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玩家们开始往火盆里装余烬和木炭,阮楚水恰在这时走出来,头埋得很低,一手抬起微拢着额角,遮遮掩掩。
“楚水哥!你这是怎么了?”罗婷一声惊呼,赶忙撒开环保的木柴,气愤地迎上前,“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听到动静,顾萌、恩瑾、唐止三人纷纷回头望去,见了阮楚水的样子同时一怔,不约而同陷入自我怀疑:我下手有这么重?
原本挺帅一个男人,现在却变得鼻青脸肿,眼眶、鼻梁和嘴角上横亘着伤痕,光看着都让人觉得疼,今天之前还在团队里担任领袖的角色,沉稳淡定,谈笑风生,现在却低头弓背,走路时仿佛见不得光的老鼠。
雷厉缺少同情心,加上早就看阮楚水不顺眼,拍手乐道:“阮楚水,阮老弟,你这是怎么了?惹上黑社会了?瞧你这张脸,多精彩!”
阮楚水下意识朝顾萌几人的方向瞄去,又极快移开视线,一副受惊不浅的样子,连眼睫都在颤动。
心中哆嗦道:在这片雪原上,有那么一个四人小团体,比黑社会还黑。
薄晔拍拍手上沾到的灰烬,阮楚水出来时没像其他人那样好奇,看都没看一眼,仅是淡淡道:“收拾一下,今晚去飞机上过夜。”
晴朗的夜空下,四人趁着月光正皎洁时向山下走。
顾萌找了件外套包着火盆外围,环抱在怀里,在雪地上小心前行,厚厚的积雪被踩得“吱呀”直响。
他奇怪道:“阮楚水是出什么事了?那张脸是自己摔的还是别人揍的?”
唐止走在薄晔身后,眨了眨清亮的眼,显得无辜又清纯:“一整天都没见过他,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顾萌的目光移向恩瑾。
恩瑾没有回视他,专注于眼前的路,声音低浅轻柔:“可能是摔的,真可怜。”
薄晔在前面领路,幽幽道:“你们一定要这么虚伪吗?”
“……”
“……”
“……”
三人移开视线,不自在地看向别处。
天边流淌着一条星河,就像谁在深蓝幕布上随手撒了把细沙。
薄晔和唐止坐在机舱门口,额头对着额头抵在一起,低头在唐止那条受伤的手臂上写写画画。
唐止手腕上缠着几圈白色绷带。
“不……不行!薄晔!不可以画这个!”看明白薄晔在画什么后,唐止的小脸腾得升温,夺过对方手中的笔,在绷带上草草划了两道杠,羞得憋出奶音,“你怎么能这样?真是太邪恶了……”
薄晔被抢了签字笔,还差一笔就画完了,可惜地轻“啧”一声,道:“那可是被你一摸就会敬礼,被你一绞就能吐宝贝的东西,不喜欢么?”
“鬼才会喜欢!”唐止羞愤交加,抬高左手小臂,在绷带上画画泄愤,“你真是够了,那个东西画在手上像什么话。”
“伤心,那个东西可是很专心地在喜欢着你。”薄晔注视绷带,因为唐止画画的方向跟他反了,歪过头去看,“宝贝,画什么呢?”
黑色线条在绷带上勾勒出两个惟妙惟肖的小人。
一人趴在地上,小拳头捶着地面,脸上两行宽面条,正在痛哭流涕;另一人黑着脸,架着两条小胳膊,在底下那人的身上又蹦又踩。
光看发型,就能知道谁是谁。
“……就这么想谋杀亲夫?”薄晔掀眸看他一眼,轻轻拿过他手中的笔,在空白处继续画画,道,“小心成为唐寡妇。”
唐止不服气地拿额头撞他,“咚”得一声,力道不轻,惹得薄晔无奈轻笑。
“有时候,我也会感到惊讶。”薄晔一边画,一边漫不经心道,“五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外貌也是,性格也是,就连一些动作和小习惯,都跟十九岁的你一模一样。”
唐止眨了眨眼,抬头看向薄晔。
男人低垂视线,因此看不清那双时常含笑的眼睛,仅见月亮的清辉洒落在鸦羽一般的眼睫上,脸部轮廓被明暗光影描绘得愈发立体,那样俊朗的长相,短时间内难以让人移开视线。
唐止还是个未成年时就见过他一面,光是一眼就深深记住,并且迷恋了很多年,一直到此刻。
“我的小王子从没长大过,还是一样的羞涩、娇气、爱哭,但坚韧的时候又总能爆发出惊人的能量……”雪原上落满星辉,微风吹拂,薄晔停顿了两秒,心情莫名鼓噪,千言万语也只能化作两个字,“真好。”
薄晔恰好画完最后一笔,在旁边龙飞凤舞地写了两行字,道:“大功告成,这样喜欢么?”
经他提醒,唐止从思绪中抽离,低头看向绷带,首先被那两串字符吸引。
“薄晔じ☆ve唐止ゞ”。
“♂一生一世,卟離卟弃♂”。
唐止:“……你一定要这么非主流么?”
薄晔挑挑眉梢:“你对火星文有什么偏见?”
唐止没再跟他贫,看向他的画,抿了抿唇,红扑扑的小脸上写满“放弃”二字。
薄晔是照着唐止先前设计的两个q版小人画的,只是现在两人衣衫不整,面对面搂作一团,一个坐在另一个腿上,尤其是上方的小人,裤子褪了一半,露出两瓣光溜溜的屁股蛋子,薄晔还细心地在上面添了光泽,看起来像水润多汁的蜜桃。
唐止将袖子拉下来遮住绷带,嘀嘀咕咕:“画黄图,举报了。”
薄晔一手撑在飞机地板上,身体向前倾去,戏谑地盯着唐止看,压低声音:“我不仅画黄图,我还要做很黄的事。”
唐止被压得背靠在机舱门上,绯色浸染面庞,随着男人靠近,心脏跳动得厉害,一贯清亮的眼眸浮现迷蒙水雾,控制不住地要躲闪。
支吾道:“我……我不要。”
“宝贝,我真是太喜欢你的口是心非……”薄晔轻轻一笑,跟他鼻尖对着鼻尖,目光霸道地撞入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过来,别让我等太久。”
唐止垂眸别扭数秒,撒娇般扭了下唇,红着脸靠上前,偏头贴上了男人色泽鲜润的嘴唇。
一望无际的雪原上,月色清朗,星河流淌,一切光亮都成了这对亲吻中的恋人的映衬。
唐止水嫩的唇被舔湿了,轻启唇瓣放任薄晔进来,两人舌尖触着舌尖,互相推搡,缠绕摆动,或是含进彼此嘴中吸吮,闭着眼睛体会那种由身体深处升起的颤栗。
不是多激烈的吻,与情|欲无关,不过是想跟喜欢的人多靠近一点点,传达那些羞于表达的恋慕和爱意。
两人的手渐渐牵到了一起,铂金戒指折射了一束月光。
顾萌掀了一半的布帘,在原地看了半晌,又悄悄将帘子放下。
不得不承认,薄晔和唐止在机舱门口亲吻的场面过于美好,薄薄的雪光照在两人身上,让画面多了点纯洁的意味,旁人光是看着,就能感受到两人的灵魂有多契合。
互相倾心,互相珍惜,真正的天造地设。
这有些出乎顾萌的意料,毕竟薄氏夫夫只给过他一种印象——
“骚浪贱。”
薄晔负责骚、浪、贱,唐止负责句号,是薄晔的终结者。
两人此刻却像下课后的高中生一样纯情,令他有些不忍直视。
回到头等舱内,恩瑾仰面躺倒在展平的沙发椅上,直直地盯着机舱顶部,听到声音后看向他,问:“他们还不进来吗?”
顾萌走到他身边,弯下腰检查他的颈侧,漫不经心道:“随他们去吧,我们先睡。”又问他,“感觉好点了吗?”
恩瑾想要伸手挠伤口,却被顾萌一把抓住。
男人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他,声音低柔:“痒。”
顾萌握住他的手塞回毯子里,道:“忍一忍,结痂后就好了。”
准备回自己的座位上睡觉,手却没有抽回来。
恩瑾在毯子底下握住他的手,侧过身,道:“你能陪我躺一会儿吗?”
顾萌看着狭窄的沙发椅,犹豫:“恩瑾,空间太……”
“我看着你就能忘记痒。”恩瑾指指脖颈上的纱布,道,“不然我总是想着这里,睡不好。”
“行。”顾萌在一声叹息中妥协,心道小朋友越来越娇气,“等你睡了我再走。”
顾萌上了躺椅,侧着身,两个男人挨在一起,还是有点挤。
恩瑾给顾萌盖上毯子,一只手臂穿过他的颈下,另一只手搭在他的后背上,腾出一些空间。
顾萌松了口气,在男人身前拱了拱,调整舒服的位置后放松身体,完全没心思细想两人现在的姿势是否妥当。
恩瑾仗着身高的优势,完全将人圈在了怀里。
“顾萌。”恩瑾叫他。
顾萌懒懒地应一声,钻进毯子里后才觉得暖和,舒服得不想动,盯着恩瑾的衬衫领口,眯了眯眼,忽然有些犯困。
恩瑾:“游戏结束后,我还能见到你吗?”
顾萌皱皱眉,打起精神,仰起脸看他:“为什么不能?我们几人不是绑定关系吗?都住在同一间智屋里。”
“我的意思是,等这一切都结束了,我要去哪里找你?”恩瑾微微低下头,轻声道,“总有结束的一天。”
顾萌从没细想过这个问题,不禁陷入思索。
他和恩瑾因为游戏认识,但游戏总有结束的一天,结束后会发生什么,谁都无法预知,幸运的话,各自能够回归正常生活,但那也意味着要跟恩瑾彻底断开联系。
毕竟,恩瑾的背景身世是个谜,自己连他户口本上的大名都不知道,也就无从寻找。
而且,有时顾萌会产生有一种错觉:这个男人其实是被他、薄晔和唐止一手创造出来的。
一个人的经历和记忆决定了那会是怎样一个人,恩瑾本来或许不是这样的性格,但因为缺失了太多记忆,也就丢失了原本的自我,一旦离开了游戏,这样的恩瑾也就不复存在了。
顾萌无意识拨弄他衬衫领口的扣子,低落地问:“都到现在了,你还想不起以前的事吗?”
恩瑾弓着脊背,拱到他眼前,目光灼亮,道:“我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你,然后我的世界就全部都是你,以前的事一点都不重要了。”
顾萌静默了数秒,脸越来越红,直到耳朵里几乎要冒蒸汽了,才将脸埋在恩瑾胸前,受不了地低叫一声:“崽,以后不能再说这种话了!”
被一个男人哄得找不着北,太危险了。
恩瑾这个甜话精!
自发将顾萌的举动解读为投怀送抱,恩瑾高兴,又将他揽紧了些:“现在这样就很好。”
顾萌陷入羞耻情绪好一会儿后,轻咳一声,故作镇定道:“你觉得你会是什么身份?”
恩瑾思考半天,完全没想法,摇了摇头:“不知道。”
“像你这种智商的……”顾萌猜测,“不做科学家有些可惜,做大学里的教授也合适,但也有可能是企业高管,或者是自由职业者,聪明的人反正不会混得太差……”
“我可能是一棵树。”恩瑾打断他的絮叨,低浅一笑,“我可能只是一棵树,长在你家楼下,每天目送你去幼儿园,所以才会初见面就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从前的我,一定是凝视过你很久。”
顾萌拉高毯子,闭上眼,眼睫却在颤动,泄露内心的慌乱:“夜谈时间结束,小朋友快睡觉!”
恩瑾悄悄在他发丝上亲了一下,跟个偷吃到糖的孩子一样开心:“晚安,顾萌。”
顾萌傲娇地哼唧一声。
今晚月色撩人,每个人心里都像揣着一小团火焰,有些暖,也有些莫名燥热。
顾萌心烦意乱一阵后,渐渐睡意上涌,比恩瑾的入睡速度还快,最后自然没像先前说好的那样回自己的座位,窝在恩瑾怀里睡着了。
唐止回头望向机舱外的明月,握了一下薄晔的手,轻笑道:“今夜は月が绮丽ですね。”(今夜月色真美潜台词:我爱你。)
薄晔跟着回头,看了一眼,道:“我也爱你。”
两人回到头等舱内,看到座椅上,顾萌跟个猫一样蜷在恩瑾身前,睡得脸蛋粉扑扑的。
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薄晔从前座抽了一条毛毯,又在顾萌和恩瑾身上盖了一层。
第七天到来。
玩家们从上午开始便往山下运送木柴。
范薇薇胳膊底下一边一个地夹着两块木头,吭哧吭哧往山下走,在雪地里走得艰难:“我觉得……自己就像勤劳的蚂蚁。”
顾萌抱着高高的一摞木柴,摇摇晃晃,从她身边经过时手都在打颤:“小蚂蚁,你能不能试着下一趟多带一块下来。”
别人都是十块木头起步,就范薇薇每次揣两块,走路速度还比一般人慢。
范薇薇撅嘴:“知道了,我已经尽力了。”
顾萌走出杉树林,来到空地上,将手中的木柴松开,呼出一口气。
抹了把额上的汗,道:“还不够?”
唐止正在将送来的木柴摆形状,指了指面前的雪地,道:“还差很多。”
原计划是摆出一个“sos”,到时候一齐点燃了,场面会很壮观,就连瞎子在空中都能看得见,只是现在连第一个“s”都没成型。
唐止拍拍身上的木屑,道:“你休息一会,我上去搬。”
“你待在这儿吧。”顾萌制止他,顾及他的手腕上的伤,“现在时间还早,不急。”
半下午的时候,所有玩家齐心协力将求救信号摆好,大家聚在雪原上,有那么一刻的冰释前嫌,心里都被即将逃出游戏的喜悦填满。
按照范薇薇的话是说:“就连看雷厉,我都不觉得那么讨厌了。”
傍晚,大家将剩下的鹿肉烤了,还算和气地一起吃了最后一顿晚餐,静静等待夜的降临。
时间到了七点半,阮楚水、罗婷和范薇薇留在木屋,以防出什么情况需要接应。
剩下的八人身披雨衣,冒着滂沱大雨,手提一桶桶飞机燃料,护送一只火钵前往山下燃放求救信号。
顾萌手中举着一把火炬,在杉树林里穿行,火炬上方包着用燃料浸透的布,所以能在雨中燃烧好一阵。
到了山下,玩家们将燃料尽数倒在摆成“sos”形状的木柴上。
薄晔扔了汽油桶,远离几步,抬起手腕看看时间,道:“还有五分钟到八点,差不多可以开始了。”
顾萌点点头,看了一圈周围,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将火炬放低,触碰最近的一根柴火。
火焰瞬间窜高,紧接着,火舌沿着弯弯绕绕的曲线吞没所有的木柴,就像多米诺骨牌。
正在下雨的雪原上方,熊熊大火燃烧,窜起一米多高,上方黑烟滚滚,橙色的火光映照着每个人的脸。
顾萌拉高雨衣的帽子,看向上方,寂寥的黑夜里一片寂静,暂时什么都没看到。
雷厉兴奋地吹了声口哨,激动间将手中的火把奋力扔进火堆里,叫道:“去你娘的!老子马上就离开这鬼地方,爱咋咋的!”
火把扔进火焰里却又弹了出去,在空中划了一道抛物线,远远地落在杉树林旁,被雨水一浇,灭了。
不详的预感瞬间降临在每个人心上。
“咋……咋回事啊?”雷厉抖着声音,不自觉远离火堆,面色泛白,“这土地是有弹性还是怎么的?”
熊熊的火焰下方,白净的雪早就融化了,露出了底下黑色的土地。
顾萌盯着火中的那片黑土,看到土地像液体一般滑动了一下,绝望地闭了闭眼。
下一秒,令人头皮发麻的“唧唧唧唧”尖叫声响起。
火焰里的黑土抖动了,慢慢往上拱。
多数人这才看清,那根本不是土地,而是一条漆黑发亮的虫。
巨型毛毛虫翻了个身,露出背部的黄斑和坚硬黑刺,从火焰中探出头部来,巨大的两只复眼泛着红光,面对着眼前浑身抖得像筛子似的、已经走不动路的雷厉。
这只虫,一直都藏在求救信号之下,没人知道它藏了多久。
唐止想到这,感到一种细密的恐怖。
雷厉受不了那头怪兽像盯着猎物一样盯视着他,突然,连滚带爬地转身就跑。
这一动静就像导|火|索,毛毛虫快速出击,头部猛然向前一伸,半个身体从火堆里窜出去,直截了当地咬住了雷厉的上半身。
毛毛虫再昂起身体时,雷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腰以上部位缺失,往上飙溅血柱子。
张志安吓得大吼一声,没命地往回跑。
另外两个男人腿脚发软,跟着转身朝向杉树林。
但毛毛虫似乎没想追他们,而是扑向了火堆,在中间甩动着尾巴,尾巴往地上一拍,就能把一簇火消灭得七七八八,直冒青烟。
顾萌心底一沉,喊道:“把它引开!信号要灭了!”
说话间,想都没想就将手中的火把扔向毛毛虫,好巧不巧,正好扔中怪兽最脆弱的复眼。
毛毛虫被惹怒了,甩着头部发出疯狂的“唧唧唧唧”声,突然转向顾萌的方向。
顾萌低咒一声,转身朝远离火堆的方向逃窜。
恩瑾紧跟他的方向。
薄晔和唐止同时甩下背包,从里面倒出手电筒。
薄晔推开开关,来来回回好几回,眉间一拧:“手电失灵了。”
唐止急道:“我这把也是。”
两人当机立断扔了手电,从火焰边缘抽出一根木柴,追着怪兽的方向跑去,试图解救顾萌。
顾萌被追得快断气,怪兽乘风破浪般在雪地上滑行,声音越来越近,他觉得,再过一秒那怪兽就能咬到他的脚了。
顾萌在雨中疯跑,受不了地仰面大喊:“还有多久?!!!”
薄晔的声音从后方远远飘来,被雨声打散:“一分钟!”
顾萌强撑眼泪,继续加速,没命狂奔。
恩瑾看了眼毛毛虫,又看了眼不远处的飞机,忽然调转方向,一把扯掉碍事的雨衣,跑到机尾后一跃,攀住尾翼后将自己挂了上去,三两下就蹬上了飞机顶部,身手不是一般的干净利落。
他站在飞机最高的位置朝下方喊道:“顾萌!转弯!”
顾萌已经丧失思考能力,根据指示调转方向,绕过飞机前方,往回跑。
毛毛虫在前方急急刹车,因为躯体太长,缓了两秒才弯过笨重的身躯,绕着飞机继续追赶前方的人。
恩瑾看准时机,在飞机顶上助跑两部,纵身一跃跳上毛毛虫的背,挂在坚硬的黑刺上。
毛毛虫也仅是不适地扭动两下身体,依旧执着于追逐顾萌。
恩瑾用手肘敲断一根黑刺,摇摇晃晃踩着毛毛虫柔软的背,踏上了它的头顶,双手举着黑刺刺向了怪兽巨大的复眼。
“唧唧唧唧————”
虫叫声比先前更激烈,刺得耳膜有些痛。
毛毛虫大受刺激,高高地支起身躯,拔地三米多高。
天空一道闪电划过,薄晔和唐止刹住脚步愣在原地,顾萌闻声跟着回头。
闪电将一切雪原上的一切照得亮如白昼,一条巨大得令人生惧的毛毛虫颤栗着庞然身躯,仰着头朝向天空,一个长身玉立的男人站在怪兽头顶,手执长刺插在复眼中,任怪兽如何甩掉都无法将他颠簸下来。
顾萌惊呆了:“这么硬核!”
薄晔回过神:“屠虫骑士!”
唐止睁大眼:“すげぇ!”(厉害!)
趁毛毛虫垂下头时,恩瑾松手,一个滚身落在雪地上。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仰面看了眼痛苦挣扎的毛毛虫,转身往回跑。
毛毛虫正要追上,此时,雪原上方响起“轰隆隆”的螺旋桨转动声,听声音数量不少。
四人回头看去,从断崖的方向照射来两束笔直强烈的灯光,然后是第三束光、第四束光……
顾萌抬起手挡在眼前,眯了眯眼,适应了光线后,看清,强光背后是一架架直升机。
毛毛虫无法忍受灯光,长哀一声扭头扑进了雪堆里。
木屋上方的人焦心等待,范薇薇啃着手指甲,细声道:“要不然,我们下去吧,万一他们出了什么事,我们也很难逃脱,人多力量大,大家一起面对嘛……”
一个男人抖着身体,哆嗦道:“别天真了!一起上都没用!”
阮楚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坐在主位上看着窗外的黑夜,没说话。
过了一会,门口传来动静。
几人争先空后出了餐厅。
四个落汤鸡一般的男人挨个从外面进来。
范薇薇喜形于色,扑过去抱住最前方的顾萌:“你们没事吧!”
恩瑾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绕到前面,拎开范薇薇的两条细胳膊,不带情绪道:“救援队来了,一共有五架直升机,因为要修整片刻,机长让我们在这里等待。”
听了他的话,等在木屋里的几人又惊又喜,明白自己是获救了。
张志安和另外两人因为临阵脱逃,都有些丢面子,没好意思表现得太明显。
阮楚水和气一笑:“都进来坐吧,五架飞机,载我们这些人绰绰有余了。”
二十分钟后,机长敲响了木屋的门。
他举着手电进入餐厅,看到围坐的众人,不再是七天前满头是血的狼狈模样,气度不凡地微微一笑,将机长帽拿下放在桌上。
“乘客们,很高兴能在此刻见到你们,七天里,让你们受苦了。”机长慢条斯理道,“你们同样出色地完成了任务,没让飞机遭受重创,我们航空公司在此向你们表达最诚挚的谢意。”
范薇薇迫不及待地背起包,道:“可以走了吗?”
机长微笑,对她道:“亲爱的女士,请别着急,我正有件事要宣布。”
薄晔和唐止机敏地抬眸看去,仿佛是预感到了什么。
顾萌重新帮恩瑾换好了纱布,将医药箱推到一旁,道:“什么事?”
机长笑道:“救援队的直升机在飞来的途中就已经耗光了所有的燃油,我们只能从客机中取油,然而很可惜,现在取出来的燃料只够一架直升机重新起飞。”
机长用手电照过在坐每个人的脸,看到大家或苍白或难看的脸色,满意一笑。
他宣布:“直升机一刻钟后起飞,限额,三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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