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前,薄晔随意扯了件迷彩服外套罩上。
男人领口里空荡荡的,半掩半露的锁骨在白炽灯光下闪过水色,细看上面还有几处牙印。
顾萌靠在门框边,回头见到他这幅风流样,心中了然大半。
刚刚肯定在和唐止鬼混。
“潘彼得乱叫什么?”
薄晔拉高领口拉链遮住脖子,又一把撸高袖管,走近长廊上的人群问道。
顾萌朝隔壁囚室一扬下巴,答道:“死了。”
“什么?”薄晔以为自己听错了,道,“潘彼得死了?”
“……”顾萌翻个白眼,说,“是昨晚一起守夜的小姑娘。”
潘彼得刚才差点吓出失心疯,已经早一步回房间了。
薄晔这才明白过来地点点头。
他撸起另一边的袖管,朝中心位置走,一路抬手挡开人群,小声地道:“借过。”
不少女性玩家在他经过身边时,都不自觉多瞄了两眼,之后神情微妙地低下了头。
薄晔因为刚从唐止身上滚下来,脸色仍有些不自然的潮红,再加上憋着火,浑身上下都透着极度的不耐烦。
他的额上和颈侧都汗津津的,配上俊朗的长相,那些女性玩家看在眼中只觉得性感得不可思议,简直就是行走的荷尔蒙。
谁看了心脏都得“砰砰”跳两下。
薄晔到了囚室门口,看到门上泼得到处都是的血迹,有些嫌恶地轻轻蹙眉。
房间里没有开灯,因此一片漆黑,但半开的门里切进了一块三角形状的明黄色光亮。
在光亮里,冷凝的血液铺了一地,血泊中倒了一个人,一动不动。
想也知道是那个齐刘海的小姑娘。
尸体在暗处,看不清具体情况。
薄晔想也没想地伸手推开门。
屋外灯光将众人的影子投射到房间地面上,轮廓高高低低。
与此同时,玩家们借着走廊上的光亮,终于看清尸体的全貌。
大家“轰”得一声朝后方四散开来,人群里骤然响起又惊又惧的议论声。
其中那个瘦弱的女生最先承受不住,扶着走廊栏杆软倒在地:“这什么?这什么啊!这还……还能叫人?!”
矮个子男人脸色难看,面对地板上躺着的尸体,想看又不忍看:“皮都被刮烂了吧?刮得一条一条的,妈的,死的时候该有多惨。”
“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是招谁惹谁了?”另一人捂着口鼻,退得离门口远远的。
此时的囚室就像一个屠宰场,地面、被单、枕头、墙上,血溅得到处都是。
尸体横躺在血泊中,无论是脸上还是身体上,都被刮得血肉模糊。
细看脸上的伤口,是一条条纵向的纹路,本来还算秀气的一张脸就像被犁过的田地,已经难辨真容。
手臂上的皮肤整个被梳了下来,混着血肉堆积在手腕处,散成了一圈,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即便对齐刘海妹子没有恶意,但看着这样被掀了一层皮的尸体,众人难免觉得恶心。
“你们晚上听到什么动静了吗?”眼镜男摘下眼镜,在衣摆上擦了擦,语气还算镇定,但脸上的惨白藏不住,“我在房间一直没睡着,但也一直没听到什么声音,如果这个玩家真是被什么刮了皮而死……过程中不应该没有一点动静,最起码,会呼救吧?”
波浪卷的御姐站在人群外围,环抱着手臂,说:“我就在隔壁间,有声音没声音应该听得最清楚才对,但夜间一直很安静,没有奇怪的响动。”
“说起动静……十点左右的时候是不是有过一次地震?”矮个男反应过来,向其他人求证道,“声音确实是没听到什么声音,但就感觉整个屋子震了一下,你们有没有那种感觉?”
“有的。”眼镜男重新戴上眼镜,点点头,“不过震动幅度不大,当时没在意。”
不少玩家也点头附和,表示有这回事。
人群里,表情迷惘的人都是睡眠质量太好,因此没感觉到震动。
“地震过吗?”恩瑾恰好站在门框边,问一旁的薄晔道。
薄晔不在意地说:“我和candi回来没多久时震了一下。”
又问:“这姑娘没室友?”
正说着,后面人惊呼一声,拔高的音量都快抖破了:“你们快看!那里是不是还有个人!”
玩家们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望去。
在布满常春藤的墙壁角落,一团昏暗的影子蜷缩在那里。
因为是灯光照不到的角落,所以很容易被忽视。
薄晔离门口最近,“啪”的一声拍开墙上的灯。
白炽灯“滋啦啦”窜过两下电流,室内被照得雪亮。
众人看得分明,瑟缩在墙角的是那个理着小平头的男生,白色衣物上满是泼溅的血痕,浑身抖成了筛糠。
“他手上……拿的是什么啊?”矮个子男人不知何故,也开始抖了起来,“不会是……不会是他把小姑娘……”
人群里没有回应,都立在门口看着室内诡异的一幕。
小平头脸色白得像粉,手中正拿着一把浸成了血红色的钢刷。
这时,他抬起头,无措地望着门口众人,眼里噙着水花,嘴唇颤抖道:“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们听我解释……”
还没听解释,人们从心底就升起一股冰冷的寒意。
“我今晚早早就睡下了,睡前她还在上铺翻来覆去,说害怕,说心里有预感,那东西会找上她,因为昨天夜里跟她一起巡逻的两个玩家都死了,那东西没理由会放过她。”
“我听了没当一回事,要出事早出事了,现在一天都过去了,而且觉得在房间里又安全……”小平头身上披着毯子,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堆,“可谁知道,那东西无孔不入,这……这个监狱里,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
他抱着脑袋,双目惊慌地四处乱瞄,哆哆嗦嗦地继续说道:“后来我睡着了,再后来……再后来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站在地上,手里还多了个铁刷子,而她……她……”
小平头呜咽一声,看得出受刺激不小。
他抹了把脸,平复情绪,不想脸上的血迹蹭得更可怖了。
“然后你们就进来了,事情就是这样,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们信我!”
小平头看了一圈,慌乱地扫过围在身边玩家的脸,急切地想寻求肯定的眼神。
可惜大多数人对他依旧忌惮,眼里都不自觉地透露出防备和警惕。
人们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面前的男生拿着钢刷,浑身浴血站在房间里的形象一时半会儿还散不去,他们也接受不了这么灵异的解释。
“我懂……”小平头深知没有说服力,挫败地低头抹了把脸,“你们一定以为我疯了,这些话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
“你有梦游的习惯?”恩瑾换了个站姿,重新倚回门框边,看着小平头道。
从出事以来,他自始至终都没什么情绪起伏,淡定得不似常人,因此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没!绝对没有!”见有人能以这么平常的态度跟他搭话,小平头十分激动,急忙自证清白,“我从来没有梦游过,家庭也没这方面遗传史,具体发生过什么我真的都不知道。”
顾萌想起昨晚的男鬼,猜测道:“有没有可能……是被那东西上身了?”
人群里响起抽凉气的“嘶嘶”声。
还能上身?
这不是完犊子嘛。
面对鬼神,他们肯定玩不过,同时也防不胜防,搞不好就是团灭的节奏。
正在这时,众人间突然一个声音道:“那个……不好意思,我实在困得不行,先回房间了。”
经他这么一说,几乎是同时,大多数人也感到一阵困倦袭了上来。
“你说奇怪不奇怪……”矮个子男人大大地打了声呵欠,眼里蓄着泪花,道,“刚刚还精神着呢,这一晃眼,困得都快站不住脚了。”
他摆摆手招呼道:“走了走了,有事明早再说,再待下去要滚到地上睡了。”
顾萌揉揉眼睛,同样感到无法阻挡的困意,他第一时间看向对面墙上的钟。
十一点四十七分。
还差三分钟就零点,第一组的巡逻时间到了。
秒针一格一格转着,“滴答滴答”,似乎在说,夜晚的游戏时间开始了。
人群里,唯有四个玩家依然清醒。
他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就连刚才还受刺激不小的小平头都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哎?你……你们就这么走了?”见多数人都朝各自的房间走去,一个尚且清醒的人怯怯地问,“发生了这种事,还能睡得着你们?”
御姐推开隔壁房门,几乎是闭着眼往里走:“太困了,熬不住了。”
等走廊里的人都清空后,时针、分针、秒针重叠在了一起。
今夜负责守上半夜的四位玩家站在寂静的回廊里,面面相觑。
死过人的那间囚室的门已经关上了,只剩一地一门板的血提醒着他们发生过什么。
“那小子胆真肥。”一个男人尬笑两声,试图缓解气氛,“里面还关着尸体呢,他就这么回去睡了。”
另一人神经质地四处张望,咽咽口水,道:“不太对劲吧,好像是……故意把别人都搞睡着了,这样就方便搞我们……”
他话才说了一半,其他人同时一哆嗦。
更精神了。
“我今晚不去了。”编号是最后一位的男人擦擦冷汗,硬着声道,“女狱警也没说不去巡逻会怎么样,去了反而还有被虐杀的风险。”
“这样不好吧。”一个女性玩家比较谨慎,奉劝他,“前两天都没人不去巡逻的,谁知道违纪会发生什么,你还是当心点好。”
那个男人似乎是打定主意了,摆摆手说:“我前面经历过两场游戏,有经验,有的时候,一些规则其实是可有可无的,你得勇敢地打破它,这样才能保命。”
这么说着,他把自己都给说服了,蓦然变得轻松:“我反正不去了,在外面也没安全多少,如果横竖都得死,不如死在睡着的时候呢。”
这么说的人,心底其实是有几分把握的。
女人摇了摇头,没再理会他,对同伴说:“我们走吧,先去一楼看看。”
同伴点点头,一起跟着走了。
“哥们,你真不打算去巡逻啊?”男人的室友仍有些惴惴不安,问道,“万一……”
“你可别万一了!”男人稍稍有些不耐烦,明显不想再纠缠这个话题,一边往房间走一边道,“你想去你就去,我反正不想明天被刮成一条一条地挂在藤条上,走了,睡觉去了。”
室友左右为难片刻,追上他的脚步,道:“哎,你等等我。”
顾萌和恩瑾回到房间时,潘彼得已经在地铺上睡得人事不省了。
见小少年不是睡床上,恩瑾心中满意,就没找茬。
即便是困得睁不开眼,也要防着潘彼得蹭顾萌被窝。
顾萌滚进下铺,脑袋一歪就要陷入黑沉的无意识状态。
他半睁开一只眼,撑着最后一丝清醒,软软地唤了声:“恩瑾……关灯。”
刚说完,身边又滚进来一个人,还不客气地把他半边身体都压在了身下。
“不关了。”恩瑾小声嘟哝,在顾萌肩上蹭了蹭,寻个舒服的位置就不动了。
“你上面睡去。”顾萌被压得动弹不得,略感头疼,只好抬手敲敲他的背,“快压死了。”
“上不去,太困了……”低柔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困得意识不清,开始说胡话,“压不死……薄晔就没把唐止压死……”
“……这能一样?”
顾萌同样困得撑不住了,奈何不了恩瑾。
他闭上眼时一手穿插进恩瑾脑后的发丝间,泄愤般的拽了拽。
可惜没什么力气,拽着拽着,就成了暧昧的抓挠,一下又一下,倒像是哄着恩瑾入睡一般。
很快,顾萌也睡着了,怀里枕着一个脑袋。
“噗嗤”。“噗嗤”。
寂静的房间里,响声持续不断。
编号为最后一位的男人猛然间惊醒,额上浮着一层虚汗。
他侧着身没动,眼睛快速移动。
窗格外偶尔会有探照灯扫过,能将逼仄的囚室内照亮那么一瞬。
男人见室内如往常一样,不禁松了口气。
“噗嗤”。“噗嗤”。“噗嗤”。
这时,他注意到上铺传来的响动。
听声音,似乎是上面的人正在捣着一堆什么湿软的东西。
男人往侧上方瞄了一眼,轻轻叫了声:“大兄弟?干啥呢?”
捣东西的声音停止了。
男人犹豫地坐起身,仰面望着上铺床板,又问了句:“在干啥呢?大半夜的不睡觉。”
“哦,你醒了。”上铺兄弟终于出声,回答道,“睡不着,插东西玩。”
男人不自觉摸了摸后颈,觉得他室友的语气语调有些怪异,但又说不出怪在哪里,就是跟往常说话不太一样。
“插什么东西呢?一个劲地噗噗噗的,都把我给闹醒了。”
男人从床头拎了条毛巾,准备擦擦汗,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他刚擦把脸上的冷汗擦掉,突然一滴液体掉落在脸上。
“什么玩意儿……”男人不得不又擦了一把,翻过毛巾查看,可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不禁嘀咕道,“兄弟你别这么大了,晚上还在被褥上画地图啊……”
“好玩的东西。”上铺人这时说,声音异常平静,“你想看看吗?”
闻言,男人顿了一下,后背莫名就爬上了一丝寒意。
他第一反应是拒绝,听上铺人这么一说,倒像是上赶着要把那东西给他看一样。
想是这么想,但不知怎么的,他就道了句:“可……可以啊。”
上铺传来铁床摇动的“咯吱”声。
男人听到,那人踩着床边横杠下来了。
紧接着,是一串“格楞楞”的连续碰撞声。
就像有很多棍子挨个扫过铁杠时剐蹭出来的声音。
“干什么呢?”
男人侧头看去。
上铺人已经站在他床头了。
室内太黑,男人只能看到一团漆黑的人影,直直地立于旁边。
但又觉得黑影的边缘毛毛糙糙的,有些奇怪。
“兄弟?”不知为何,他心里忽然有些发怵。
“你好像也睡不着。”上铺人开口说,“要不然一起玩。”
男人吞咽唾沫,已经感到不对劲了。
可是他坐在床上就是动不了,两腿软得像面条:“玩……玩什么?”
恰在这个时候,外面的探照灯再次扫了过来,将囚室内的一切照亮。
床头,上铺人瞪着眼,笑着看他。
除此之外,脖子以下插满铁签子,鲜血淋漓,身上密密麻麻几乎看不到间隙。
见了这一幕,男人霎时间像被抽了力气,头皮一阵阵抽紧。
他虚脱地瘫软,张了张嘴,满脸都是要垮掉的表情。
“你看。”上铺人笑意愈发狰狞,伸手从身前拔出一捆签子,又眼都不眨地捅了回去,“这么插,特别解闷。”
“噗嗤”。“噗嗤”。
上铺人一下一下拿铁签子捅着自己,身前的那块肉早已模糊,捣弄间泛着血沫子,成了一堆烂泥。
但那人无知无觉,反而像是在干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乐此不彼。
“要一起玩吗?”
男人满眼惊恐,渐渐张大嘴,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十点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