不易的太平,欲挑起战事,我之错?”
战事不是刘元挑动的,而是别有用心的人。
“你知道,真正挑起战事的人,并非因为我是女流,只是我正好生为女儿身,因此给他们一个攻击的借口,这个借口,恰恰还能让他们引起许多人的共鸣,与之共诛于我。丞相,生为女子有错?”
陈平一向知道刘元善辩,但是一句生为女子有错,他们岂敢说有错。天生万物,自有其存在的道理,男子,女子,都是人,为人岂会有错。
生为男人没有错,生作女人怎么就成了错?
刘元问得他们无可反驳,他们便想说什么乾坤阴阳,却令刘元摇了摇头,“所谓乾坤阴阳,难道不是人定的,人定的不能改?明明没有错的事,却因为所有人都说是错的,当真就成了错了?”
一声声再问,是不是在他们的心里,不在意所谓的真相,哪怕错在对方,他们也想将错扣到刘元的头上,将一切变成刘元的错。
有人不在意所谓的对或是错,却也有人还是在意的,如王陵和陈平。
他们并非贵族出身,相比下王陵的出身是比陈平要好,但是临于大事前,是非对错,他们也有自己的判断,并不会任人说什么是什么。
刘元问得他们皆是沉默不语,而张良落笔疾疾,一份诏书写好了,“陛下,诏书拟好了。”
正说过刘元的人,听到张良的话全都看向了张良,控诉的眼神无一不在指责张良的动作如此的快。
刘盈笑着赞一声好,张良已经拿着诏书上前来,请刘盈过一过目,刘盈看完了,即取了枕下的玉玺盖上去。
“陛下。”一看刘盈盖印的动作如此快,惊得他们急急而唤,然而盖都美好了,他们还能把诏书撕了?
“留侯拿给诸位瞧瞧。”刘盈似乎觉得刺激得人不够,意示张良将诏书拿过去让他们都能看看。
张良完全没意见,他本来以为刘盈会让他们先看过然后才会下印的,却是他太想当然了。
刘盈或许骨子里跟刘元是一样的人,想想也对,刘盈是刘元教出来的,虽然刘盈不像刘元一样天生就是一个政客,脑子并不差。
可惜再好的脑子,不想成为皇帝,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混日子,天知道刘盈是刘邦和吕雉的儿子,两人好权之人,怎么就得了一个不好权的儿子。
自王陵而始,逐个看了所谓的诏书,心里苦是真苦,怎么能写下这样的诏书,怎么能把皇位传给刘元呢?
当皇帝的应该像秦始皇,再不然也应该向他们的高祖皇帝,盼着将家业世世代代的传下去,让他们的子孙永远拥有大汉的江山,这样才对。
像刘盈这样不想把江山传给自己的儿孙,而想传给自己姐姐的人,从来没有。
越想,他们越觉得难过。“陛下,不能,万万不能啊!”
抹着泪哭得委实伤心,就算刘元都觉得他们哭得太惨了点,要不还是安慰安慰他们?
念头一起,仅仅就是一个念头,刘元无意朝着他们多说,还是让刘盈开口道:“阿姐极好,你们只要如同辅佐朕一样辅佐她,必能开创一个太平盛世,朕虽然看不到了,但只要想想,朕还是会觉得高兴,不枉活一世。”
当一个皇帝,是没用了点,但若是在他之后,他传位给一个有作为的皇帝,多少也能沾点光的吧。刘盈极是没出息地想着。
下面的人哪里知道刘盈的想法,他们哭天喊地的,反正说来说去也还是一句话,希望刘盈可以收回成命,不要把皇位传给刘元,他是有儿子的人,要传也应该传给自己的儿子,怎么可以传给刘元,他就不怕以后为天下所骂吗?
刘盈当然不怕的,要是怕他就不会做出把皇位传给刘元的事来。
一辈子没护过刘元一回的刘盈,甚是以为应该在临死前护上刘元一回。
他怎么可能再让刘元面对天下人的群起攻之而无动于衷,明明刘元有能力,也有本事当好一个皇帝,就因为她是一个女郎,生生叫人压得喘不过气?
那必须不行,能忍一时怎么能忍一世。刘元这辈子吃的苦受的罪太多了,将来,一定要让刘元肆意,刘元想让女子出仕就让女子出仕,想让天下人凭本事当官,得心里记着大汉,便按着她的心意去做。
刘盈开口道:“稚子不知其人如何,你们却非要执意推一个稚子上位,存的什么心?果真如你们说的那么忠诚?一心为了大汉,为了百姓能够太平安乐?”
……哭声戛然而止,刘元好险没笑出来,看看吧,看看刘盈总能说出几句让他们瞠目结舌的话来。
面前的人全都傻了的样子,引得刘元亦是很想笑,怎么样怎么样,你们不想让我当皇帝,非要刘盈立稚子为太子,你们就没一点私心?
“你们想对付阿姐朕一直都知道,若是阿姐危及大汉,你们要动手朕也不会拦着。显然,危及大汉,不想让大汉蒸蒸日上的人是你们而不是我阿姐,你们好自为之。”
刘盈打得人的脸是真痛,至少没人再敢哭了。一直没哭的两个人,王陵和陈平叹息一声,“陛下意已决,但不知殿下何意?”
“我还没想好。”刘元开口,却让一群本来面如死灰的人好似看到了希望,刘元,刘元不想要皇位?
刘盈不在意地道:“诏书放在阿姐手中,要不要当皇帝在阿姐,我,不会强阿姐所难。”
诏书已经送回刘盈的手里,刘盈同样亲自交到刘元的手里,而刘元伸手接过,没想到她会是最后一个看到这份诏书的人。
上面的内容,张良细数刘元的功劳,再夸刘元的人品,说得可好了,刘元抬眼看了张良,张良回以刘元一笑。
刘元收回目光,大庭广众之下,留侯竟然勾引她,委实太坏了。
拿着这份诏书在手,刘元的底气足了。
“这份诏书,诸位可以传出去。”底气足的人,立刻想要搞事,听听人家说话来着的,一群人抬起眼看向刘元,不确定有没有听错。
“诏书虽未下发,还在我手里,但是,你们可以传出去。”刘元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却不曾避讳地与他们说白了,他们想说什么只管说,闹得天下人都知道都没关系。
刘盈就知道刘元需要这份诏书,可是需要的刘元依然不能说出来,而刘盈自己给了刘元,算是让刘元有了解决眼下局面的筹码。
“殿下方才说了,还未想好要不要……”真说出继位的话,得亏了刘邦死了,要是刘邦活着知道江山竟然给了刘元,额,或许刘邦会直接直越过刘盈给了刘元也未必。
想到这里,他们更是觉得心里苦,怎么就让他们碰到刘盈这样没骨气的皇帝,任着女人站在他的头上作威作福,他不管也就算了,还想帮忙声势,让她们可以站得更高,更无所顾忌。
而刘元更可恨,方才明明说了还没想好,却让他们将诏书公布出去。
是,诏书没有正式下发,这诏书就有可能随时毁了,但是传扬得天下皆知,因为女子出仕就闹得半个天下都乱了,再让人知道刘元会成为将来的大汉皇帝,他们更不会容忍。
“我是还没想好,但是不妨碍消息传出去。”刘元说一半留着一半的,引得众人再一次看向她,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刘元想做什么,她是又要给人下什么套?
“圈套不是我下的,事实如此,你们传扬出去难道不正是因为这是事实?而你们并不想接受这个事实,理所当然的做一些事,也没错?”刘元只是把他们可能会做的事提前说白了,怎么一副好像生怕自己叫刘元摧残,毁了的样子?
本来就在心里转过无数念头,暗想接下来他们应该怎么去解决问题,最终叫刘元说了出来,他们倒是开始心头发毛了。
没办法,刘元太可怕了,可怕得刘元每走一步,他们就在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想问问刘元,却又不敢直问。
“放心,你们讲理,我也讲理,你们要是不讲理,我也会陪你们一道不讲理。你来我往,我一向如此,并非今天,你们要是无愧于心,也不必惧我。”
最大的问题,他们有愧于心,因而才会在面对刘元的时候气弱,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被刘元捉了人赃并获,他们就算想哭,也没地儿哭。
“殿下有什么想法,请殿下直说。”陈平没有和其他人一样丧着脸。
刘元道:“我说了,我还没有最后想好,而你们所有人的反应,可能都会影响我的决定,未来的帝王之位,天下谁人不想,我有了这个资格,我也不能想想?”
你都问得直白成这样了,谁还敢说你不能?
说来说去,一切都是刘盈的错,刘盈怎么就可以弄出如此的诏书来,他不在意叫女人欺负一辈子,自不该带上他们。
“各位有什么话在未央宫也不好说,出去吧,陛下该休息了。”一直没有开过口的吕雉下逐客令了。
现在的情况就算留下来既不可能改变刘盈的主意,也说不动刘元,心里难受得只想找个地方与人说说眼前的事。
“臣等告退。”众人皆是作一揖而准备退出去人,刘盈也不拦着。
等没了外人,刘盈一脸高兴地朝着刘元道:“我就知道这份诏书对阿姐一定有用。”
“多谢陛下。”刘元发自内心的感谢,若不是因为刘盈一心为她,刘元永远也不可能得到如此诏书。
刘盈拳拳爱护之心,刘元铭感五内,与刘盈郑重作一揖,刘盈却不以为然地挥挥手道:“阿姐不必如此,比起阿姐为我做的一切,我差远了。”
“陛下想要离开,最应该养好身体,身体好,陛下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刘元劝着刘盈,她看到刘盈的气色有所好转,又怕是回光返照。
“臣为陛下号脉。”还是张良走了上前,干脆为刘盈号脉,以解刘元心中担忧,刘盈笑道:“好。”
连吕雉都答应让他走了,外面的事,很快都会与他没有关系,只要等到健康的孩子生下来,他就能够自由了。
张良与刘盈号脉,“陛下静养,切不可伤神。”
“好!”张良的吩咐刘盈记下了,轻声地应一声,刘元与张良也告退了,只是出了未央宫,刘元却道:“留侯陪我去一趟太庙。”
张良没有问刘元为什么要去太庙,只应了一声好,陪着刘元一块往太庙的位置去。
刘家非是世族,祖上能找到的人就那么几个,大汉刘氏的太庙,能有资格配享太庙的功臣也就几个,牌位少得有些冷清,最是显眼的正是刘邦的。
“父皇,我来看你了。”刘元与张良自动手取香,为刘邦上了一柱香,刘元才开口。
同时取出了手中的诏书,张良看着刘元,刘元道:“写下这份诏书的留侯,其实知道我不会当这个皇帝的对不对?”
“是。”张良就声,他确实知道刘元不想当这个皇帝,诏书给到刘元,不过是给了刘元解决眼下大汉危机的筹码。
当听到刘盈说出想传位给刘元时,张良当是就起了一个念头,可是其中的取舍,只能刘元自己来做,他不能干涉刘元的决定。
刘元轻轻地笑了。“留侯啊留侯,你了解我,我也了解这个天下,更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
“是我给了女郎们机会,让她们出仕,也是我为她们打要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让她们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宽广,她们可以有无数的路能走,却引得天下的男人都想攻击她们。”
“打骂只是常事,若是让她们退,她们只有死路一条。我怎么能让她们死?我想让她们站起来,我想让天下的男人都不能再无视她们,怎么会想让她们死。”
“女人,不应该只有一个姓氏,她们应该和所有的男人一样,拥有自己的名字,自己的人生,当她们为家国付出一切时,理当受到所有人的认可。我最想将来有一天,这座太庙里,如萧先生,曹先生这样的功臣,除了太后,皇后,女人们也可以进来。”
尊享太庙,何等的荣耀,又是何等的令人趋之若鹜。
“想想琼先生为大汉做的一切,就因为她是女郎,她只能是丽和侯,还是诸侯最末的一个,琼先生从来不说,可我却记在心里,我总想将来有机会为先生争一争。先生从来不说,她难道不希望天下人公正的看待她?不看她是何性别,只看她为大汉做过什么。三公九卿,他们之中有几个人真正有本事,又能及得上琼先生的?”
“为何他们可以身居高位,为何琼先生这样为大汉付出心力的人,却因为一个性别,因为她是女郎,而不能成为一个配享太庙的功臣。”
“我知道如果我当上了皇帝,想让女子出仕,想要争到女子可以入享太庙也可以。但在那样的时候,会有多少有能的女郎因为男人的针对而死去?想要改变一个世道,本就会有很多的人会死我知道,让人少死一点不好吗?女郎们有什么错?仅仅只是想为自己争一个明天,一个未来而已,就必须要让她们尸骨成堆才可以?”
“还坚持的女官们,她们每一个都很聪明,我真喜欢她们,我能让他们不死,为何不让她们不死?”
刘元的眼中含泪,字字句句,皆是藏在心中许多年。
“皇帝,当与不当有什么关系,我从来没想过要当皇帝,既然没想过,为什么现在有了筹码,我不利用,我不让他们为我所用,为她们打开一个新的未来?”刘元早就想好了。
回想着曾经,刘元道:“我开始做一切的时候心里怎么想,我为什么会得到得那么多人,甚至你的支持,我忘了?”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若是变得跟贵族们一样,只想到自己而想不到未来,会有多少人离我而去?那也会包括你。”
积攒人心容易吗?不容易。
先前刘元所为,从来不曾涉及其他人的利益,可是现在,如果她当上这个皇帝,誓必血流成河,未来的路,她再想走下去,也得细细想想,还有没有人愿意陪着她一起走。
现在留下来的女官,她们很难得的,一半退去的人,剩下的一半,未必还会再出现同样的一波人。
刘元喜欢她们,既是因为从她们的身上看到了不屈,看到了愿意为自己的未来拼搏,纵是鱼死网破也再所不惜的心。
此心难得,一如她初始,她同样抱着鱼死网破的心,走到现在。
“殿下会如愿的。殿下的心,她们必会感同身受,永生铭记。”张良朝着刘元轻声地说,提醒刘元她一定可以。
刘元抬起头,看着刘邦的牌位,“父皇,大汉的江山,只能是盈儿的,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
这是刘元最最坚持,也绝对不会可能允许任何人改变的局面。再此基础上,再多的变故也好,无数人的不能容也罢,刘元都会容下来。
从未央宫传出来消息,刘盈有意传位给刘元。
消息一出,满朝皆是哗然,不可置信的声音迭迭而起,都以为这是玩笑话而已。
却得到一干人肯定这一番话,消息是真的,诏书都拟下了,而且就在刘元的手里,还是张良亲自拟下的,三公九卿,他们全都看过诏书,确是传位的诏书。
立时间,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念头,刘盈疯了,他疯了!
刘盈又不是没儿子,不说没生下来的,哪怕是生下来的,都有两个儿子了。
是,虽然他们的身体好像并不是特别的好,那有什么关系,自己的儿子,身体好与不好都是你的种,你的江山天下,你不想传给儿子却要给姐姐,不是疯了是什么?
接着有人质疑,是不是刘盈被刘元威胁了,大权在握的刘盈,绝对有可能威胁刘盈的?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 ...: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