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检查,在每个人的衣服上都发现了菊花刺绣。菊花是精致小巧的一朵,劈丝匀细光亮,绣得栩栩如生。
将衣物上的菊花放在一起对比观察,顾萌等人发现这些刺绣除了颜色不同外,形状和大小竟然都一模一样,就连细线的纹路和走向都分毫不差,如同机器批量生产出来的一般。但熟悉古镇的环境后,大家明白这里没有工厂之类的场所,自然就不存在机器,刺绣只可能出自手工艺。
中途闯入的潘彼得也被四个男人拖进房间里检查。
起初,不明所以、以为这里是搅基现场的傻逼孩子惊恐万分。四双大手不断拉扯他的外套,剥着他的裤子,潘彼得捂着领口越蹲越矮,激动得舌头都打结了:“不不不,哥,哥!你们冷静点,听我说句话!虽然你们帅到爆,很优秀,我也很喜欢你们,但我未成年,最……最重要的是我更喜欢温柔漂亮的姐姐!你们放过我吧!!!”
“别乱动。”恩瑾微微蹙眉,在他乱扭的翘臀上拍了一巴掌,低柔的声线含着一丝不耐,“让我看看你的小菊花。”
“…………”
潘彼得闭了闭眼,高昂一张清秀的小白脸,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知道逃不过的他眼泪掉下来。
最后,四个男人齐心协力,在小少年的裤脚上发现青草色的菊花。
顾萌将衬衣和外套扔还给潘彼得,对其他人道:“看来每个人身上都会有这个菊花标志,绣线的颜色与布料颜色相同,所以一般很难看出来。”
潘彼得抱着衣服连滚带爬到一旁,总算明白过来此“菊花”非彼“菊花”。他抹了把吓出来的泪花,奇怪地问:“这个标志……会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唐止牵着自己的衬衫衣摆抚了抚上面凸出的刺绣,沉吟半刻,平静道:“类似于设计师的个人logo,如果这些衣服真的出自丁家大小姐之手,那么我们起初换装的地方……”
唐止没说下去。薄晔倚在梳妆台上,接上他的话道:“就是屠记布庄。”
“那么那个戴兔子脸面具,脸上有两团高原红的……”顾萌猜测道,“就是屠老板,丁香的丈夫?”
恩瑾披上宽大的外套,看了眼柜子上方的石英钟,道:“距离天黑下来还有几小时,不如出去走走。”
五个人走出丁家小姐的房间时,已经是下午时分。中午那会儿的雾气消散开来,天空有转晴的迹象,不过上方的云层仍然又厚又低,间或能从缝隙中窥见阳光。
古镇里的街道弯弯绕绕,巷子又大同小异,谁都记不清楚最开始进入副本时的那个布庄的位置,只模糊有点印象是在镇子东边。当然,除了恩瑾。
恩瑾在前面领路。途径河边时,潘彼得又忍不住数了遍木桩上的刻度,仍然是十条线。小少年叹气道:“希望这根桩能快点沉下去,却又害怕它沉下去,如果不用以玩家的性命作为代价就好了。”
“逃生不会有限额的,除非破解方法不对。”顾萌安慰潘彼得道,“你想,如果游戏开始就明确只有一人能活下来,那么玩家所要做的就是想尽办法除掉其他人,游戏又何必给那么多信息?岂不都是无用线索了吗?”
潘彼得一想,用力点头:“哥说得对!不用拼得你死我活就放心了。”
薄晔瞥了眼河对岸笼罩在白雾间的景物轮廓,淡淡道:“虽然可以明确这座桥不是唯一逃生路径,但是桥的存在可能会鼓励玩家间出狼人。”
“狼人?”潘彼得懵懂地望向薄晔。
唐止帮忙解答,道:“如果有人忍受不了这里的环境,想办法协助鬼怪杀人也不是不可能的,只要确保自己活到最后就行。”
潘彼得一怔,脱口而出:“没人会这么坏吧?”
其他人同时将视线递向小少年,摇摇头。
薄晔“啧啧”两声:“tooyoung。”(太年轻。)
唐止跟着道:“toosimple。”(太简单。)
恩瑾抿抿唇上丹琪口红,冷艳一笑:“sometimesnaive。”(天真。)
顾萌张嘴,忽而想到自己英文并不行,也不知道说什么。想了想,大家做朋友的就该整整齐齐,不能拖后腿。于是他硬是憋出了一句,对潘彼得道:“manypeopledeephideblue。”
这次,恩瑾、薄晔和唐止将注意力放到了顾萌身上,茫然道:“顾老师,什么意思?”
“…………”顾萌低头搔搔眉尾,为自己的文化水平感到羞愧,支支吾吾道,“我想说……很多人都深藏不露。”
恩瑾、薄晔和唐止:“…………”
deephideblue……“深藏不露”是这么说的?
我们读书少,老师你别骗我们。
最后,薄晔官方认证:“……顾萌,一个英语鬼才。”
一行人跟着恩瑾穿行过大大小小的青石板街道,越往东走人烟越稀少。青天白日里,店铺像是都不用做生意似的关着门。走过一个拐角处,前方已经全然看不见人影。古镇热闹的一面被抛在了身后。
随着不断前行,熟悉的感觉愈发强烈,潘彼得指向某家店铺门口,乐道:“这里我们来过,晔哥你看,就是你给我摘糖葫芦的那家店!”
闻言,薄晔点点头。他环顾四周,说:“布庄就在附近。不过这一片一直都是无人区?上次经过时虽说看不见人,但店铺门是开的,现在连店门都关了。”
“有种预感……”恩瑾低柔的嗓音淡淡的,“现在的布庄可能是休息时间。”
顾萌看向恩瑾,说:“你指布庄同样没开门?”
恩瑾发出单音节作为应答。
又走了差不多五分钟,拐了两个弯,恩瑾蓦然停下了脚步。
顾萌刹住脚步,差点撞到恩瑾背上。跟着停下后,他抬头望向青石板街道的两旁。左侧是寻常的店铺,右侧是一条幽深的小巷,视野越往里面钻越是暗,因此给人一种黑暗无底的错觉。
“怎么了?”顾萌问恩瑾道。
恩瑾说:“到地方了。”
其他人四下里张望,却没有看到一开始那位兔子脸掌柜的布店。
“在哪儿呢?”潘彼得摸不着头脑,“怎么找不到?不是第一天来的那条街吧?”
恩瑾微微偏过头,朝幽深的小巷望去,低柔的声音冷静而笃定:“就是这里。”
唐止皱了皱眉,立即反应过来恩瑾的意思,自言自语道:“神隐了……”
五个人天黑前赶回了丁家大宅,天完全暗下来后,古镇安静惨淡得如同鬼镇。
其他玩家正好都聚在厅堂里。小家碧玉双手捧着一盏红枣茉莉花茶,仰靠在摇椅上轻轻晃动,看到顾萌进来就笑吟吟的,颊边一个甜酒窝。她坐起身问道:“哥哥,去哪里了?一下午都不见人影。”
顾萌还来不及回答,身前就罩下来一道颀长暗影。恩瑾仗着身高优势将顾萌完全挡在身后,接着低头撩了下鬓角发丝,低垂的眉眼有种羞涩的风情,只听他对小家碧玉道:“你哥哥带我开房去了,有什么事吗?”
瞬间扭头看向某人的顾萌:“…………”
要不要脸!
众人:“…………”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斜倚在门边,薄晔注意到小家碧玉僵住的笑脸,忍不住轻笑道:“恩瑾这个心机……啧,一招制敌。”
作为掩饰,小家碧玉用手绢轻轻擦拭嘴角,复又重振精神看向刚进门的几个男人,道:“一下午都没什么新发现吗?”
恩瑾刚要开口,顾萌上前一步急急道:“有,有的!”
这么紧张,主要是怕恩瑾再说出什么丧心病狂的话。
随后,顾萌将刺绣以及镇子东边消失的布店的事简单讲述了一遍。文磊泄气,扶着脑门上的冷毛巾靠倒在椅背上:“意思就是什么都没发现嘛,又白白浪费一下午。”
小家碧玉温婉一笑,低头抚着温热的茶盏说:“萌哥哥他们在外面忙了一下午寻找线索,我们这些在宅子里什么都没干的有什么资格评价呢?”
文磊连忙坐正身体,戴上笑脸讨好道:“慧慧说得对,慧慧这样的姑娘真是善解人意,太贴心了。”
小麦抹了把头顶的青草坪,声音沉沉道:“关于布庄的事,明天再问问镇上的人吧,他们所说的屠记布庄未必就是我们刚进入游戏时提供服装的那家。我比较担心的是今晚……不知道会不会有人遭遇汪老板的不幸。”
提到死去的汪老板,文磊脸色一白,冷毛巾抵脑门上按得更紧了。他不自觉清了清嗓子,嗓子眼里仿佛还残留有丝丝缕缕被头发缠绕的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夜色渐深,众人聚在大厅里,对于汪老板的死讨论不出个所以然,便准备回房休息。
离开前,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文磊将潘彼得挤到大厅旁的耳房,门一阖,压低声道:“小兄弟,今晚来我房间。”
汪老板刚死,文磊害怕得要命,唯恐下一个就是自己,于是想找个人陪陪自己。但作为极其好面子的人,他不想让大家知道这点。估摸了一圈,男性玩家中似乎就这个小孩最傻、最软、最好说话。
潘彼得本就讨厌文磊这种油腔滑调的,听他提这样莫名的要求,眉毛都快竖起来了:“你说什么?!”
文磊以为小孩不愿意,眼珠子一转,向前靠近了一些,声音更低了:“这样,你今晚来我房间,别声张,别吵到别人,出去后我给你钱。”
潘彼得瞬间意会了,圆眼一瞪,胳膊一挥甩开文磊的爪子,大喝一声:“呔!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文磊不懂这孩子怎么突然就激动了,茫然道:“我……我能把你当什么人啊……”
不就一傻孩子……
潘彼得双手叉腰,白嫩的脸上俱是愤懑的红,提高细嗓子的音量道:“有钱来不起?我才不会把屁股卖给你,死心吧!”
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的文磊:“不,你听我解释……”
看来这孩子不仅傻,还黄。
潘彼得推开他,气冲冲地出门,走出去前扭头瞪了文磊一眼,冷哼一声:“拒绝py交易,从我做起。”
文磊:“…………”
妈的,这孩子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放弃解释了。
四位女性玩家住一间房。女人们洗漱完毕后,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又是收拾衣服又是整理床铺。
一个叫小秋的女孩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梳自己及腰的长发,梳着梳着忽然想到,说:“哎?我们的头发要是被别人捡到了,粘在纸人上再往木桩顶上一贴,是不是就算被施法了?”
另一个跟她关系较好的女生叫晓晨,两个女孩子凑一起最爱叽叽喳喳。晓晨抱着一筒被子从她身后经过,看了铜镜的方向一眼,说:“咦,你别吓人了,按你的说法,谁都能跳个大神把我们给弄死。”
莫春英跪在床上铺床单,道:“我看大家都剃光头得了。”
小秋甩甩头发,一头长发浓稠如墨,像液体一样流动。她笑:“说得对,都光头了,看谁还能取我们的头发。”
这时,从铜镜右侧慢慢探过来一只手。手臂被凹凸不平的镜面照得有些扭曲变形,但看得出肤色很白。小秋面对镜子,瞥到那只手摸了摸她的长发。
“怎么样?”小秋缩了下脖子嘻笑道,“很多人都说我发质好,手感不错吧?”
那只手抚了抚她的长发。随后,身后人发出一个很轻的音节:“嗯……”如同空气般飘忽没有质感。
小秋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头发明明是没有神经触感的,被人抚摸也不会有任何感觉,但小秋感觉到了发丝上的阴冷。
她歪了歪头避开那只手,转身道:“好了,慧慧,别摸了,我们睡觉去吧。”
转身的同时,她感到头皮刺了一下,但很轻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嗯?”小秋的身后,小家碧玉穿着白色的睡衣,双手正捧着一件旗袍,低头检查上面的刺绣。
她闻言抬头看向小秋,眨了眨眼道:“睡觉?”想了想,将旗袍挂回衣架上,说,“好吧,睡了。”
夜晚零点整,四方庭院里,西北角落的位置。浓雾里隐约浮现一个女人的身影,她如爬行动物般慢慢攀上假山,站在顶部渐渐直立起身体。下方,一口缸煮着滚滚沸水。
“扑通——”
声音直冲西北对角的某间客房,撞得白色窗纸如呼吸一般鼓胀了一下。顾萌就在这窗纸的声息中惊醒了。
“怎么了?”
几乎是顾萌睁开眼的瞬间,枕边低柔的嗓音就在耳畔响起了,同时搂着他的手臂紧了紧。
顾萌看着上方的黑暗和虚空,好半晌,才眨了下眼,终于从刚才的梦境中回过神。他道:“恩瑾,陪我去外面看看。”
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落水声,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第一次是在第一天晚上。
恩瑾在他肩上蹭了蹭,虽然困,但还是坐起了身,问:“做噩梦了?”
顾萌跟着坐起来,推开手边墙壁上的窗户,灰色的雾没有滞涩感地流淌进了房里。
“嗯。”他望向外面的院子,道,“梦见你躺在一个透明的舱里,到处都是水。”
恩瑾脑子里突然响起模糊的警戒声,声音如同隔着厚重的水层,同时残存的画面在记忆里浮现,红色警报灯的光在水面上不停打转掠过,似乎正发出什么很严重的警告。
“恩瑾?”顾萌见恩瑾低着头撑着脑袋,担心地凑上前,“头痛吗?”
恩瑾舔舔干燥的下唇,放下手,摇头说:“没事。出去看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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