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众被揭穿计谋,无异于公然处刑。
小家碧玉尖声叫了一阵后,瘫坐在地上开始哀哀地哭,完全没了平日里端庄自持的模样。
文磊看着她,目光里不自觉流露出怜悯,不过不是出于怜香惜玉的心情,而是真心觉得她可怜。他正要上前扶她,想了想,作罢,背过身望向别处。
这妹子的人设崩了。彻底崩了。
谁能想到,人前文弱安静的女孩,背地里却有这股狠劲。
摸索到规律后不动声色,为了活命,不惜将其他玩家往死里坑。
若不是被恩瑾发现了,或许,所有人都将成为她的垫脚石。
众人心里清楚,这场副本里最后一名幸存者能通过木桥离开——看来,这也正是小家碧玉目前所打的主意。
莫春英叹气,低头盯着脚尖看。
知人知面不知心。
唐止走回长廊上,朝着小家碧玉的方向而去,经过薄晔时,手被拉住。
唐止顿了一下,侧头看去。
薄晔握着他的手,掀眸看他,轻轻地摇头。
唐止冷冷地抽回手,继续向前,在距离坐在地上的小家碧玉一步远的地方停下。
手中的木棍落地,咕噜噜滚到小家碧玉脚边,上面还沾着明黄色的染料。
小家碧玉瞥了眼脚边,抹抹哭红的眼睛,抬头看向面前漂亮得近乎摄人的男孩,哑声道:“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唐止面无表情,垂落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家碧玉,却又好像根本没把她放眼里。
“你为什么这么对薄晔?”他问,然而声音平平得更像是客观陈述。
周围其他人都默契地移开目光,没有人上前帮助小家碧玉,也没有人上前制止唐止。
顾萌背倚在柱子上,心底为小家碧玉默哀三秒,叹气道:“记住了,惹谁都别惹薄晔。”
莫春英不解地瞅了眼薄晔,男人此时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但通过平时的相处不难察觉到,薄晔性格很好,无论同|性缘还是异性缘都极佳,不是轻易动怒的人。
“为什么?”莫春英压着声问道,“薄晔不像惹不起的人。”
“可他男朋友是惹不起的人。”说着,顾萌朝前方唐止清瘦挺拔的背影轻扬下巴,道,“candi是个小疯子,唯薄晔是天,偏执得近乎病态,谁敢咬薄晔一口,他能把对方嚼得渣都不剩。”
“难怪……”莫春英想起上次在厨房门口看到的一幕,打了个冷颤,念道,“真是好暗黑的一男孩,惹不起,惹不起……”
长廊前方,小家碧玉猛地拍了下地面,又气又无助,不禁再次哭了出来:“我能怎么办?我除了靠自己还能靠谁?明知道下一个就是自己,难道要坐以待毙吗?每个人都有求生的权利,不是吗?我除了挪顺序还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你告诉我啊!”
声声如泣,原先温柔可人的嗓音变得粗哑刺耳,发丝散乱如同泼妇。
唐止冷漠地眨了下眼,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继续看着她。
文磊皱了皱眉,瞥了眼已经毫无形象可言的小家碧玉,想说点什么反驳,但又清楚地知道现在不是插嘴的时候。
他转过身,懊恼地握拳捶了捶墙,嘀嘀咕咕:“亏我还想着找一个这样的娶回家……别到时候被去头掐尾地吃了都不知道。”
小家碧玉胡乱抹了抹脸,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她带着几分恶狠狠的意思盯着面前的唐止,扶着一旁的墙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道:“你没必要这样,真的,反正薄晔本来就是第四个目标,我要是死了,下一个就轮到他,你以为就我们现在的进度能躲得掉?别天真了,我要是没动手脚,薄晔说不定活不到今天,我不过是让他提前了一天而已,况且,现在大家不是都好好的?有什么好怨的?”
“所以,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她扯了扯嘴角,双目赤红,“你男朋友的命就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别怨我,大家都是身不由己……唐止!你别这么看我!”
被唐止那种疏离的、如同看着死物的恐怖眼神盯得心惊,小家碧玉突然发狂,抬手就要在男生脸上甩一巴掌。
直视还未碰到唐止,手腕就在半空中被人截住。
唐止牢牢卡住她的手腕,缓慢却又强制性地按下去,开口时,清冽的声音平静地像淌过鹅卵石的泉水。
“你有求生的本能,在游戏里本来就该各自为营,活下去才是多数人的终极目标,当然要做对自己最有利的事,不择手段也是可以理解的。”唐止说,“这是非正常世界的游戏,大家都没资格用正常世界的道德标准强行绑架他者,所以,我没有因为这个怪你。”
小家碧玉怔住,对于唐止会理解她、并且原谅她这件事始料未及,迟迟反应不过来:“你……你……为什么……”
不仅是小家碧玉,走廊里其他人也都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展开。
莫春英喃喃道:“谁说candi不好惹来着?”
恩瑾似乎是捕捉到了什么信息,看着唐止的背影,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唐止松开小家碧玉的手腕,话音一转,道:“但是挪动薄晔的位置是不被允许的。”
小家碧玉脸色白了一下,预感到事情没这么容易翻篇。
唐止声音淡淡地说:“所以,你有权利求生,我也有权利报复,如果觉得自己被针对了,也不要怪我,我们都是在做着自认为正确并且绝对要完成的事而已。”
说到这,唐止歪了一下头,如一尊精致艳丽的人偶,表情木然得可怕。
他道:“既然是非正常世界的游戏,常规的道德标准不适用,在没有神的世界里,人类无权对同级指手画脚,所以,在这里相互残杀也是可以的。我是这么理解的。”
听了唐止的言论,文磊莫名紧张得冒汗,他悄悄用手袖抹了把额上的汗,小声道:“卧槽,这三观……把我震碎了……”
莫春英无意识地缓缓摇头,整个人都呆了:“这个确实厉害……珍爱生命,离candi远点。”
潘彼得的表情一言难尽,说:“我以为恩瑾已经够可怕了,没想到candi才是骨灰级的。”
小家碧玉抿唇不语,眼神又是哀怨又是惊惧地望着面前的男孩。
唐止歪着头,懒洋洋地抬手,跟做游戏似的比出手|枪状,晃晃悠悠地瞄准小家碧玉的眉心,道:“如果今晚女鬼没有找你麻烦,我会找上你。”
子弹上膛、发射。
“啪。”
唐止发出一个轻且短的气音,清亮的眸子直视小家碧玉,最纯洁无辜的脸蛋,藏着最深的恶意,“おまえは、死んでる。”
(你死了。)
去往后院的路上,薄晔不时地瞄一眼走在身旁的唐止。
男生侧颜轮廓精致,赏心悦目,左眼角下一颗血红的泪痣点缀出了冷珏感,让人感到淡淡的疏离气息。
“喂。”
薄晔轻咳一声企图引起对方注意,见唐止投来视线,才道:“刚刚说的,是在吓小姑娘吧?”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唐止看着他,眼神中流露出困惑不解,“我没有吓她,我是认真的。”
“……”薄晔最怕的就是这个。
他不得不正经颜色,直言道:“candi,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但没必要做到那种程度。”
“哪种程度?”唐止问。
“自己没发现吗?一旦遇上我的事……”薄晔迟疑片刻,舔舔下唇,虽然艰难,但还是不得不说,“你就会变得像恶魔……真的没必要那样……”
唐止低下头,轻抿着唇不再言语。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距离,唐止突然说:“可是薄晔,我愿意为你着魔。”
他继续喃喃自语道:“我一定会为你着魔的……”
霎时间,薄晔的心脏就像被钩了一下,有什么东西要从胸腔里满溢出来,却横冲直撞地找不着出口——
可能也有些病了,对唐止的喜爱,已经到了想吞掉对方的地步。
唐止还在低着头往前走,毫无预兆地,后颈被一只修长的大手捏住,下一秒,整个人就被带着向前疾走了几步。
那人松手,一甩,唐止就后背撞到了墙壁上。
唐止茫然地抬头,恰好一道高大的黑影压了下来。
薄晔将唐止堵在后院的墙角,没受伤的那只手撑在墙上——唐止的脸侧。
两人就这样互相对视着,面对面只剩几公分的距离,近到能感受到拂过彼此的气息。
半晌之后,被薄晔幽暗深邃的眼神看得受不了。
唐止目光闪了闪,清亮的眼眸不免显出羞涩和窘迫,他支吾着问:“干嘛……不要总看我。”
薄晔却什么都没说,视线在唐止泛着淡红的小脸上转了一圈。
这男孩,对待其他人时那么冷漠和残忍,独独面对自己时永远地纯粹热烈。
若是没有卷入这一系列特殊的游戏空间,他们两人或许会结婚,然后余生平淡相守,心里明白彼此相爱,却无法确切知道爱的极限在哪里。
然而在经历了这一切后,薄晔觉得自己比从前更懂自己的恋人,那些以往从未意识到的方面,关于唐止的憎恶分明、病态爱|欲。
这么想着,薄晔目光变得复杂,一手轻抚唐止的脸颊,没忍住,低下了头……
不知过了多久,一吻结束。
薄晔低垂的眼睫轻轻颤动,心情有些挫败。
本是准备好好教育一番,却轻易就被唐止两句话攻陷。
表面上,一直以来都像是他在管束着唐止,但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薄晔管不了唐止,反而是把自己主动奉上了。
“把我治得死死的。”薄晔略微不爽地抬了抬眼,看向唐止,道,“开心吗?嗯?”
唐止忍住笑意,乖巧地摇摇头。
薄晔没办法,叹气道:“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今日的古镇阴天,秋风微凉。两人在后院的角落偷得浮生半日闲。薄晔和唐止相拥着,两人额头抵着额头说小话。
“等一切都结束后想做什么?”
“所有的一切?”唐止向他确认。
薄晔点点头。
“想回家。”唐止说,“然后和你一起找一部电影看。”
这么说着,洁净明亮的客厅里,落地窗前柔软的纯白纱帘轻轻飘荡的画面在眼前浮现。
唐止闭上眼,愈发地揽紧薄晔的肩背,低喃道:“薄晔,我想回家……”
薄晔连忙转移他的注意力,低声道:“那看完电影呢?”
“看完电影……”唐止思索着开口,说,“抱着你在沙发上睡觉,谁都不许打扰。”
薄晔问:“就这样?”
近距离下,唐止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明显带着暗示:“或许还能做点别的。”
薄晔怔了一下,旋即轻笑,宠溺道:“又开始皮了……”
丁家小姐的闺房里,潘彼得猫着腰趴在纸窗后,朝着对角线的位置观望了半天,见薄晔和唐止相拥着,开始在原地缓慢转圈了,才慢慢蹲下身,挪个位置转向后方。
低头兀自思考了一会儿,小少年忽然叹气道:“这该死的恋爱气息,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体验一次?”
莫春英半蹲在梳妆台前捣鼓抽屉上的锁孔,闻言,扭头上下打量潘彼得,道:“等着吧,属于你的alpha总有一天会出现。”
“???”
小少年还很单纯,睁着懵懂的圆眼望向对面的莫春英,发挥不懂就问的精神,道:“姐,阿尔法是啥?能吃吗?”
莫春英恰好拔下来一个抽屉,由于用力过猛,一屁股墩坐到了地上。
“alpha,就是天生配你这种omega的生物。”她不在意地爬起来,拍拍裤子后面的灰,简单粗暴地对潘彼得解释道,“不能吃,别吃,不好吃。”
潘彼得求知若渴,继续问:“姐,欧米伽又是个啥?我怎么又成欧米伽了?”
“别演了,你就是个omega。”莫春英扔了抽屉,走到房间另一边,一本正经地胡扯,“你身上甜美的香味已经出卖了你。”
“???”
潘彼得目光随着莫春英移动,彻底茫然了。
小少年正揪着领口闻自己身上的气味,小木棍一样的东西不轻不重地敲在他头顶上。
“哎哟。”潘彼得缩了下脑袋,蹲在地上仰起头。
就见恩瑾手上轻颠着一把合拢的纸扇,扇骨乌黑,大佬正低垂着狭长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潘彼得贴着墙站起,怂得一批:“瑾哥……”
恩瑾透过半开的纸窗朝后院里望了一眼,又将视线挪回潘彼得身上,男音低柔道:“别人不干活是因为要谈恋爱,你一个单身狗,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偷懒?”
潘彼得摸摸鼻子,态度良好道:“……是,我不配,我现在就去找锁。”
潘彼得脚底抹油遁了。
顾萌的袖管挽到肘关节处,一手叉腰,一手捂着脑门,站在房间中央四处看看,唯恐漏掉了哪处。
“柜子、箱子、抽屉、首饰盒,所有的锁孔都不匹配……”念叨着,他看向恩瑾,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困惑道,“为什么?”
恩瑾旋身坐到桌边的圆凳上,掀了两个茶杯放到桌上,倒了两杯茶,把其中一杯往对面推,对顾萌道:“别急,坐。”
顾萌在房间里翻找得有些焦头烂额,他有预感,明明离最终答案只有一步,却始终找不到突破点。
“钥匙对应的锁……”他低头看着手中捧着的茶杯,若有所思道,“可能不在这里,没这么简单……”
“难道真在屠记布庄里?”此时,就连恩瑾也不得不对自己的判断产生怀疑。
如果真是这样,屠老板可能掌握着什么重要线索,但他已经把屠老板给弄死了,这样一来,游戏岂不是要陷入无解……
想到这,恩瑾面上闪过心虚,喝了一口茶作为掩饰。
“应该也不在那里。”顾萌凭直觉道,“我们有没有错过什么重要信息?”
恩瑾想了片刻,道:“唯一还能被称之为线索的,可能是那本手札。”
“差点被发现……”顾萌一下子就想到了写在手札最后的这句话,默念了出来,随后看向恩瑾,道,“还记得昨天晚上吗?丁家小姐也说了类似的话,她说,被发现了。”
潘彼得恰好抱着一堆衣服路过,偷听了一耳朵,扑到桌子上,他看看恩瑾,又看看顾萌,问:“哥,什么被发现了?”
顾萌思路被打断,没好气地侧目掠他一眼,道:“我也正想问。”
“丁香想隐瞒的,无非就是婚后继续自己的事业。”恩瑾分析道,“所谓被发现,指隐藏在阁楼上的工作室,不是吗?”
“不啊!”
出乎恩瑾和顾萌的意料,小少年这时举手,一副要发表高见的样子。
恩瑾挑挑眉梢,示意他说下去。
潘彼得理所当然道:“难道不是指偷情被发现了吗?不是说丁香有很多情人吗?”
恩瑾和顾萌对视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几乎是同时,两人放下茶杯,一左一右地按着潘彼得的脑袋摁到桌上。
恩瑾拍拍小少年的脑袋,低柔的声音含笑道:“没白养你。”
顾萌强行撸了撸小少年的呆毛,道:“真是哥的大宝贝。”
“……”潘彼得被按在桌上不能动,小白脸都被挤歪了,惊恐万分。
恩瑾站起身,拉了拉肩上的外套,道:“走吧,可以离开了。”
夕阳的余晖坠在天边,将落未落,一行人走在古镇的青石板道上。
“你们确定出口在那里?”文磊难掩兴奋,一路上问个不停。
“出口是不是在那里不敢保证。”顾萌说,“但钥匙肯定是那里的。”
“为什么啊这是?”潘彼得着实不解,“丁家小姐为什么要留一把客栈里房间的钥匙?”
“方便偷情呗。”文磊说得轻松,“丁小姐也是厉害,干脆在客栈里租一间房去见相好,难怪屠老板会放火烧了客房,被扣了这么一顶大绿帽,谁不气?”
绿头发的小麦似乎被触及了伤心事,神情黯然。
顾萌听了,却摇摇头,看似不赞同,却也没立即出口反驳。
正说着,他们经过了施工修桥的河岸边。
打桩的戴鹤脸面具的师傅看到他们行色匆匆的样子,站在桥上,慢慢放下了高举着的铁锤。
或许是意识到了什么,鹤脸面具随着他们的移动转着方向,似乎是在静静地监视着他们。
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文磊赶紧收回视线,加进了步伐,道:“走走走,快走,怎么感觉气氛有些诡异……”
几人身后,小家碧玉不近不远地跟着他们,脚步有些仓皇和踉跄,唯恐被拉下,却又倔强地不愿跟前面的人靠近。
唐止边走边时不时地回头看她,矜贵的小脸上情绪不显,直到被身旁薄晔扶住脸庞转了回来——
“宝贝,好好走路。”
唐止这才没再关注身后女人的情况。
“顾老师。”薄晔唤道,声音漫不经心,“解题思路是什么?”
顾萌看着前方一排屋檐下接连亮起的盏盏白纸灯笼,沉默片刻,道:“这是一个被流言充斥的小镇,我们也不能免俗,习惯性用固有思维去看待人事物。”
“哥。”潘彼得挠头,“啥意思?”
顾萌看了一眼恩瑾,得到对方的眼神确认后,才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口。
“在屠记布庄的阁楼里,我们发现了一本手札,通过上面的记录能够看出,丁香婚后对自己的事业仍然抱有热忱,之所以躲在阁楼里,是因为要逃离丈夫和世人异样的目光,可惜,手札停留在三个月前就停止了记录,丁香隐约预感到阁楼上的私人空间会被发现,就不再上去。”
“差点被发现……”莫春英嘀咕道,“原来是这个意思。”
“所以,”薄晔道,“这跟昨晚丁家小姐说的被发现了是指同一件事?”
顾萌看了薄晔一眼,略微顿了半秒,说:“本质上是同一件事。”
薄晔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可以想象,丁香不是那种会被传统社会条规框缚住的女性……”
顾萌话没说完,文磊恍然大悟一般插嘴道:“所以她光明正大地出轨!”
顾萌说:“兄弟,你真是没救了。”
“啊?”文磊不解。
“作为丁香,如果独立的个人空间被发现,”恩瑾接上顾萌的话,问道,“你们觉得,她会老老实实地听丈夫的话,围绕家庭事务忙碌?”
莫春英作为新时代的女性,内心里有些感触,第一时间摇头,说:“不可能,她肯定会故技重施。”
“这就是答案。”恩瑾浅淡一笑,道,“她这次将地点选在了客栈里。”
一行人霎时间沉默。
半晌之后,文磊愕然,说:“所以丁家小姐不是去偷情的?是去工作的。可……可,豆花摊老板娘说她经常大白天偷偷出门,还是趁着丈夫不在家的时候……”
唐止这时出声,清冽的少年音冷然:“她所说的只是在描述客观事实,而不是事实背后的真相。”
文磊拧了下眉,依稀记得:“可是老板娘说了,丁香不安分,跟相好们联系上了。”
“她说的是可能。”唐止提醒他,“一切不过是她个人的猜测。”
文磊歇声。
讨论至此,整个副本的主线已经明朗了。
莫春英扭扭嘴唇,愤愤不平道:“做女人真他妈难。”
潘彼得侧头看向一身英气马装的年轻女孩。
迎面拂来一阵秋风,扬起莫春英垂落在脑后的顺长马尾,小姑娘心思一打开,满腹的牢骚就收不住了——
“说什么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过了二十七就老了,我呸!二十七岁的人生才将将开始,怎么就老了?说这种话的人看重的只有女人的容貌和身材吧,把我们当商品物件呢。”
“到了二十八岁就开始催婚,催催催,催个毛线!怎么?我们还就非得嫁个男人,生个活蹦乱跳的孩子了?这两件事还成了一辈子不得不完成的使命了?”
“社会上各种各样的资源也由大多数男性掌握着,我就打个比方,在职场上,若是一个稍有姿色的妹子升职较快,大家第一时间是称赞她的能力吗?屁!大多数人想的还是会说这女人床上功夫了得吧。”
“这个社会对女性的讨论,永远离不开色和貌。”
在场的都是男性,听了小姑娘的控诉,或多或少都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没法出声反驳。尤其是文磊,摸摸鼻子,挠挠头发,终于意识到先前自己的想法有多狭隘。
只有恩瑾时常不把自己当男人看,饶有兴趣地看着莫春英,“继续。”
莫春英呼出一口恶气,平复心情,却还是不够冷静:“你们这些大猪蹄子,都对女人放尊重点。”
潘彼得小心翼翼地点头:“好……好的。”
小猪蹄子十分识相。
莫春英看他顺眼,气也消了大半。
说着说着,众人抵达了那个被烧毁了一间房的客栈。
客栈掌柜是个戴老鼠脸面具的瘦小男子,顾萌上前,开门见山地问:“丁小姐租的客房在哪里?”
面具后发出促狭的一声轻笑,掌柜指指楼上。
顾萌走在最前面,到了二楼,闻见了一股淡淡的焦炭味道。
顺着狭窄的过道走到底,右手边有扇烧焦的木门,四周墙壁被浓烟熏黑,门上挂着一把漆黑的铜锁。
潘彼得就跟在顾萌身后,小声道:“哥,是这个吗?”
顾萌抬头看了眼门框上方,斑驳的牌子上依稀可辩“天字十九号客房”几个字。
顾萌点点头,摸出口袋里的长柄钥匙,执起门上挂着的锁摆弄两下。
“喀嚓”脆响。
黑色铜锁化成齑粉落地。
身后众人明显松了口气,明白算是通关了。
顾萌推开门,门内却不同于门外烧焦的样子,是另一幅崭新鲜亮的场景,空间也远比想象中要大。
客房显然被改成了工作室的样子,各色鲜丽的绫罗绸缎铺在地上,挂在墙上。
墙上的那些花色繁杂的绸缎正在缓缓上下流动,如同悬挂的瀑布,将整个空间营造出了奇幻绚丽的色彩,令走入其间的人有些目眩。
除了铺满了图纸和工具的宽大工作台,一路走过去,还能看到缝纫机、许许多多缠着五彩丝线的纺锤、一箩筐一箩筐地堆放在地上的线团和布料……许许多多色彩鲜丽的东西塞满了宽大的空间,显得拥挤又踏实。
“这里就是丁香后来的工作室。”顾萌一边向里走,一边环顾四周的环境。
然而这个房间似乎有无限那么长,进了一个套间之后还有另一个,迟迟看不到尽头。
莫春英看着周围令人头晕目眩的色彩,轻叹:“忽然明白了,这个古镇里为什么没有年轻的姑娘。”
恩瑾淡淡道:“她们的结局或许都是丁香的样子。”
在世俗的压力下逐渐挤占掉了自我的部分,被没收了最后的独立空间,穿上曾经令她们有过美好幻想的红嫁衣,跳入了沸腾的煮布缸里。
这时,走在前方的顾萌眼中光亮乍现,他依稀看到不远处有一团暖融融的白光,藏在扭曲流动的绫罗绸缎间。
“今晚想吃什么?”他放松地笑了一下,问。
“顾氏小炒肉!”潘彼得第一个回应,兴冲冲的,简直迫不及待。
来到光源处,顾萌和恩瑾本着女士优先的原则,让莫春英先行。
莫春英一甩马尾,英气地笑道:“谢谢,大家有缘再见。”
莫春英走入白光中消失后,顾萌拍拍潘彼得的后脑勺,道:“走吧。”
潘彼得不放心回头望了一眼,说:“晔哥和candi怎么还没跟上?”
恩瑾说:“他们还需要担心?”
潘彼得想想也对,扭头跟顾萌一起离开。
小家碧玉最后一个抵达客栈,脚步仓皇。
她没理会柜台后的掌柜,提着旗袍下摆径直朝二楼跑。
她总觉得身后有一串铃铛响忽隐忽现,追随着她的脚步,阴魂不散。吓得她心跳如雷,气息急促。
待她跑到二楼敞开的客房门前时,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其他人大概都离开了。因为怕被大家报复和排斥,她始终在路上跟众人隔了一段距离,这才晚了几分钟。
小家碧玉松开提着的裙袍下摆,理理散乱的云鬓,迈步走入奇幻的空间内。
她目视前方,经过第一个套间的房门,端庄得意地一笑,低语道:“我还是赢了……”
正在这时,一道平静的少年音在身侧响起:“没有哦。”
小家碧玉心中一跳,正要扭头看去,手腕被捉住,一把被扯过去摁在了靠放在门边的桌板上。
她抬头,待看清等待在门侧的人,惊惶地睁大双眼:“是你……啊啊啊啊啊啊——”
话音未落,她就发出了凄厉的惨叫,面容惨白,痛苦地扭曲。
女人的手背被尖锐的纺锤柄戳出一个血窟窿,牢牢钉在了桌面上。
唐止跟她隔着桌子而站,他神色平静地低垂眼眸,将小家碧玉钉住后,又捉起她另一只手腕,按在桌上,从旁边捞起另一只纺锤,朝下扎去。
又是一阵拔高的尖厉叫声。
唐止的动作间有条不紊,不见丝毫情绪的起伏,仿佛只是在做一件稀疏平常又十分简单的事。
他退后一步,淡漠地捡起架子上一块手帕擦拭手上的血迹。
小家碧玉疼得失了神志,早就抛却一切形象,双目猩红,破口大骂:“唐止你个贱货!不得好死!你放开我!都到这时候了你还害我?我要是死了做鬼都不放过你!你个万人压的贱人!快点放开我啊!快点!”
这时,唐止手上擦拭的动作一顿,他骤然掀眸看向小家碧玉,接着,视线转向房门的方向,小声道:“嘘。”
小家碧玉喘着粗气看他,双手被戳穿的疼痛折磨得她几乎昏厥。
正要开口再骂,她忽然听到一阵轻而飘忽的铃铛声在楼下响起。
丁香来了。
小家碧玉茫然无助地眨眨眼,眼底渐渐浮现焦急,她尝试着抬手,可纺锤扎得很牢,换来的只是一阵钻心的疼。
“你把我放了……”小家碧玉吭吭唧唧哭了出来,离不开,只好在原地跺脚。
原本还很凶悍的气势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美眸含泪地望着唐止,软弱地哀求,语无伦次道:“放了我吧,我错了,我不应该把薄晔推到前面,求你了唐止……这真的,真的是我最后一场游戏了,以后我们都不可能再见面了,求你善良一点,让我走吧……呜呜呜……”
唐止却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侧耳凝神听了会外面的情况。
直到铃铛声飘到客房外的走廊上了,他才转头看向满脸泪水的小家碧玉。
唐止弯了下眼角,笑得露出一边的虎牙,十分可爱。
“再见。”
小家碧玉眼前一黑,只感到一阵铺天盖地的绝望向她拍打而来。
唐止转身正要离开,却不设防撞上了后方一具温暖的胸膛。
“走着走着就不见了,原来是回来干坏事。”
唐止抬头,薄晔掐住他绵软的脸蛋捏了捏,淡声道:“你怎么这么坏?”
唐止蹙了下眉,不满地鼓起一边脸颊。
暗黑的气场瞬间收住了,在薄晔面前转眼就变成了爱撒娇的幼稚鬼,任谁都无法想象他残酷的手段。
看到薄晔出现,小家碧玉被泪水和汗水打湿的一张脸上重新燃起希望,连忙唤道:“薄晔!救救我!救救我吧……”
铃铛声越来越响,就在客房外徘徊,还有“咿咿呀呀”女人的哼唱声。
薄晔掠了眼小家碧玉,又垂下视线,对唐止道:“等会不许跟我闹。”
叮嘱完,他走向前,握住一只纺锤柄拔了出来。
小家碧玉隐忍地咬紧牙关,但还是疼得闷叫出声。
还有一只手被钉在桌上。
她正要催促薄晔将她另一只手解救出来,薄晔却将纺锤扔到一旁,转身牵起唐止的手,道:“走吧。”
小家碧玉一怔,随机朝着两人背影尖叫:“你们回来!!!”
进入下一个套间前,薄晔回头看向疯狂挣扎的女人,俊朗的眉眼淡淡一笑,当着她的面抬起跟唐止十指相扣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低沉的声音里含着警告意味,道:“记住了,candi只被我压。”
男人们走后,小家碧玉颤巍巍地用受伤的手握住另一只纺锤柄,却怎么都使不上力。
房间里响起无助的哀泣声。
铃铛声近在耳旁。
十分钟后,房间尽头的光源消失。
周围的布匹上残留着明显的血手印。
一个穿着隆重红嫁衣的女人背对门口,站在墙壁前,盯着那些血手印看了会。
“逃得真快呢。”
一声叹息。
回到智屋后,潘彼得就去冰箱里抱了个巨大冰激凌桶出来的功夫,薄晔恰好出现在客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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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彼得看着只身一人出现的薄晔,咬着调羹,下意识道:“晔哥,candi呢?”
恩瑾和顾萌也看向了薄晔。
就见男人此时表情有些茫然。
“candi呢?”顾萌拧了下眉,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薄晔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了右手。
明明上一秒,彼此的手还紧紧相牵。
他呆滞地眨了一下眼,缓慢地摊开右手——
一枚铂金戒指孤单地留在掌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致敬多丽丝·莱辛,可惜我就是个弟弟,写糊了。
主题是女性在男权社会下没有逃生出口,看得云里雾里也不要紧张,专注于感情线会轻松一点。
还剩星期六最后一个故事了,星期日收尾,追文的各位辛苦了!
感谢一只飞行的船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